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留芳 第4章 沙匪

呼莫尔族，自从过了戊兰城陆凝就经常听到这个部族的名字。

领头接着他的话道：“呼莫尔族是穆斯可汗底下战力最强的一支部族，也是几乎能独立为王的部族，各个都是能以一敌百的强悍，骁勇善战，光是战马就比咱们的大了不知道多少。他们还精通什么邪术，用活人献祭，还能呼风唤雨，可邪门了。”

“据说呼莫尔族的首领，身高九尺，状如牛，青面獠牙懂狼语，专门训练了一支狼的部队，战无不胜。还有传言说，那位首领就是狼变的，还吃人呢。”

长胡子缩了缩脖子，“骗人的吧，狼变成人？骗小孩都不信吧。”

瘦小个拍了拍他的后背激动起来，“你可别不信，在西北这地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们蛮族的巫蛊之术可邪门的很，生死人肉白骨，晓通天之术，善献祭之阵啊。就因为如此，连带着边境上的百姓都对这些神神鬼鬼的有所参拜和忌讳。”

瘦小个说得认真，特意压低了声音还时不时的瞟着周围，生怕得罪了谁。

陆凝靠在墙角听得起劲。

一旁的鱼眼终于默默地出了声，“我看今夜的事就有些邪乎。”

“怎么说？”

“我押送犯人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条路上有个什么四相村，而且你们没看见，刚才那神庙里，无人吟唱，却有阵阵唱词传出，不奇怪吗？”

“你见过有人大半夜的打伞？那人长着一副书生模样，哪里像是这村里的人，还带着副铁面具。”

带铁面具。这是陆凝一直没有看到的。看样子那座神庙的异常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察觉到了。

不过她还注意到了官差们没发现的事情，她看到了那座蛇首人身的神像之下躺着个人。

一个已经产生尸斑的死人。

而那些参拜的人却视若无睹，又或者说，他们就是在拜尸体。

而且对于这座村子，也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地方。

就比如说，这里也是一座庙，这里供奉的神像就不是什么蛇首人身的东西，而是普通的地仙。

从破败程度来看，也曾是历经香火的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过什么。

“好了好了，”领头沉闷的声音打断了几人谈起的话题，“总之，明日天一亮就出发，尽早离开这个地方。”

夜深了，沙漠中便是死一般的寂静凄凉，月光照在一座座沙丘上，染上灰白的颜色，像盐又像雪。

远处狼嚎此起彼伏，四面八方都呼应着，打破了寂静，却又激发出更深的恐惧。

陆凝缩在角落里，尽量蜷缩着好让自己能缩进这件又大又破的布衣里，皎洁的月光从破了的窗棂框中透进来，照得她越发无法安睡。

走了一整天的路，官差们好酒好肉阵阵香，犯人的晚餐却只有一碗稀粥和半块干得要死，吃一口噎三下的干粮。

对她来说即使是再穷也没吃过这样的东西，实在是下不了口，现在肚子正唱着寂寞的交响曲。

「又饿又冷，我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辗转反侧之下，陆凝唤出了系统，开始讨价还价。

「有没有吃的东西，我充充饥。」

「商城中有食物礼包供您挑选。但您现在的积分无法兑换。」

「就不能再贷点？」

「食物礼包不支持贷款。」

陆凝对天翻了个白眼。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饿死的一天。

系统装作没看到这个白眼是翻给自己看的，为陆凝跳转了一个界面，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选项。

【并不香软的馒头100积分】、【绝对充饥的法棍200积分】、【饿死鬼的必备好伙伴窝窝头50积分】、【顶级仙品泡面300积分】。

陆凝猜到了这奸商物价，但没猜到竟然这么黑心。

看了看自己可怜巴巴的那点积分，她在那几个选项的按键上犹豫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点在了窝窝头上。

她觉得自己现在跟饿死鬼也差不了多少了。

“叮”一声，在她那个脏兮兮的破布袋里就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窝窝头。

陆凝眼前一亮，轻手轻脚地拿出来准备填饱自己的肚子。

没等塞进嘴里，身旁稻草堆后的一个小脑袋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泛着光地盯着自己自己手里的东西，咂了咂樱桃小嘴，还在不住地吞着口水。

陆凝认出了她，正是原主三个孩子中的小女儿，曾书璃。

在这流放的路上，官差克扣食物已是常事。即便是一个大人，也不足以果腹，更别说是孩子，那三个孩子才勉强有一个成人的分量，一个个全都饿得小脸蜡黄。

被这么一双满是渴望的眼睛看着，陆凝就算是再性情冷漠也不好意思再吃下去了。

大不了就再兑一个吧。

她伸出手，把那个窝窝头递给了曾书璃。

女孩定定地看向她，眼神里多了些害怕。

小孩子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想起原主之前是怎么对待他们的，陆凝就一阵心虚。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终是饥饿打败了恐惧，曾书璃大着胆子上前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过窝窝头的那一刻，被突如其来的一双手打断了。

陆凝眼睁睁地看着被打掉的窝窝头滚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撞在草堆上，可怜地沾了一身土，心痛到无法呼吸。

“你又想对阿璃做什么？”曾书琮将妹妹揽在怀里，警惕地盯着陆凝。

陆凝扶额叹气，原主作的孽为什么要我来还啊。

但她的这番神情在曾书琮眼里看来，只是这个冷面恶毒的女人发现自己阴险计谋失败的懊恼而已。

他带走了曾书璃，离开时趴在他肩上的那个小脑袋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地上的窝窝头。

陆凝叹了口气，爬过去把已经变成脏脏包的窝窝头捡了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一口咬了下去。

要是不吃，恐怕明天她得死在半路上了。

虽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窝窝头，陆凝竟然还吃出了些幸福感，确实是有些饿死鬼好伙伴的滋味了。

几口囫囵吞完了窝窝头，终于压住了肚子里的交响乐可以安心睡觉了。

果然苦难让人不挑剔，陆凝觉得自己多年来的洁癖应该是要不了多久就能被治好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流放的犯人就在官差们的拳打脚踢之下饿着肚子又踏上了西进的路途。

离了人烟之地，就又是同一番景象，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越往北，风沙越大，漫天黄沙让视线的可见度变弱，前进的脚步也愈发困难。

“快点！都走快点！”

“……”

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已经过了头顶，所有人都饥渴交加，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踩在黄沙中。

“头儿，今日是不是太过安静了。”

平时走在沙漠中，总会有远远近近的驼铃声，而今日除了风声就只有风声。

或许是风太大商队没有出行，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今日确实过分安静。

领头打量着四周，把头巾裹得又紧了些，“不清楚，快点走吧，趁早找到落脚的地方。”

风沙还在继续加强着，能见度也已经缩小到了十多米的距离。

忽然，风里有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重物碰撞，金属摩擦，四面八方，包围在风沙之外。

一瞬间，地面震动，从那看不见的沙尘中冲出了一个又一个硕大的黑影，他们呼喊着听不懂的调子，快速冲了过来。

“是沙匪！”瘦小个官差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一声短促的“啊”之后，那人就再没了声音。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乱了套，在惊慌中向四面八方逃跑。

“嘘~”

一匹黑马从陆凝身边跃了过去，马背上坐着一个身形无比魁梧的男人。

他赤着胸膛，裹着兽皮制成的衣物，挂着许多骨头和铜片相连的饰物，脸上画着油彩，手里拿着长刀。一双眼睛像是盯上了猎物的猛兽，锐利得映着寒光。

“hachia kafunu,rankou atuna！”

随着他一声高呼，陆陆续续有更多的马匹俯冲而来，喊着凶狠而又听不懂的语言将哭喊和哀叫冲散、击溃。

陆凝护着小芝躲在一个土坡后，她观察着，虽然很难看得清，但那些官差基本上都被杀了。

现在应该是一个可以逃跑的机会，她想着，只要不被他们发现，躲在这里等到沙匪离开就行。

然而她的视线突然被什么吸引，几步外那个摔倒在地上的孩子，是曾书璃，应该是在混乱中和曾书琮走散了。

眼看着马蹄即将落下，陆凝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把曾书璃从马蹄之下抢了出来。

她想顺便找找其他两个孩子的下落，却正撞上那官差领头倒在了面前，迎面淋了一身从他脖子处飙出来的血。

在他的身后，一匹黑马，一个巨人，手持长刀，刀上还滴着血。

陆凝转头就跑，可她两条腿哪能跑的过马，还没跑出几步，脑后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俯面倒在地上，怀里还护着孩子，眼前是黄沙和混乱的马蹄。

她感觉到自己的脑后流动着一些温热的液体，随后眼前渐渐昏暗下去。

「完了，这下要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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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沙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