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路走到山腰处的膳堂,秦锐脸上那阵不自然的潮热才终于消褪了些许。
寺庙的膳堂也为香客提供简单清淡的斋饭,木质的长桌长凳被打磨得温润光亮,空气中飘散着食物质朴的香气。
这还是崽子出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家里精心准备的辅食和医疗所特配营养餐之外的食物。他坐在秦锐腿上,睁大了那双蓝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碟子里一个个做得小巧玲珑、造型可爱的素色馒头。
“猫猫,来,说,猫、猫。”秦锐拿起一个做得活灵活现的小猫馒头,在崽子眼前晃了晃,成功吸引了小家伙的全部注意力。
崽子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努力模仿着发音:“毛......猫......”
“真棒!那这个呢?熊、熊。”秦锐又拿起一个黑白相间、圆滚滚的熊猫馒头,继续教学。
“凶......凶!”崽子学得飞快,虽然发音还带着奶呼呼的模糊,却已能准确对应。
秦锐顿时兴奋不已,抱着崽子,两眼放光地转向身旁的沈知寒,语气里满是骄傲:“沈知寒!听见没!咱们崽子是天才!这学习能力绝了!”
沈知寒正端坐在一旁,姿态优雅地品着一杯清茶,闻言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落在手舞足蹈的父子俩身上,从善如流地点头应和:“嗯,我们的崽子,自然是天才。”
“来,继续继续!”秦锐受到鼓励,立刻指着自己的鼻子,循循善诱地看着怀里的崽子,“崽,叫爸爸!爸、爸。”
“Pa......趴......”那小嘴咿咿呀呀着。
好!有戏!秦锐眼里满是期待,连沈知寒都侧头看过来,眼底含着温柔笑意。
崽子看着爸爸近在咫尺的期待脸庞,开心地挥舞着小手,一头扑进秦锐怀里,小奶音又响又亮:“妈妈!”
秦锐:“......”
刚才那点天才爸爸的骄傲瞬间碎了一地。好吧,这天才称号就维持了三秒不到。
算了,不急。秦锐很快又自我开解成功。
也不知道为什么,崽子总是坚定不移地管他和沈知寒都叫“妈妈”,纠正多次也无果。虽然让人有点哭笑不得,但好像也没什么实质影响。
秦锐心大,觉得称呼而已,只要崽子能分清谁是自家人、别跟着陌生人跑丢了就行。秦少将在自我安慰这方面,向来很有一手。
这时,几份热气腾腾的素汤面被端了上来。细软的面丝浸润在清澈的汤里,点缀几片翠绿的菜叶,散发着淡淡的食物原香。
小崽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细细长长的食物,觉得无比新奇,伸出小胖手就想去抓碗里的面条。
秦锐眼疾手快,赶紧把碗往远处挪了挪,心里一阵后怕。
可千万别小看婴儿那出其不意的手速。
他身为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反应速度已是顶尖水平,却仍时常被自家崽子那毫无征兆、快如闪电的偷袭搞得措手不及。
关键这小家伙出手永远随心所欲,毫无规律可言,根本防不胜防。
秦锐小心地用筷子夹起两三根面条,确认已经煮得足够软烂,才放心地递到崽子嘴边。崽子一口叼住,吸溜了一下,但面条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长了,小嘴巴努力嗦了半天也没吃完,反而把自己憋得小脸通红,眼看就要喘不上气。
“笨啊,咬断!会不会咬断!”秦锐又是好笑又是着急,赶紧伸手帮崽子把露在外面的面条夹断。
崽子这才解脱,鼓着腮帮子,小嘴认真地嚼嚼嚼。把面条咽下去后,似乎对这新奇的口感和味道非常满意,立刻张着小嘴,眼巴巴地等着妈妈下一口投喂。
“我来吧。”沈知寒见状,自然地伸出手,将崽子接了过去。
在家里,喂饭的工作大多由沈知寒负责,他在这方面远比秦锐细致熟练。
他找来一个干净的小碗,仔细地将面条夹成适合崽子入口的短小长度,再一点一点、不慌不忙地喂进那张急切等待的小嘴里。
喂了大概小半碗后,崽子仍意犹未尽地张嘴讨要,沈知寒却停下了动作,手掌轻轻摸了摸崽子那已经变得圆鼓鼓的小肚子,果断地将面碗推远。
“面条吃多了容易胀肚,不舒服。”沈知寒解释道。
他将双手掌心搓热,轻柔地贴在崽子的小肚皮上,缓缓揉动,帮他促进消化。崽子被揉得十分舒服,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小猫,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虽然素斋口味清淡,但烹饪得恰到好处,保留了食物原本的鲜美,味道出乎意料地好。
饭后,小沙弥端来几碗温热的玉米羹,澄黄的羹汤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崽子被喂了几口,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立刻满足地眯了起来,小嘴巴咂吧着,整张肉嘟嘟的小脸都写满了陶醉,活像一只偷吃到美味坚果、幸福得晕乎乎的小仓鼠。
“这就被一碗玉米汤给收买了?也太容易满足了吧?”秦锐被崽子这副馋猫样逗乐了,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小巧的鼻尖,语气里满是宠溺的笑意,“真没出息。”
然而,笑意之下,更多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和沈知寒工作性质特殊,忙起来自己都时常顾不上按时吃饭,连带着崽子被寄存在潘玲玲那里,也只能长期吃医疗所配比的营养餐。
营养餐虽然由科学配方调配,营养全面,却毫无味道可言。秦锐当时偶然尝过,后面就果断跟沈知寒提要求:崽子起码晚饭要在家里吃,毕竟他家崽子也有吃正常食物的权利。
小东西年纪轻轻就挺能吃苦的。秦锐当时是这么想的。
细细想来,他和沈知寒上一次能像这样安心坐下来,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似乎还要追溯到军校时期。
那时虽然训练艰苦,资源远没有现在这么好,但食堂的伙食总归是热闹而温暖的。
毕业后,两人主动请缨去了环境最艰苦的木星驻防前线,在那片荒芜之地,别说美味,连一顿热乎的正常饭菜都是奢望,压缩干粮和高效营养膏成了主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身旁的沈知寒。阳光透过膳堂的木格窗,柔和地洒在沈知寒沉静的侧脸上。
秦锐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涩和亏欠。
以沈知寒当年顶尖的成绩和才华,再加上他爹秦元帅也有意把养子留在帝都星协助自己,沈知寒本可以有更光明、更舒适的前途,根本没必要跟着自己一头扎进木星那个苦寒之地去打仗吃苦。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跟来了。
秦锐记得,自己曾经暗暗发过誓,以后绝不会让沈知寒受半点委屈。可回首看来,仿佛正是跟了自己之后,沈知寒才尝遍了各种艰辛。这念头让秦锐心里很不是滋味。
沈知寒察觉到秦锐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略带询问地抬眼看他,很自然地将自己面前那碗还没动过的玉米羹推到他面前,声音温和:“还要吗?这碗我没动过。”
秦锐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哪里是馋那一碗羹。他刚想开口解释,怀里的崽子却已经眼尖地看到了那碗递过来的美味。
小家伙顿时两眼放光,嘴里发出兴奋的“唔唔”声,整个小身子就猛地向前一扑,小手直直抓向那只小碗!
电光石火间,沈知寒和秦锐几乎同时出手。
沈知寒修长的手指稳稳扶住了险些被撞翻的碗沿,而秦锐的手臂则更快一步地环住了崽子的腰,及时制止了这个危险动作。
动作流畅,默契得如同演练过无数次。
崽子被两只大手稳稳拦在半路,扑了个空,只能委屈巴巴地抬起小脸,看着横亘在自己与美味之间的障碍,不满地哼哼唧唧起来。
“噗哈哈哈哈!”看着这默契十足、同步率极高的联手拦截,再瞅瞅崽子那副又馋又憋屈的小模样,秦锐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知寒的唇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并没有将碗收回,而是温声唤来旁边的小沙弥,低声拜托了几句。很快,一份玉米羹被仔细地打包好,装入一个食盒里。
沈知寒接过食盒,将其放进秦锐随身的背包里,然后才摸了摸崽子柔软的发顶,耐心解释道:“乖,今天已经吃得很饱了,再吃肚子要难受了。这个我们带回去,下次再吃,好不好?”
崽子虽然还是有点眼馋,但也听懂了“带回去”和“下次吃”的承诺,不再闹腾,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那份打包好的、散发着甜甜香气的玉米羹被仔细地放进了妈妈的背包里。
他开心地点了点小脑袋,蓝眼睛里又重新亮起了期待的星星。
吃饱喝足后,小崽子已经像只慵懒的小猫,软绵绵地趴在秦锐宽阔的肩头,眼皮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进入梦乡。
“刚吃饱就睡,小心积食。”秦锐嘴上说着,狠下心将这小团子放到了地上,想让他自己走两步消消食。
骤然离开温暖的怀抱,小东西茫然地站在地上,眨了眨朦胧的蓝眼睛,小嘴一瘪,委屈巴巴地张开双臂就往秦锐腿上扑,奶声奶气地哼唧着:“妈妈......抱崽崽......”
“啧,小麻烦精......”秦锐看着崽子那副可怜的模样,那点刚硬起来的心肠瞬间软化,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弯下腰,认命地再次将他捞回怀里。
他觉得自己在军部向来以铁血冷面著称,新兵蛋子见到他大气都不敢喘,可偏偏面对沈知寒和怀里这个小东西,他的所有原则和底线都形同虚设。
真是被这父子俩吃得死死的,毫无反抗之力。
三人沿着小径,缓步走入樱花林深处的烈士陵园。
这里环境清幽肃穆,一排排墓碑整齐地静立于落花之下,周围打扫得一尘不染,,显然时常有人前来祭奠照料。
秦锐和沈知寒沉默地走着,目光缓缓掠过那一座座冰冷的石碑,掠过上面一张张或年轻、或坚毅的面孔,有些却连照片也无,仅是刻着一个名字,或干脆只是“无名烈士之墓”。
那显然是壮烈到未能留下遗骸的衣冠冢,无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牺牲。
纵使人类最终倾尽一切,消灭了虫族女王,赢得了那场旷世之战,但胜利的代价是几乎打空了整整一代最优秀的军人。
戈元帅与无数先烈的血肉之躯,为人类换来了这宝贵的数十年和平发展时期。眼前的宁静与繁华,弥足珍贵的和平,是由难以计数的鲜血与生命浇筑而成。
然而,和平并非一劳永逸。前线星域依然不断遭受着虫族残部的疯狂骚扰袭击。而此刻看似繁华安宁的帝都星,又何尝不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秦锐轻轻晃了晃怀里昏昏欲睡的崽子,抓起他一只软乎乎的小手,帮他摆了一个虽不标准却极其认真的敬礼姿势,面向那一片寂静的墓碑。
“来,崽崽,说谢谢。”秦锐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褪去了平日的戏谑,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庄重与敬意。
崽子虽然懵懂,似乎感受到了父亲语气中的郑重。他依偎在秦锐怀里,睁着清澈的蓝眼睛,望着前方无数的墓碑,用稚嫩的小奶音,认真地、慢慢地重复:
“谢、谢。”
秦锐与沈知寒同时挺直脊背,面容肃穆,抬起手臂,向长眠于此的英雄们致以最标准的军礼。
静谧的陵园内,落樱无声飘洒,唯有崇高的敬意在此间无声流淌。
甜的内容吃完喽,后面准备推推主线咯(恶魔低语),不过还是会保证崽子和锐锐的剧情啦,主线也不是特别虐的那种,本身这本还是小甜饼文,只是会增加一下一家三口之外的配角们的故事,放心包甜的![彩虹屁]
期待读者宝宝们的评论哦!!!爱你们么么么!和孩子聊聊天呗,不然我写歪了也不晓得哈哈哈[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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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面条和玉米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