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留芳 第42章 蜃海千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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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不知是谁的一声惊呼，惊醒了石穴中的所有人。

“那是什么？！怎么平白无故多出来一座城？”

陆凝跟着众人走到洞口，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停滞——沙暴中心，一座巍峨城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城墙高耸入云，仿佛由纯金打造。

“黄沙起，海城现。”她喃喃自语，那算命先生的话在耳边回响。

“沙暴不停的话，石穴中也无法多待，水粮有限，要不我们去城中看看，躲躲这风沙。”孙头望着黄沙中若隐若现的城墙提议道。

已经过去了一夜，沙暴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虽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不是蜃海城，但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似乎进入城堡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众人虽犹疑，但都跟着他向城中走去。

“这不会就是那个蜃海城吧。”

“那都是传说吧。”

“那怎么解释这平白无故出现的城？你们有谁看见是怎么出现的了？”

“……”

往前走了几步，莫苏勒发现陆凝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某个方向观望着。

“怎么了？”

“那两个人，昨晚也在石穴之中吗？”陆凝说道。

莫苏勒顺着她的目光，瞧见了队伍最后的一老一少，他对这二人并没有什么印象，旋即数了数人头，算上自己和陆凝，依旧只有十二个人。

他曾经有过一些方面的训练，所以不管在哪里都会下意识地注意周遭，无论是环境还是人，很少有记错，记忆模糊的情况。可这两个人，就好像是在记忆中凭空出现的两个人一般，如果不是陆凝注意到，自己或许都不会有所察觉。

一进入城门，沙暴似乎就被隔绝在了外面，在这座城中，感受不到一点风沙，甚至都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的流逝，包括时间。

这座城，荒芜，破败，断壁残垣，唯有一座异域风格的建筑还完整地矗立在那里。

一行人沿着城中主干道向前走，这条路直通建筑的大门，推开沉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硕大的石制宫殿，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古老的壁画。

“这里，真的是蜃海城？！”队伍中一个瘦高的村民惊呼。

陆凝瞧过去，注意到他脖颈间藏在衣领之下的梅花印痕，突然见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推测好像有些问题。

这是个患了热症的人，而且已经出现了梅花斑，但他看上去仍旧举止正常，丝毫没有高热昏迷的状态，不排除持续低热的情况，那么关于热症的症状，先高热再生梅花斑的推断就并不准确了。

她至今查看过的病人，全都处于高热一段时间了，之前也没留意阿璃身上是否有红斑出现，所以这个推断下的还是太果断了。

先高热还是先生斑是有一定差异的，如果是前者，那么治疗药物会更偏向于应对高热，如果是后者，则会考虑一些皮肤免疫的问题。

就在她不断头脑风暴的时候，其他的人已经四处走走走走看看，打量起了整个大殿。

一个矮胖男子失望地嘟囔，“不是说这里生长烜绛草吗？怎么连棵活着的草都没见到？”

孙头清了清嗓子，在空旷的大殿中喊道：“有人吗？我们是路过被困于沙暴中的商队，想在此借宿，等到沙暴停后自会离去。”

“砰”一声，身后的殿门突然合上，而眼前的浮空挑层上却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藏青色的阔肩长袍，带着一张鹰嘴孔雀尾的面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凝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风格的面具。

“欢迎诸位来到蜃海城，”男子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吾乃第十六任城主铂仑。”

真的是蜃海城！

这或许是所有人的心声。

然而这里的一切都和传闻中相差甚远，目之所及都见不到一株所谓的烜绛草，这座宫殿也精美得毫无生气。

只是这么一句话，还不足以让所有人都相信。

刘大突然上前一步，“你怎么证明这里是蜃海城。”

铂仑微微一笑，举手示意众人转身，“请大家随我来。”

说着，他转身从楼梯上缓缓走下，走向大殿左侧的一面墙，之间他在墙上某处摸索了片刻，那一面墙轰隆隆向两边展开，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正面对着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透明的水晶柜，里面静静生长着一株通体碧绿的植物，叶片如翡翠般晶莹剔透，顶端结着一颗珍珠大小的花苞。

“这是蜃海城最后一株烜绛草，而三日后，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开花之日。”

顿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约莫几个瞬息后，才重新有了动静。

刘大最先出声，嗤之以鼻道：“你说是便是，我们都未曾见过烜绛草长什么模样，凭什么信你？”

“信不信，随你们，”铂仑不以为意，“只可当这里是个歇脚之地，来者皆是客，吾已经为诸位准备好了餐食，稍后仆从们会带你们去用膳。”

他顿了顿，“二层有房间，你们可以随意挑选，三层是吾的居所，想知道什么关于蜃海城的事情，都可以来问吾，但天黑之后，便不要出房间了。”

随着铂仑的离去，一群身穿灰衣的仆从无声出现，引导众人前往客房。

在选择房间前，仆从给每一个人分发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一段文字。

【 蜃海城守则 】

【一、天黑之后，不要离开房间。】

【二、不要进入四层。】

【三、城堡年久失修，夜间的任何异响，都是风声。 】

【四、请不要和仆从们交谈，仆从不允许和客人交谈。】

【五、如果看到穿白衣者，切勿惊慌，此乃蜃海城冤魂，只需告诉城主不必理会。】

「这是？规则怪诞吗？」

陆凝仔细阅读着上面的内容，按照无限流小说的套路，这些规则不一定全是真也不一定全是假，在这之后多半还隐藏着新的规则。

“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刘大看也没看，将纸张团了团随手一丢。

商队之中，唯有孙头将那张纸认真瞧了瞧，并且叠好放了起来。

等到陆凝的注意力从纸上转移开时，她已经自顾自地走到了二层角落，其他人早已进了各自的房间，于是选了个视野较好的房间，不容易被打扰却也能观察到其他几间房。

进门时，一个身影挤进来，带着她进了门。

“干什么？”陆凝一脸懵。

“咱俩是夫妻，得住一起。”莫苏勒关上门，迅速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

沙漠中温差大，入夜之后的石穴更是阴冷无比，那样将就着睡了一夜，陆凝只觉得自己浑身哪里都不舒服，也没管莫苏勒究竟在做什么，一进门便躺在了床上。

她并不在乎房间里有多少人，反正在奴隶营中一大堆人挤草堆早就睡习惯了。

“我们要演这么真吗？”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这就一张床，咱俩怎么睡？”

“你放心睡就是，”莫苏勒检查完窗户，回头看她，“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陆凝故意眨眨眼睛，“王上就算做什么也没关系啊，我好像也不吃亏。”

说完她的眼神便有意无意地瞟向莫苏勒的胸口，那诱人的胸肌，想想都要流鼻血。

那边的莫苏勒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要继续跟她对接骚话的意思，陆凝只好撇撇嘴，把自己的流氓眼神收起来。

“你看到那张纸了吗？”她问道，“你可看出了什么门道？”

“这里有秘密。”莫苏勒言简意赅道。

陆凝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吗？瞎子都看得出来这里不对劲吧。」

“我觉得……”她刚要开口，对上了莫苏勒的视线，只见他摇了摇头，抬手按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陆凝顿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挺挺地又躺倒在床上，接收着莫苏勒想要传递给她的消息。

「监听？监控？不对啊，这个时代没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啊。隔墙有耳？」

她的眼神鬼鬼祟祟地瞥向床边的这面墙，似乎已经幻想到墙后正有人将耳朵紧贴在墙上听着这边的一切动静。

莫苏勒突然逼近，将她压在身下，掀起被子盖在了二人头上。

他沉声道：“这地方有问题，咱们俩要绝对信任。”

“信任？咱俩？”陆凝表情古怪，“你是莫苏勒吗？”

他们两个人不在背后捅对方刀子都算是谢天谢地了，还谈什么信任。

“我是说认真的，”莫苏勒压低声音，语气格外严肃，“商队里的那些人都不可信，那一老一少也很可疑。”

“重点是那个城主，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陆凝难得见他这般严肃，而且确实注意到了莫苏勒在见到城主后的异常。从城主出现后，莫苏勒便一直走在队伍的最末尾，似乎有意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几乎是让人差点忘了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他向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可这次却谨慎过了头，有些草木皆兵了。

陆凝知道自己细问他也不会说，便只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会小心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