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殷南殊将灯放在脚边,仔细看着孟淮妴的眼睛,不知铺垫了这么久,会否吓到“初阳”。
直到确定没有从她眼中看到慌乱与退意,他便再也维持不了连穼模样,心中情愫无法掩藏。
他伸手,叶松送来一个宝盒。
在她看着宝山时,殷南殊看着她的面庞,用他最真实的声音,表出他早已想表的心:“阿妴,我爱你。”
孟淮妴身子一僵,这样坚定的真挚的三个字,是她第一次听到。
说出来从来不难,但打动人心和不违本心,却是难于上天的。
而现在,她被打动了。
爱是极深极重的感情,她把爱视为神圣、不可轻言不可玷污的字,若只是深深的喜欢,就不该去玷污这个字。
而现在,她顺从本心,想说。
是打开心扉的真心,不是浅赏外在的真情。
她收回看山的视线,面对着他,正要开口,却看到殷南殊双手奉上一个宝盒。
告白总要配礼物吗?
孟淮妴面含笑意,也有些好奇能有何种礼物比过宝山之光,抬手打开的瞬间,面色凝重起来。
“你在文庆省时,我亲手所制。”殷南殊颇有深意道,“这个宝贝,可不能成双。”
确实不能成双。
宝盒之内,是一块方圆四寸,纽交五龙的玉玺。
孟淮妴看了一眼殷南殊,脚边的烛光映照出的他的眼睛,依然只有诚挚。
重新垂眸,她拿起玉玺,凝神看向正面,片刻后,瞳孔微缩。
只见玉玺上,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这是,传国玉玺!
她摩挲着玉玺上的字,心中震动不已。
知道他要造反,亦知自己是帝王人选。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份压在手上的重量,如皇位就在眼前。
很明显,这不仅是一场告白,还是在虔诚择主。
她突然感受到有无数目光投在身上,不止是殷南殊的,似乎周围有上千人,在等待她的选择。
答应,还是拒绝。
她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惦着手中传国玉玺,道:“既然要造反,你怎还有如此多的闲钱?”
手中质感滑腻,色莹白而透着金光,是她从未见过实物的玉石,应是传闻中的奇珍“日月壁”。
如此大的一块日月壁,价值只会高于那套天河雪。
送出这些贵重的东西,还拿什么造反?
“天河雪价值再高,也是我门中所挖,虽是让人找了数年,才寻到能让你满意的,但所花钱财,并非太多。至于这个——”
殷南殊面有忏愧,“我确实闲钱不多,只能送你我祖父祖母留下的宝贝。”
自不是说他祖父祖母就制了这传国玉玺,而是祖父祖母留下的日月壁。
闻言,孟淮妴觉得手中玉玺更重了一些,但她没有松手,依旧托着,缓缓转了一圈,看向两山,目光灼灼问道:“这些,是什么?”
殷南殊停顿片刻,一手提起灯盏,伸向其中一面山,道的却是:“陛下,请——”
孟淮妴心中又是一震,深深看了眼面前人,终于迈步任他引路。
在走去之时,她看到山上之光在向山下汇集,速度之快,如山火蔓延。
及至近前,她已见到上千个提着灯的……
士兵。
虽未着铠甲,但这群男男女女个个的饱满强干之气,只有训练有素的士兵身上,才能见到。
当山上士兵都集合之后,殷南殊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三千精兵已举灯站了许久,该回去歇息了。”
上千灯火前,被称“陛下”之人的钴蓝色衣角被风吹起,翻盖过身上的白狐裘一角,像是忍不住代她作答。
山谷中一片静谧,许久之后,突然传出中气十足的笑声。
“哈哈哈哈……朕,准了!”
平稳有力的声音落下后,士兵们即刻有序转身离开。
孟淮妴心中抑制不住的兴奋,她看着手上的玉玺,因为权力,只觉得空中的风,都更为自由了。
人类社会里,不会有比皇帝更自由的人了。从前是做不到也不能做,现在有机会有理由,她自然要追求极致的自由。
只有越大的权力,才能带来越大的自由。
至于难点,稍后再议。
她将玉玺放回宝盒,拍拍盒盖,眉目疏朗,已是帝王一般:“将军,为朕好生收好。”
看着她神态间的开怀,殷南殊本是随之喜悦的,然而听到这声“将军”,他蓦地收了笑意,又将公事拉回私事。
将白眉银面具一戴,他化身拓火君,声如寒冰,问:“阿妴,你分得清你最喜欢谁吗?”
孟淮妴的浩然之气被打断,她沉心片刻,回到私情上,拿过殷南殊手上的灯,提到他脸边照。
面具之后的不甘,都要溢出来了。
孟淮妴突然面含愧疚,将灯放在地上。
这看起来不是一个好兆头。殷南殊的心猛地揪起,急切道:“别说!我不想听!”
闻言,孟淮妴的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自己吃自己的醋,她不仅很忍心,心中还倍感温暖。
灯已放好,她猛地直起身,将殷南殊抱在怀中,在他耳边低语:“阿殊,不好听吗?你真的不想听吗?”
怎么会不好听。
那是百尺冰川中心轻缓的水,被她这样唤着时,就像是自己把手伸入其中,以为是冰寒,可从手上淌过的,却是温润细流。
尽管分不清那似有若无的暖是不是自己手中带去的……
殷南殊的心神还是被这道空前温柔的声音蛊惑得失去思考能力,无法抽离,不能回答。
就在这时,他听到她更柔软的声音穿入心中:“没有‘最’,我爱你,我爱合二为一的你。”
孟淮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心脏的位置,有一颗心在跳动。火热的心,不止是温暖的血液,还有心连着神魂在沸腾,
不止喜欢,唯有爱可以描述。
此时她才懂得,原来在寻常的开心之后,还有这样一种开心。这种爱情带来的开心,竟是伤心也比不上的美妙。
只想要一直、永远、拥有。
她说得踏实,他听得也踏实。
心中的不甘和忐忑,被这句话全数拂去,抬手加深这个拥抱。
只是怀中发硬,他疑惑间,感觉到那个硬的东西被抽出,松开臂膀,低头一看,面前出现了一把折扇。
在脚边的烛火中,这折扇上的山水图更显阴森。
袭风阁曾经的镇右楼之宝,卧尸。
“终于有机会送你了。”
殷南殊接过,如获至宝,这件被心上人提过多次的定情信物,终于到了他的手上。
“你一直带在身上?”
当然不是,年前让人送来的。
但这不重要,孟淮妴此刻不想说话,她取下殷南殊的面具,将他的脖子下压,仰头凑上。
当夜两心相悦,双唇相触,以慰真心。
出山时,天已飘起大雪,孟淮妴索性止步,带着探索看向殷南殊。
不必言语,殷南殊已经明白,他抬手接了一把飞雪,声音悠长:“此地有一处山洞,而我有一个故事想要道给你听,不知你可愿一闻?”
孟淮妴侧头看他,带着认真答道:“我想听故事,也想喝酒。”
于是,殷南殊吩咐那名女暗卫道:“王姨,送酒来。”
孟淮妴神色一动,看向那已经远去的暗卫:“王沫?”
殷南殊应道:“嗯。”
原来,王沫是女的。
那么此前孟淮妴所见的“王沫”是谁,已是不言自明了。她不禁摇头失笑,倒是难为金叔每次出现都要注意加塞衣物,还要用镂空布条蒙着眼睛。
当下略微一算,道:“这么说,你只有两个绝顶高手?”
一个大绝顶高手叶松,一个普通绝顶高手金脍。
“嗯,王沫是近绝,另还有一个近绝,都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人手。”说着,他看向叶松,“叶叔,你去休息吧,此处不必担心。”
想来此地方圆几十里都是有他们的妥善布置,叶松这回果然没有任何犹豫,领命退下。
殷南殊带着孟淮妴,体验了一把亲力亲为的快乐,亲自到柴房抱来黑木树到山洞点燃,二人一边烤火一边饮酒。
“还记得《定乾坤》的内容吗?”殷南殊问。
也许是火光照着,也许是真如他自己所说——被父母爱的记忆阻挡不了他变得冷漠无情,总之现在,就要提伤痛,他的脸上却确实瞧不出悲意。
孟淮妴眉头微动,问:“与你有关?”
殷南殊点头,道:“旦瑰班子,是我爹创办的,最初在明西省发展。后来,我设计了一出戏,名为《定乾坤》。要多谢你在七年前请了旦瑰班子到皇城表演那出戏,如今那出《定乾坤》已经是无人不知。”
孟淮妴随着他的话回忆起来,精确来算,其实还不到七年,她也快二十七周岁了,那么殷南殊岂不是二十九岁了?若是从小吃了强效假死药,不可能能活这么久不死……
放下这些杂乱的念头,孟淮妴眼珠微转,计算着旦瑰班子创办的时间,又想到了那些年长的属下,道:“如此看来,你父亲并不是坐着等死的角色。”
那么,为何会死呢?
“是啊……”
殷南殊也是长叹一声,是对英雄的感概。
酒入半肚后,他开始讲起,一个比《定乾坤》更为真实、详细的故事,不仅是英雄人物血染沙场,还有私人感情。
开始的平定天下征战沙场,也是殷南殊听父母及家中年长属下们讲的。
但他听了无数遍,记得很清楚深刻,深刻到讲出来时,像是亲眼所见——
……祖父与先帝最初是志同道合的好友,22岁那年,他跟着先帝招兵买马打江山,用了十年收复部分疆土建立尧国。
初建国,并不平稳,祖父开始长达七年的南征北战,收复各地势力,击退外敌,至此尧国平稳了十年。
关于传国玉玺的描写“方圆四寸,纽交五龙的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源于百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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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第 48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