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 第9章 云卿心思

薛霁身边的云卿见他神色不对，便存了些心思，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提醒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还是小心为好。”

薛霁听后，转过身来看他一眼，凉凉道，“我心中有数。”

随后便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自斟自饮。

云卿摸了摸鼻子，也随他一起坐下来继续饮茶。

他心中思索良久，随后便抬头看向对面端坐着的薛霁，正经了神色认真问他，“明彰，我家谭芝仰慕你许久，你果真没有与谢家再进一步的想法？”

建安城中三大世家，除了薛林二家，这其三便是谢家，薛霁好友云卿便是谢家大公子谢云卿。

谢云卿之妹便是谢家二小姐谢谭芝，谢谭芝自小才貌双全，是建安城中鼎鼎有名的才女。可她性子清高孤傲，也唯有薛霁，能让她心生仰慕。

而谢云卿之所以有此一问，皆因以往的薛霁不近女色，志在朝堂，身边也从未有过女子出现。

可今日观他与这黄芩相处，虽不曾看出他有意于黄芩，可谢云卿却不得不早做打算。

故，有此一问。

薛霁听后，眉头紧紧皱起，他看向谢云卿，严肃道，“云卿，你应当知晓我无意于儿女私情，暂时还未有成家的想法，以后切莫再说。”

谢云卿却大为不解，疑惑问他，“明彰，情爱虽可无，但成家却不可缺。你总归也是要成家的，我谢家难道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吗？”

谢云卿是知道薛霁性子的，若是他阿妹嫁与薛霁为妻，即使薛霁对她无情爱，却也会敬她护她一辈子。

且他们谢薛二家本是世交，便是亲上加亲，又有何妨。

薛霁不回他，只自顾自饮茶，以示拒绝回答之意。

谢云卿见此，也只好作罢。他神情无奈，却又拿薛霁没有办法，便只好换个话题跟他交谈。

“你不想说我也没办法，那我问你，你又为何要答应帮那女子解决林羽轩这个麻烦？”

他看了看薛霁，继续道，“林羽轩身份特殊，前有太后疼爱，后有林贵妃庇护，你又为何要去招惹他，平白给自己添麻烦呢？”

“难道只是为了查案？”

谢云卿心中自是不信，他薛霁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薛霁见他如此逼问，也只好回他，无奈道，“自是为了查案，我与黄芩达成合作，帮她解决林羽轩这个麻烦只是附带条件而已。”

随后他盯着杯中的茶汤，无所谓地说，“何况，我自来看不惯似林羽轩那等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给他找点麻烦、帮黄芩解决这个隐患，不过是顺手的事。”

“此举还能让她尽心尽力为我做事，岂不两全其美？”

谢云卿似笑非笑看着他，意味不明道，“但愿如此。”

随后，他便准备继续跟薛霁聊此前未尽的话题，彼时黄芩突然来到，以致他二人未能说完。

谢云卿遂看向薛霁，隐晦说道，“明彰，当今陛下除了你姑姑所出的太子外，最为看重的便是林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了。”

当今太后出自林家，乃先帝继后，身份尊贵。而当今陛下却非她亲生，其生母乃是一位位分低下的嫔妃。

崇宁帝幼时生母病逝，遂被太后接去教养，也因此感念太后的养育之恩而对她倍加尊敬。

后崇宁帝继位，逢立后之际，太后本欲让母家侄女林氏林妍进宫为后，可他却说已有心仪人选，希望太后成全。

这人便是薛霁的姑姑薛柔，薛家嫡女。

崇宁帝态度强硬，太后无奈之下只得答应。随后崇宁帝又言，可封林氏女为贵妃，以安太后之心。

至此这皇后、贵妃人选也就定了下来，便是出自这薛、林二家。

而太子、与三皇子的背后依靠自然也是这两家。

既然都是皇子，薛、林两家又都为世家，最后鹿死谁手，便犹未可知。

林氏一族，势力颇大。三皇子其人，亦野心不小。

谢云卿今日来便是准备与薛霁谈论此事的，他本想促成薛、谢二族结为姻亲，可偏偏他薛霁就是不答应。

薛霁又如何不懂他暗含的意思，他直言道，“云卿，我知你意思。太子殿下心性纯良，虽有仁君之才，却始终少了那么几分为君者的魄力。”

“可如今天下，所需的正是仁义之君。至于那位……”

薛霁没再继续说了。

谢云卿却也知道，三皇子野心勃勃，伺机而动，但他的确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可能的继位人选。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薛霁却打断了他，压低嗓音警告道，“你可有想过，若我薛家与你谢家结为姻亲，依那位陛下多疑的性子……”

薛霁适可而止，不再说下去。

谢云卿微微睁大双眸，脑中恍然大悟。

他立马打消心中念头，向薛霁拱手示意道，“是我着相了，多谢明彰提点。”

薛霁直言无妨，心下却想起那日崇宁帝提起西域时意味不明的态度。

*

次日上午，黄氏药铺。

“小姐，姐姐他们就快到城门外了！”

青竹惊讶且充满喜悦的嗓音传遍药铺里里外外，黄芩和阿大阿二听此立即来到她身边。

阿大阿二连忙问她，亦是欣喜非常，“谁到了？青莲他们吗？”

“是他们，我先前准备去暖阁给翠鸟喂食，却发现翡鸟已经先一步飞来了。”

青竹说着把手中信纸交给黄芩，继续说道，“姐姐传回来的信上说他们已经快到城外了，便让小翡先过来传信。”

青竹说完后，便凑到黄芩身边拉着她的手，满眼期待地说，“小姐，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接应姐姐他们啊？”

“毕竟他们几人也是第一次来中原，要是不认路怎么办啊！”

青莲乃是青竹的双生姐姐，两人同黄芩一起长大，自幼形影不离。

多日不见，青竹自是十分思念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城外等她了。

她紧紧握着黄芩的手臂，旁边阿大阿二也看着黄芩满脸期待，都希望她能允许。

黄芩自不会拒绝，她看着三人，好笑道，“我还能不让你们去吗？”

随后黄芩朝前走了几步，嗓音中亦是喜不自胜，她放声笑道，“走！咱们一起去！”

三月下旬，气候并不炎热，悬挂高空的太阳亦是照得人暖洋洋的。

建安城城外一条大道边上，黄芩一行四人皆在此等候，过往百姓纷纷投来好奇目光。

毕竟几人皆是五官深邃、高鼻深目不似中原人氏的外族长相。

虽说当今天子开放国门，与西域有诸多贸易往来，建安城中西域商人不在少数。可如他们这般容貌出众的外族人却是不多的，过路百姓不免多看了他们几眼。

黄芩几人浑然不觉，皆是聚精会神地盯着道路前方，细细辨认着。

说来这还是一行八人头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相距这么远距离，每个人都甚是思念彼此。

青莲与青竹是自小便跟在黄芩身边的，阿大五兄弟亦是黄芩幼时游玩西域各地带回来的孤儿、弃婴。经过十几年的相处，他们也早已把对方当成家人一般的存在。

往日在西域，青莲、青竹以及阿大兄弟五个皆是与黄芩同进同出，便是去哪处操练、玩耍，也都有他们的身影。

如今众人即将团聚，不免都兴奋至极。

不过一刻，远方马路上便出现几个策马奔驰的眼熟身影。当先一人是位身着浅青衣裙的女子，身后则跟着或壮或瘦三位棕衣男子。

这正是从西域赶来的青莲一行人。

马蹄飞扬，溅起一片尘土烟尘。

眨眼间，几人便至。

青莲率先跳下马来，直奔黄芩与青竹，她身后的兄弟三人亦紧随其后。

黄芩、青竹见此也走上前去。三人相视，眼含热意，马上便紧紧拥在一起。

“小姐！妹妹！”

“青莲！” “姐姐！”

青莲最是稳重的性子，此刻也不禁语气凝噎，眼尾含泪。

姐妹三人紧紧相拥，好不感人。

边上的兄弟五人亦是相看泪眼，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远比血缘的羁绊还要深刻。

回去的路上，青莲与黄芩、青竹纷纷说起这段时日的经历。

自黄芩走后这一个多月来，她的母亲绯罗公主刚开始是时刻都放心不下她，便是有黄芩父亲在一旁安慰劝导也收效甚微。

更是差点与黄芩的舅舅西域王打了起来，质问他为何要答应黄芩，放她去中原。

对此，西域王只道，“她终归是要回去看看的。”

后来，翠鸟回到西域送来黄芩的信，绯罗公主才渐渐平静下来，接受了黄芩已在中原的事实。

黄芩不明白，母亲为何不愿意她来到中原，似乎自她有记忆以来，母亲便不喜中原，更不愿在她面前谈起中原。

年幼的黄芩抓着父亲的头发，懵懂地问他，“爹爹，娘亲为何不喜欢中原啊？”

父亲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怜爱地看着她，温柔道，“芩儿长大后便会知道了。”

这件事始终横亘在黄芩心中消弭不去，自幼时起，至如今已过了十八年。

她终于亲自来到中原了。

*

青莲一行奔波劳累，待回到黄氏药铺后，黄芩看大家高兴，便大手一挥请客去珍宝楼，让多日不见的众人好好聚一聚，并且还把孙大夫和阿奇也叫上了。

青竹和年纪最小的小五欢呼不已，兴奋得不行。青莲也很高兴，但到底稳重些。

她看向黄芩，亦是抿唇微笑着，随后又不动声色地跟黄芩递了个眼神，暗示她有要事禀告。

黄芩接收到了，但她眼眸一转，青莲便意会到这是要晚上再说了。

众人便欢欢喜喜一道前往珍宝楼，脸上洋溢着喜色，挥之不去。

街上的百姓看着这一大帮西域人上街还以为是什么新来建安城的商队，暗道个个皆是俊男美女，容貌不俗。

珍宝楼的掌柜亦是高兴接到如此大单，心中则暗自希冀这样富裕的客人便是再多来点也无妨啊！

傍晚。

青莲独自来到黄芩房中，她神色间略有担忧，便加快了步伐走进内间去找黄芩。

黄芩此时亦坐在桌边等她，桌上还放着葡萄酒和一些果干零嘴。

青莲见了，不禁好笑，随后便坐至黄芩身边，看着她神情认真道，“郡主，青莲临走时王上突至，王上让青莲转告郡主，他已向中原皇帝递交国书，说会派遣使臣出使中原。”

“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便会有西域使团来到中原，王上还说……”

说至此，青莲停顿了一下，看着黄芩低声谨慎道，“到时使臣返回西域之时，让郡主务必一同随行。”

青莲说完后便不再出声，她看向黄芩，不知黄芩此时是如何作想。

对于要同使团一起返回西域的命令，黄芩没什么反应，她只问道，“舅舅有说是派谁出使中原吗？”

青莲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没有，使臣人选王上并没有告知青莲。”

听完青莲禀告的事后，黄芩陷入了沉思，她越想越觉得奇怪，既然舅舅已经答应放她来中原，又为何急着让她回去呢？

可无论她如何猜，始终都猜不出答案。

既如此，那她便留在中原，探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