“诶诶!”
校场中央的擂台上,欢呼、呐喊,气氛火热依旧。
而元迟卿这边却有些焦灼。
正值竞赛关键时刻却被突如其来的身影给挡住了视线,此处可是最佳观景位!这简直堪比现代卡点抢票之时WIFI不给力地卡顿。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让我看看阿松到底有没有绝地反击!
士兵们的呼喊还在继续,勾得他心痒难耐。
早已入迷的某人,眼下根本无法分神去识别面前的来人。
抓心挠肝中,某人身子当即一偏,脑袋顺势侧歪,视线直接略过了面前的身躯,定定粘在了擂台上缠斗的二人身上。
身下垫着的一包小沙袋都因他的动作而掉落在地,因过于心切,本人浑然不觉。
随着擂台一方爆发出喝彩,以及其间夹杂着的另一方叹息,这场比赛终于分出胜负。
果然,阿松赢了,这会儿正被己方阵营的弟兄们抬起,对着日头高抛。
得到预料中的结果,元迟卿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正了身子后注意渐渐回到依旧压在他头顶的黑影上。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咽了口唾沫,抬头动作略显僵硬,慢慢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不抬头还觉无事,这一抬头便瞬间撞入了裴衍垂着的眸中。
校场日头仍烈,眼前之人黑着的一张脸,却令元迟卿觉着一股凉意正由他的脚心钻入,爬上脊背,又窜上前额。
这是风雨欲摧的前兆呀!
首次直面裴衍这副模样的元迟卿着实被吓了一跳,坐在沙袋上的身躯稍稍后仰,无意识间朝后挪动几寸。
可他没有注意到的便是,后方面上所摆放的那包原本能作支点的沙袋,早已惨兮兮地躺在了地上。
身下支撑消失,一股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涌上元迟卿的心头,顷刻间,令他直直朝后仰去。
可……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发生,只觉后背似是贴上了一片温热,怔愣中,那在秀阁中初识的熟悉雪松清香,霎时贯入他的鼻腔。
裴衍在他后移那刻便立马察觉到了异常,随即身形微动,倾身朝他压近。
带着薄茧的手掌护住了他的后背,稳住了他的身形。
周围的一切似是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静止,那人双唇轻启。
“陛下今日前来校场,为何不提前告知臣?臣必恭候圣驾。”
低缓的声线将出神中的元迟卿拉回,目光再次聚焦时,那人已退至了一个规矩的距离,垂首望着沙土,不知在想着什么。
方才那下,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开口回应道。
“朕今日恰逢路过,临时起意,欲前来慰问一番我云国将士们……”
或许是因将才的接触,元迟卿说话时略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自主地飘到裴衍身上。
远观不知,近看才发现对方身上的绸缎是薄锦。
玄色间隐约能见到内里洁白的里衣,许是夏日带走了些水分,此刻令他莫名有些口渴。
校场中训练的士兵身材都不错,就连乔三陈福这类的新兵身上都带着一层薄肌。
那身为骠骑将军的裴衍……
许是某人的目光太过炙热,对面的裴衍发出了一声轻叹,却在嘈杂中清晰地落入了元迟卿的耳中。
这一声猛地将他唤醒,竟生出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尴尬间正在脑中措辞,欲找个话题给掩盖过去,却听那人率先发了话。
裴衍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再次相接那刻,不知是否是元迟卿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人的神情似是柔和了不少。
“陛下若有要事,召臣入宫便是。”
“事已至此,校场人多眼杂,若陛下不嫌,便由臣带您去主帐相商一二。”
“不嫌!甚好,甚好!”
前往主帐的一路都很安静,元迟卿却时不时偷瞄一眼微微落在他身后的裴衍。
真不愧是男主,聪慧过人,就连台阶都给得这么令人舒适。
他如是想着。
……
“朕方才所说治旱一事,裴爱卿可考虑清楚了?”
“是!臣遵旨!”
校场北侧,骠骑将军主帐。
一杆大纛矗立帐前,旗面兽纹于烈日下散着微光。帐门两侧,亲兵立如雕塑,握着刀柄的指节泛白,汗水顺着厚重的铁盔滑落,却依旧纹丝不动。
帐内。
门帘隔绝热浪,青色毡毯延伸至主座,帐内四角放着铜盆,盆内盛着深井中打来的凉水。
虽效果甚微,却也是与帐外形成了差别。
元迟卿坐于主位之上,细细打量着站在下方的裴衍。
适才他已将巡抚传至御前的旱灾预警尽数告知,顺势试探了一番对方的想法。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逼迫别人的人。虽说派裴衍前去隋州治旱已是板上钉钉,但他还是想询问一番对方的意见。
若是裴衍心下不愿,他自是要多费些功夫劝说一二,并尽他所能去满足对方的需求。
主线是要走,而男主的心理也得兼顾,既然当上了皇帝,人文关怀这一块可不能缺。
不过裴衍却也是很给力,他一说完,那人便答应了,省了不少事。
裴衍应下之后,仍是垂着头,就像一只收了利爪的老虎,令元迟卿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帐内比起帐外,虽清凉不少,可还是让那人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
体质原因,座上的元迟卿发现时才恍然,校场树荫不似城中密集,热浪早将一切席卷得发烫。
汗珠随着额角滑过他的面部轮廓,而裴衍似是没有感觉,任它落下,一声不吭。
他的形象与元迟卿现代所看的书中缓缓重叠,那人仿佛一直是这般,所有一切都默默承受,也从不抱怨一句……
思绪逐渐飘远,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元迟卿的心头,却又被他在不觉中压下。
半晌,他从恍惚中回到当下,轻摇脑袋,由座上起身,说道。
“裴爱卿既已考虑清楚,那朕这一颗心便安了。天色不早了,朕该回宫了。”
说罢,元迟卿早已踏着毡毯,行至了裴衍身侧。
擦肩而过的瞬间却被那人唤住。
“陛下。”
“爱卿……还有何事?”
这一声竟令元迟卿有些新奇,平日里,裴衍给他的感觉便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突然叫住他难不成是有何要事?
就在他思维跑马之迹,那人继续说道。
“臣偶闻宫中几句传言,陛下近日似是留恋于那温柔乡中?”
二人肩峰仅隔一尺,裴衍的声音不大,令人听不出情绪。不过……此话一出,竟令又元迟卿生起了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与之前的有些不同,此刻更像是丈夫夜不归宿,被蹲点已久的妻子逮住的心虚。
可还未待他开口辩解,那人便继续了下去,字字侵入他脑海。
“陛下圣明,岂未闻过前朝旧事?溺于美色,恐蔽聪听。臣斗胆谏言,还望陛下以前人为鉴,克制私情。”
“臣为将军,亦为陛下所加官之侍中,理应为陛下及云国忧思。”
……
回宫马车内。
马车已驶出一段距离,可元迟卿的脑中仍是不断播放着当时主帐中的情景。
说不上原因,回忆间,他总觉着裴衍仿佛不太开心。
识海内。
“系统,裴衍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可我也没沉迷美色啊,除了走主线,我这不是在为日后基建做准备吗?”
“若皇宫不宁,安置不妥当,分身后穿帮了怎么办……”
此刻的元迟卿似是已被心中对裴衍的愧疚给淹没,自上车起,便不停地对着系统的大屏自证。
不顾一旁插不上话的系统,便又开始反思自己。
“当初加官他为侍中,就是为了挣积分,现在想来这段时间忙宫里的事,确实有些忽视了他。”
“你说现下该如何是好啊……”
系统就般静静地看着深陷于自我检讨中的宿主,虽它不是人类,也知此时并非插话的时刻。
待他发泄结束,机械音才在识海中回荡,带着些安慰意味。
“宿主~治旱才是目前第一个较为重要的剧情点,日后你与男主接触的机会也不少,毕竟《将军录》这本书一开始就是围绕着裴衍展开的。”
“我们的主线任务也是绕着他发布,还请宿主不要担忧,保持良好的任务心态。”
元迟卿将心里话吐了一通,本就缓过来些,系统之后的一番话,更令他好受了不少。
神思又逐渐清晰了起来,当即将大腿一拍,干劲十足。
“系统,我明白了!”
“宿主明白就好!”
看着重新恢复生机的宿主,系统也是松了一口气。
《好系统手册》第89条有言,当宿主精神出现崩坏之时,最重要的便是倾听和鼓励,尽量为宿主指一条明路!
……
载着元迟卿的辇车一在宫中落地,他便冲了出来,迅速得将一众宫人都甩在了身后。
风风火火的样子把跟在身后的李德都领得小跑起来。
“陛下,您慢些!!”
“陛下!当心脚下石阶!!”
他一头扎入了御书房,伏在御案前,笔尖蘸墨在圣旨卷轴上游走。
落下最后一笔,墨滴甩落在白玉山上,他的心绪也终是随之平复了下来。
“李德!”
“奴才在!”
“传朕旨意……”
……
回到校场。
裴衍送离了圣驾便再次回到了高台上,一路过来,与他接触过的将士们均觉他们将军身上的气压似是更沉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个公子哥儿又溜进来惹将军生气了。
忽地,守在校场外的亲兵入内,与他耳语几句。
听了亲兵的传告,裴衍神色仿佛松下不少。
“知道了,随我一去同接旨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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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伏旱将至(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