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回温 第13章 遥望

最后王富贵带我们来到一栋楼前，楼层贴起蓝白色的牌子，上面标着红色九号楼的字样，王富贵就住在三楼。

将车停在楼下后，我们跟着王富贵上了楼。

楼道很窄，台阶也不够宽，像王富贵这样瘦小的老人，是可以轻松通过的。

门洞很矮，天花板被压得很低，以至于我走到这里时，有股说不上来的压抑感。

我们三个需要稍微低下头，一个一个向前走，在楼道间还能看到一格格的窗花。

楼外的阳光和着栾树的粉红，一起透过精致的窗格，打通了我们与外界的隔阂。

朝对面看去，好几户人家已经安好了空调，将外机挂在窗台下，而窗台被横七竖八的钢铁架围住，即使是钢铁，也还是生了许多锈。

我们在一扇绿色的木门前停了下来，只见王富贵的手伸向兜里，掏出一把金色的小钥匙，插进孔洞中一拧开，清脆的声音就从房间内部发了出来。

一进房间，一股很浓的陈旧气息立刻涌上我的鼻间和心头，这里是非常典型的员工住房。

来到王富贵的家后，就我想起了自己的外公，他之前也是在林市的工厂里上过班。

小时候，妈妈带着我去见外公，他那时还能下床行走。外公住的地方，同样也是狭窄的过道，只不过外公住到的地方更破旧。

墙面下方刷上的是绿漆，刷漆的范围高到腰部，那是为了防止墙面开裂而刷上的涂料。剩下白色的腻子墙，还留有岁月摧残的痕迹。

外公在床的那头唤着我的乳名，三岁的我跌跌撞撞的想要冲入他的怀中，他坐在床边弯下腰，张开双臂。

在我还没走到外公那边时，我就已经被拽回现在的地方。从回忆空间里的外公家，一下回到了王富贵的家。

这感觉，熟悉又陌生。

不知不觉中，我又陷入到另一段回忆里了。片刻后，我紧掐自己的手臂，才清醒了一点。

——

在王富贵家，开门就能看到挂着蚊帐的床铺，床下放着一双扁平的拖鞋。

左侧的床头柜上有红色的热水壶和一只印花杯子，柜子周围还散落着瓶瓶罐罐的药。

施想走到窗户边，窗帘薄而透光，正随风轻轻舞动，不像现在的窗帘可以做到密不透光。

王富贵搬来凳子给我们坐，顺便开启了风扇。

头顶的风扇扇叶上覆着重重锈迹，连接它的电线似乎牵连着它最后的生命，能让它不退休，继续竭力转动起所有的扇叶。

转到起来的风扇惊扰住了屋子里的平静，盖在那笨重的台式电视机后机箱上的蕾丝防尘罩，正被风轻轻卷动起漏出来的边幅，电视机底下是一台银白色的DVD影碟机。

电视柜是清漆木质柜，摆在床的对面，而小小的冰箱则摆在电视机右侧，往里走就是餐桌和开放式的厨房，打开门就能看到从电视机到厨房的纵伸的景象，

床右侧的墙后就是厕所，左侧是正对着窗的桌子。靠近桌子的墙面，还写着用黑笔记下的字迹，像地址和电话号还有一些日期，应该是王富贵平时的习惯，就和我们的便签差不多，这面墙就是提醒他的便签。

桌子上放置着一盏黑色的老式台灯，一些书，一支英雄牌的钢笔和墨水，它们看上去都很有年代感。

桌面是透明玻璃隔板，底下压着许多张黑白相片，有些已经微微泛黄。在众多的照片上，我们却没有看见他孙子的存在。

“爷爷，你孙子是做什么的？”张芯想起王富贵说到在等他的孙子，于是便问王富贵。

“不知道，他每次都神神秘秘的，不和我说去哪，有时打扮得像个混混。之前还有警察来找，估计是在外面犯事了吧。”说完之后，我看见王富贵眼眶里的泪花在不停徘徊。

王富贵说，他的孙子早在一年前就失踪了，留下的联系方式也联系不上。

施想感叹道：“现在看来，王爷爷的孙子是暂时找不到了，造化弄人啊。”

张芯心思有些沉重地看向王富贵：“爷爷，那你现在的心愿是什么？”

“孙子之前在本子上写了，要等一个人，我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能够见一面他说的那个人。”王富贵这些年来，并没有放弃寻找孙子的下落，或许他早就习惯忍受，没有孙子陪伴的艰难岁月了。

“他要找的人有照片吗？”施想问道。

王富贵没做停留地回答道：“没有。”

施想搓着手显得有点犯难：“怎么办呢？我们还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任务了。”

“系统君能不能给点提示，系统君。”张芯有些着急地向系统喊话。

【回温系统为......玩家】

系统音沙哑过后，一瞬间就戛然而止了。

施想盯着系统面板，上手操作了一番，却找不到一点原因：“奇怪了，今天的系统怎么回事？”

——

正当大家都陷入僵局时，从进屋以后，就一直没开口的我突然间讲话：“爷爷，你要找的人是我。”

我想现在既没有照片可以证明，又没有人见过王富贵孙子想找的人的模样，这个人现在活没活着都是个问题。

王富贵握住我的手，声音颤抖地说：“真的是你吗？”

我马上转移话题，继续道：“刚刚我想起之前你孙子说的，他还要回来吃你做的长寿面呢，所以爷爷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王富贵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显然让他在意的是他孙子本身。

他的手很冰冷，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时还有汗。

我透过记忆看到王富贵孙子的身影，读取记忆的能力又可以用了。

从大概的记忆里，我可以看出他对爷爷很好，平时喜欢穿着黑色的衣服，外表是一副学生模样。

我反握住王富贵的手，指尖假意分析他的脉搏迹象。

“我懂点道行，你信吗？”我看向王富贵，希望得到他肯定的答复。

王富贵点点头，让我继续把脉。

我一脸严肃地捏起王富贵的手腕处：“通过脉象来看，你孙子应该还在人世，只是迫于压力还不能跟你见面，我感受到他和你羁绊没有消失。”

我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现场除了我都听得云里雾里，但王富贵最后还是信了。

“老爷子好好照顾自己，他是你唯一的牵绊，你孙子回来后，不希望看到你因他而劳碌的。”我讲完后，已经起身要离开。

我看向墙上的挂钟，它没有在运转。

我并不清楚是因为系统故障原因，还是老城区本来就因为发展长期停滞，而导致的时间崩坏问题。

对于王富贵来说，这里就是他的下半生了。

王富贵每天等待着孙子，而选择继续留在原地。他之前领着辛辛苦苦赚来的工钱，供孙子读书，老了以后就领着退休补贴，继续生活在这片老城区。

我们可以回去，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会继续停留在老区。

我突然意识到没有旧事物哪里来的新事物。

属于王富贵的时代，对于我来说是旧时代要被剔除，我忘了没有像王富贵一样的人来坚守，哪来的现在的新时代，哪来享受新的事物的我。

我依然还是太年轻，一心急于新时代的到来，却忽视了我也是在旧时代的背景下走出来的。

时代在向前发展，只是有些人的脚步停在了那里。

——

【玩家任务已完成】

张芯和施想跟我一起出来，走出来的我仍觉得那熟悉的滋味不好受，像亲自埋葬了陪伴自己多年的玩偶，回头再买了个新玩偶去代替。

有些东西注定代替不了。

因为那些情怀，已经被深深地刻在骨子里了。

施想跟上我的步伐，到了楼下后，她问我：“你真的认识王爷爷的孙子吗？”

“不认识。”事实是我真的说了谎，但系统没说假的人不算数。

我转头，云淡风轻地望着她们说：“善意的谎言，也是为了圆王富贵的遗憾，此后他就不会一直因为这件事，而过于劳碌了。”

张芯点点头，随后又问：“脉搏那个呢？也是假的吗？”

我低下头，轻笑一声：“是的，我乱说的。”

张芯思考后，眼神又瞥向我：“感觉还挺真实的，我真的就信了。”

我推出山地车，人已经跨坐上位，几秒后又平静地说：“很多人宁愿听到虚构美梦的假话，也不愿意接受揭露残忍现实的真话。”

我们骑上车，从小巷里驶出去，我发现旁边有很多一模一样的屋子，整整齐齐的像积木似的，摆在那里供人欣赏。

这是我们跟着王富贵进来时，所没见到过的场景。

我环顾四周，张芯和施想就已经不在我身旁了。

【系统遭到恶意攻击，请玩家谨慎接下来的操作】

我停住山地车，发现异常的时候，我就已经给她们发送信息了，但都没有回复。

这时我却收到了一条短信：不要相信系统，不要相信系统，不要相信系统。

我继续往下看，结果更让我震惊。

署名人：李念。

信息重复了三遍。

为什么不要相信系统呢？

而且为什么署名是自己的名字？

我觉得很奇怪，我又为何要相信这条匿名短信呢？

这怎么能证明是自己发的，而不是一个跟自己同名的人发的呢？

越思考脑袋越沉重，我感到脑子一阵剧痛，疼痛感正在钻入我的脑髓，完全没印象自己发过这种信息。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弥补高中时期的遗憾，系统也顺利帮我完成了一些愿望。

这条信息凭什么不让我相信系统？

难道系统会害我不成吗？

我现在跟张芯和施想走散了，我想找到她们，目前我能信任的只有她们了。

我关掉面板，不再往下想，于是我继续沿着小路骑行。

穿过小巷后，我眼前出现了有一条马路，两侧的楼房沿着路而建立，它们都是比较新的居民楼。

要找到张芯和施想需要花时间，这时路上有几个高中生背着书包向我走来。

我放下车跑到他们面前，想要询问一些事情。但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直接从我身旁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