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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依旧是依山而建的白色房屋,当黑夜被拉去幕布,所有的东西都将展露无疑。
两三只幼年雪狐在围栏外扒开树丛,从中跳脱而出。飞扬的尘埃中,我更加清晰地看清眼前的尸体。这名警员早已死去多时,脸上青黑色尸斑没有消退,死状和外面的又是不同景象。
像是被某种大型动物啃咬过,齿痕深深遍布整具尸体,绝不会是眼前这只小头的动物造成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具尸体慢慢腐化,皮肉中露出森森白骨,全身镶嵌满弹头,随着腐化正一颗颗掉落,身下是一汪汪雪融化的静水,混着骨骼和血肉的液体。
玻璃罩外面的建筑洁白无瑕,似是不染尘埃的净土。这里基本都是白色的,唯有自然、天空和人有颜色,警署大楼的灰尸体渗出的血色如此令人深刻。
“谁。”
刚刚的声响惊动到里面的人,一颗子弹穿透帐篷射入树丛,米睿冲出走出帐篷,冒烟的枪口对准里面的东西。
见没有动静,于是他用枪挑开树丛,看清后松了口气:“是只雪狐。”
眼瞧又不对,米睿干脆用手拨开,雪狐底下竟是一具被掩埋的尸体。
林蔚放下咖啡杯,走到尸体旁看了几秒,缓缓抬头恢复往日雷厉风行的模样:“搬出来。”
捂住我的嘴巴的手终于放下,整个人失去力气趴在我背上,药水味没有散去,我翻过来一看是任樊深:“你怎么在这?”
“担心你啊。”他的背上还渗着血。
“别说了,我先送你过去。”我扶着他,尽可能朝树丛多的地方过到帐篷那边。他说过可以看到我心里想什么,真是恨不得敲晕过去。
任樊深在我耳边轻笑一声,我瞥了一眼说道:“再笑把你丢在这,总那么自以为是,上演英雄救美的戏份展现自己魅力?弟弟你似乎还不够格哦。”
管他怎么想,我现在得混进人群,听到雪狐动静我已意识到要躲起来,拖着个人反倒麻烦。
那声枪响过后,帐篷里的人都跑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米睿把雪狐丢在众人眼前,雪狐发出凄厉地惨叫,而让众人背后发凉的是眼前成堆的尸体。
我最后到那里,时间也仅仅只是过去三分半钟,理想国的时间流逝真的很慢,距离专线运输到达还剩六分钟。
“老魏。”一名警员认出了他。
“深夜时间段是老魏在值班,他多年来无失误,唯独这次,可见我们面对的暴徒有多凶残,目前有4名看守监狱的警员死亡,5名警员死在枪战上,天眼系统已经被迫中断暂时无法为我们使用,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越狱行动,目前A、B两组无人员伤亡,已经派他们在包围圈里巡逻,追捕残党。我们已经向总部发出救援信息,但总部仍未回复,需要您的指令解除天眼系统的禁锢。”米睿认真向林蔚汇报。
林蔚转身拍拍张语离:“这里先交给你,等下有人过来帮你,我现在去处理事情,米睿跟我走。”
张语离应了声好,然后慢慢俯下身,撑开尸体眼皮,最后闻了闻口腔,很快得出她的初步分析:“死者尸体除了咬痕并没有发现其他伤痕,是毒杀,死亡时间不超过3小时,具体时间还得交给法医。”
在场留下三名警员协助着她们,我出于好奇才跟着旁听。
“那我们遭遇尸群前就已经死了,会是什么毒呢?”一名警员问道。
“死者全身身肌肉强直性痉挛,角弓反张,嘴唇渐紫,牙关紧闭,苦笑状,双目瞳孔散大。符合前蕨子的特性,市面上买不到,要在医师那配药才有。它具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的功效。目前治疗脊柱关节病会用到它,但使用不当很容易引起中毒。”
张语离对于药品确实十分熟悉,这种小众药剂她很了解。
“是他杀吗?很难判断出他是不是服用过量把自己毒死的。”
“老魏站岗很多年了,脊椎不太好靠中药调理有六年了,怎么会不知用量。”
“查一下用药记录就知道了,93号应该清楚。”一位身材纤瘦的女人脱下白手套走到众人面前。
“朱茱姐姐。”那名警员显得有点兴奋。
朱茱并没有搭理喊姐姐的警员,而是径直走向张语离面前伸出手:“法医朱茱。”
张语离站起身,握住她的手:“你好,张语离。”
朱茱伸手和张语离相握,就算认识了。
“带小朋友挺累的吧。”朱茱朝我这边露出礼貌的笑容,我没意识到她说的小朋友是谁,傻愣愣地向四周看她叫的小朋友在哪。
“是啊五个小朋友,不过好在白总也帮忙带。”张语离回答道。
我去,我才反应过来她讲的是我们五个啊,我要回应一句说:嗨朱茱姐姐,我就是你口中小朋友的其中一个。要是问起其他四个呢,我要说三个躺病床,一个大概在做手术。
朱茱从口袋里抽出新的手套戴上,并蹲下身:“我们开始做事吧。”
她拿出仪器放在尸体表面,等待30时秒后缓缓开口:“通过刚刚检测出的肝温数据,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二点至今天凌晨三点,天气温度延缓了尸斑的生长。这是唯一一具没有被黑门感染的完整尸体,因为其他的已经被炸得四散。”
她将尸体翻过来,看了一眼背部:“尸斑出现在身前,而不是身后,说明死者在倒地时是趴在地上的,而死后被人翻身。大直径血滴,伤口可能被大型动物撕咬过,看地上的拖痕应该是被好几只幼年雪狐叼到这里进食,死后又被子弹射杀,这是值得思考的疑点。”
子弹被她用镊子取出放进袋子里,那是一枚带花纹的子弹。朱茱和张语离沿着站台巡视一周,三名警员跟着记录,我朝窗户望进去,桌上放着药袋、温水壶,还有杯中剩余的泡开的药,桌边书本放置都很整齐。
张语离走了进去,看得很专注,尤其是容易让人忽视的垃圾桶。
朱茱凝视地上的痕迹:“血迹从站台到这就结束了,他是活着走到这里,正常人做不到这样,如果不服用解药,只会窒息而死,是什么让他撑下去。”
“他应该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张语离看着垃圾桶里那个空掉的糖罐若有所思。
“93号说老魏的药是他配的,记录是没问题的。”这名警员讲完以后,她们陷入了沉思。
我在想死者的记忆是否能够被读取,我打开系统。
【记忆读取。】
黑幕中一道声音回响:“怎么是苦的?”
我看见老魏从值班室走出来,捂着胸口嘴唇已经发紫。
雪花簌簌下落,一切都静得可怕,他的身影后出现越来越多的影子,滴——那是地下监狱的电梯在闪烁,上面显示已到达一层,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老魏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又再次看向敞开的电梯,这次那只怪物毫不犹豫猛扑上来,他的格斗技术很棒,但他顶着窒息的风险,动作越大毒素扩散得也越快,他来不及冲回值班室按响警报,只好跑到大楼亮着光投射到一层雪地的区域,试图让大楼里的其中一个人看到,下一秒他静静地看着自己被活生生撕咬,感受毒液麻痹全身的神经,激烈的枪声成了死亡的终曲,这份痛苦直至他流血而亡。
画面很短但很珍贵,基本和朱茱她们推断得差不多,只是我没看见翻身的那个人。我再次回忆想要找到可疑之处,对于长期服用前蕨子的人来说,苦的异常让我想到了什么,值班室有一罐空掉的方糖。
“朱茱姐姐,糖会不会有问题?”我抬手示意,样子就像是上课举手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
“老魏怕苦,所以吃完药后会配糖吃。”那名认识老魏的警员说道。
张语离随即补充道:“如果毒放进糖里,增加的0.2毫克的量是足够杀死他的。”
朱茱站起身对身后的人说道:“慧玲收拾残局,糖拿去检查,剩下的就交给我们的法医部。”
那名叫慧玲的女警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想起撞我的就是她,我们都没在看对方,随后她从垃圾桶里拾起残留糖粉的罐子放入袋中,跟着剩下的警员一起提取地上的血液毛发脚印等物证。
跟爆炸枪械的大场面相比,用毒去杀人显得心思极为细腻,前者急于向众人展现,后者则是悄无声息并不想让人发现,刻意营造出老魏是死于意外的景象。
张语离打开对讲机,里面传来声音:“我们已经检查完毕,剩下的可以安排人员清走了。”
她放下机子,转头跟众人说:“蔚姐安排了铲雪车,一起去帮忙吧。”
铲雪车派上用场,办完事情的林蔚率先敏捷地跳上其中一辆,车灯照亮前方的路,车铲里分辨不出倾泻而下的,是带有腐蚀性的尸水,还是烂淤泥。
米睿吃力地抬起腿,想要爬上一米多高的进车里,却因为攀不上:“莫书快来帮我。”
莫书极不情愿地双手一托举,好不容易将他推上去,但脚底一滑还是摔了个狗吃屎:“死胖子你长这么多肉有什么用,车都上不去。”
谢意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伸着懒腰想看看谁在外面打扰他的美梦,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莫书踢了一脚,莫书生气地怒吼:“你是男人吗,是男人就一起开。”
谢意懒得说话,直摇头。
莫书哼了一声继续说:“搬东西都不愿意?小小年纪体力就是不行嘛。”
谢意眼睛都睁不开,半眯着眼又带着对他的怨气说话:“诶你吃东西应该感觉不到味道吧,拉屎的时候……哦不你拉不了,应该是闻不到别人屎的臭味吧,就算我戴面具我也受不了尸体的臭味,我伤的不轻好吧现在真没力气了,还有几分钟能不能给我补补觉?”
莫书直接把钥匙扔出去,他自然不会吵醒张芯施想和小萱,在人造人认知里男人就该冲锋陷阵重任扛在肩上。而妇女儿童老人,则是在圈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我捡起地上的钥匙,没丝毫犹豫道:“我来开车吧。”
“还是有危险性的,而且刚刚你开飞车耗了很多力,你确定你能做得了?”莫书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我。
“少废话赶紧的。”我不由分说转身就要去向清理区域。
谢意有力地伸出拇指,表示对我重口味勇气的赞赏,转头又继续补觉。
依靠车内系统的提示,我很快就开动这辆铲雪车。在铲雪车的帮助下,大片尸群被铲走只用时一分钟就完工,因为有腐蚀性,所以警员们还得依次分装进特定的桶内。
我跳下车,几乎所有人都朝着帐篷方向走,我却看见林蔚一人站在一棵树下。
她轻轻吻上用纸巾叠起的玫瑰花,动作轻柔,口红印在一瓣,在雪地里插上,一滴泪水如白色蜡液滴落雪中,林蔚是在为他们默哀。
虽然与这些警察并不相识,可我的心也同样沉闷,对我们来说这里是虚拟的世界,但对他们来说不是。
林蔚缓缓说道:“望着这座警署大楼,还真是舍不得每一个人,承载了我们多少荣誉和血泪,他们跟我有三年了,为了婴儿案从木樨市调到瓶山市,我偶尔回来看他们,就像你和你的朋友们。”
林蔚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的是休闲运动装,跟我们一样吃米粉喝酒吃家常饭,可以放得下面子在偏离市中心的警署跟警员们打成一片,能够说是为数不多亲民的领导者。
我还在想治理一个小国,没有强有力的手段怎么能行,直到我们遭遇袭击,她在短时间内认真部署好一切,关上防护罩至少不会将怪物扩散出去,尽管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已经是目前可行的好办法。
她有她的顾虑,这很正常。就像楚姜说的不能太相信别人,身处乱世,善良也得带着锋芒。
“走吧。”
“嗯。”
雪地里脚印一深一浅,越靠近帐篷的方向脚印就越多,只是落下的雪正在消除痕迹,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尽头。
最后还是林蔚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时间紧告诉你的并不多。瓶山市警署大楼是入关必经之地的北大门,理想国和其他废土地带有很大不同,城外想要我们的水粮资源,而我们想要他们的石油矿石资源,需要通过交换,专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通的。后来线路越分越多,有些资产家为了减轻每年从政府克扣的成本,用巨额直接买断终身使用权限,打造属于自己的专线,会有偷渡者私自贩卖违禁品进出这里,毒品the moon就从这里流通了出去。你们进来的时候走的是南大门,那里靠近首都木樨市,经济发达资源丰厚也是管控最严格的门,北门受到的自然灾害频繁,人烟稀少,往往是罪犯头目经常光顾的大门,警署大楼设立在这里也是提醒他们不要轻易闯入。”
林蔚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现在的警局并不像当初那样,人员混杂,也有受到诱惑忘掉初心的。”
没走几步,我们就一同跌进雪堆里。雪覆盖在我的眼睛,冰冰冷冷的,我仰在雪地里大口呼吸,与厚厚的积雪一同沉沦,还剩三分钟,短暂的休息一分钟也好啊。伸向天空的树枝,雪花从天空的瓶口不断下坠,与阳光最后一起落在我身上。
跌倒不狼狈甚至有点开心,林蔚也是如此,我们就这样静静嵌进雪里无人知晓。
“林市很少下雪,像这样的雪对于我这个南方人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我想再躺一小会。”
林蔚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有机会真想去林市看看啊。”
我轻声回了一个嗯,心里默默想,会有机会的,以普通人的身份好好看一场雪。
我们后面都没有说话,不知多久她像是离开雪地,走之前提醒我别忘了回去。
差不多半分钟我觉察自己被人轻轻抱起,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困意令我动弹不得,想看清却看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