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湿意将记忆破碎,思绪回笼便见错愕脸庞。
花间醉转头望见微红眼眶,怔愣一瞬后袖袍一挥挡至宋清寒面前冷声道:“兄长与这位宋公子似乎并无交集。”
这般情形让花听云不知所措,他有如此惊悚吗,让人只瞧一眼便落下泪来。
压下满腹疑云,他挥挥袖道:“我与宋公子并无交集,但今日之事蹊跷,我想与宋公子细聊一番。”
“父亲会解决此事,不劳兄长费心。”花间醉出言打断,低头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转身用指尖轻握宋清寒垂放一旁的手腕。
手腕纤细,两根手指便能轻易圈住。他托住手背,将素帕轻置掌心。
宋清寒攥着手帕低头,呜咽了一声:“谢谢。”花黛月贼眉鼠眼的盯着他,罕见的没有出言嘲讽。
看着两位兄长之间气氛焦灼,她跳至跟前活跃道:“哈哈,二哥的意思是,父亲之前已经说过了,会和宋宗主解决此事的。我知大哥你一片好心,这份好心我替…呃…宋哥哥记下了!哈哈。”
尬笑过后,她一手拽着一只长袖慌忙逃离。留下花听云一人留在原地,眼神幽怨的盯着三个背影。
三人脚步停留在殿外庭院,花香乘风弥漫,浸得几人满身芬芳。
“哇,你们快看!”花黛月纤纤素手遥指天际,两人寻声眺望便见残阳熔金染尽半天霞色,归鸿驮着余晖宛若神女垂泪。
暮日沉斜,将周身晕染飘渺光辉。花黛月转身瞧见一人素衣裁云,翩然若携流云漫卷。如此景象宛若仙人临凡,似乎就要乘着祥云归去。
“啧啧啧,宋清寒,我终于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她抱着双臂将眼前之人仔细打量,仿佛在观看一个稀有动物。
宋清寒闻言回眸,对于这番言论很是不解。于是,他出言询问:“为何?”
对方似乎早有预料,迈着步子一板一眼的分析道:“首先,就是神态!”
说完,花黛月停在两人之间,将食指指向宋清寒的白皙脸庞。此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水光潋滟,犹如受惊的雪白玉兔。
看着这副模样,花黛月嘴唇紧抿,表情一言难尽。她将手指收回紧握成拳,在空中挥舞得只剩残影。她的动作诡异,宛若寒鸦慌乱振翅。
这副模样令宋清寒摸不着头脑,他将眼神投向花间醉询问状况。花间醉面容依旧冷峻,望着突发恶疾的花黛月淡淡道:“注意仪态。”
“好的。”花黛月一秒切换状态。她只是想用动作来表达内心情感,奈何无人与她共鸣。既然如此,她便继续展开话题。
只见她又驱至宋清寒跟前解释道:“就这么跟你说吧,之前的你那叫一个浪荡疏狂,言语上也是口轻舌薄,简直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小人!”
说到这里,她眼神亢奋,俨然一副批判恶人模样。忽然,她猛得想起,自己这番话语简直是当面指着人家的鼻子数落。
思绪翻涌,嘴边话语猛地停滞,花黛月尴尬望向一旁的宋清寒,为自己疯狂找补:“哈哈哈,宋哥哥,我说的是之前的你,你之前的风评确实不怎么好嘛!”
宋清寒温和一笑,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你继续说。”
“好!”察觉对方并无不悦,花黛月言简意赅:“我就是想说,你与之前简直判若云泥。之前是泥,嘿嘿。”
“哦~!原来如此。”宋清寒心领神会。照她这么说,之前的自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还会言语羞辱,行为浪荡。
幸亏他现在有失忆这个buff加成,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当宋清寒想开口时,远处一位少年朝着花黛月嘲讽道:“你就是记恨宋公子之前说你矮如冬瓜,所以一直抹黑人家形象!”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哄笑起来。花黛月杏眼圆睁,眼神如刀直直射向出声之人,嘴唇呜咽宛如恶魔低语:“花、笑、天!”
那位名为花笑天的少年缩了缩脖子,如惊弓之鸟般转身逃离,另外几位花家弟子也随之四散奔逃,没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花黛月立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一女子出声安慰:“好了阿月,拿完配剑回去了。”
“嗯。”她声音闷闷,跟着花间醉转身离去,走时还不忘叮嘱:“宋哥哥你在门口等我们。”
“好。”宋清寒点头,迈步朝着殿外走去。
宫墙内外,巨木参天,仰观其冠便见亭亭如盖。新绿、黛青、墨色层层晕染。叶浪簌簌,如同一幅流动画卷。
宋清寒踏过木质宫门,宫前百余级青石板阶蜿蜒向下。他走至最前眺望远方便见清灰小镇卧于平川,几缕炊烟缠在黛色屋顶。
他回眸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精致牌楼,上面书写着“花神宫”三个大字。
“花、神、宫。”宋清寒喉结滚动,照着朱红字体轻吐浊气。眼神下移便见一高一矮的白色身影缓缓显现。
先是两抹模糊圆点,渐渐地,圆点清晰起来,变为两道人影站在面前。
花黛月人还未到声音便传了出来:“宋哥哥!”喊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清脆声响,一人便已跳至宋清寒跟前,另一道身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宋清寒对于她判若两人的态度很是惊讶。他记得在花神殿内,这位花家小姐对他很是厌恶,怎么现在就喊上“宋哥哥”了?
他面上不显,依旧笑若春风回应道:“嗯。”
三人并肩沿着石阶下行,花间醉在左,花黛月在右,宋清寒忐忑不安的被夹在中间,一时之间不敢言语。
“宋哥哥。”花黛月转头,“我一直很想问,你看到我大哥为什么会哭啊?”
“嗯……。”宋清寒皱眉思考,他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呢。
忽然,他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因为……他长得像我早逝的朋友……所以就……”他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
“哦~!”花黛月跟着点头,显然明白了这话中深意,“唉,你当时看没看我大哥的表情,轻蔑至极!要不是因为你,他都不屑跟我说话。”
宋清寒心中咯噔一下,难道真让他猜对了,这个人跟宋玉一样是个伪君子?就着这句话,他出言询问道:“为何?”
花黛月道:“我大哥名为花听云,别人称他为清衡君。他虽表面端的一副公子模样,私底下却目中无人,不屑于跟任何花家弟子交谈,包括我二哥!”
宋清寒:“……!”
对于他这副惊讶模样,花黛月很是受用。她将手掌拍得噼啪作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诉苦道: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说,清衡君只是性情冷淡,还叫我不要背后编排他人!”
说到这里,她痛苦的仰天长啸,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宋清寒的手臂,神情癫狂地询问道:“宋哥哥你觉得呢?”
宋清寒吃痛,花黛月抓着胳膊的手力道极沉,五指像铁钳似的箍着,雪白布料被攥得皱成一团,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碎嵌进皮肉。
他望着面前骤然变换的恐怖神色,内心只觉荒谬至极。
花黛月的情绪竟这般颠狂无常,上一秒还是活泼开朗的邻家姑娘,下一秒便切换成面目扭曲的狰狞模样。
“放手!”一声厉喝传来,紧接着,宋清寒手上的力道消失。转头望去便见花间醉正紧皱眉尖,修长手指紧紧攥着花黛月的细小手臂。
花黛月似是被厉呵惊醒,神色惊恐,嘴唇不断蠕动吐不出一个字。
花间醉将手臂松开,挡至宋清寒面前冷冷说道:“控制好你自己。”
“好……好的。”花黛月委屈地低头应下,过了一会又抬头道:“宋哥哥对不起,你疼不疼啊?”
“不……不会。”宋清寒讪讪抬头。虽然手臂剧痛无比,但他觉得,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