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4章 第十四章

摸着寝室楼的外墙，凹凸不平的触感让我不免有些感伤。一步两步往上走，寂静的楼道里只听得见我上楼轻微的脚步声，不免有些落寞。黄色的墙面有些已经开始剥落，好似我们青葱的岁月正在流失。用钥匙打开寝室，阳光正一束一束洒了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亮里翻腾着，给这静谧的环境添了几分生机。

四人宿舍已空无一人。大家的东西也搬得七七八八，桌上东倒西歪的物件也不知道是要还是不要。我的位置靠窗，光线是最好的。其实东西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我还想来坐坐。

将板凳拉出来，长腿一伸坐下，阳光正好打身穿牛仔裤在腿上。我看浮沉，浮沉在跃动。思绪在寂静的空间里开始往回流溯。我朝对面看去，耳边似乎有谁在说话：“娜娜，以后我们住校了，就申请住一间寝室。还住对面。这样，就不怕被你妈撞见了。”是谁得意的笑声在这翻腾的细尘里回响。我转身一看，门外安静如初。一丝寂寥从我的嘴角爬出。

反复查看，确定没有落下什么，我拎着一袋东西离开，却在门口发现了一幅油画。油画里翻腾着海浪，一层深一层浅，打在银色的沙滩上溅起白色的浪花，好似一颗颗珍珠不慎落入画中。蓝色的海，蓝色的天。海天一色，蓝蓝的一片，消散了我不少的离别愁绪。

我分明记得进门的时候没有。左右环顾，不见人影。好奇的驱使让我将它拿起，不难发现它右下角的备注：赠予苏娜。我嘴角微微一翘，将它拿在手中哭笑不得，感慨这些粉丝，真是不放过一丁点机会。再往左右打探，的确没有发现人影，才拿在空余的手中打道回府。

和苏睿汇合后，他自然也发现了我手中的画，新奇着：“姐，你什么时候重拾画笔了？我妈知道吗？”

看苏睿手里拎的东西不多，我一股脑将手里的所有东西都塞进他的怀里，乘着校园里清新的风张开双臂肆意的翱翔：“我待会儿再回家。”

耳后是苏睿无奈的抱怨：“姐，那我呢？”

我放声回应着：“回家的路，你又不是找不到。找不到，就问警察叔叔。”交代完，我加快脚下的马达，趁着偌大的学校没有人，张大了嘴巴在人行道上歪来歪去狂奔，也不顾身后怨声载道的苏睿。

甩掉苏睿，我慢慢的缓下步伐在柳树下边喘着气边眺望着湖面上一掠而过的水鸟。日头正好，阳光铺在水面上，好似给它搭上了一件金色的披肩。我踩着方砖沿着湖岸漫步。算是纪念我对一中最后的留念。不知不觉，我竟然绕了大半个学校，还是走到了我经常眺望的操场。一阵热浪袭来，守在操场边的树叶纷纷向我招手，好似在批评我对它们的怠慢。三年的时间，我与它们隔着一个大大的操场，一座高高的教学楼。

左起第三棵，我一个人霸占了整张长椅，双手伸展在椅背上，头向后仰，密密层层的树叶把午后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鼻尖，似乎还能嗅到那股独特的包子味。闭上眼，我的高中生涯，记得最多的还是高一，我和肖雨晴在一起的时光。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怨。怨她抛下我一个人飞出了这所大牢笼。怨她。。。

“你是苏娜学姐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我从漆黑的思绪里睁开了眼。她留的齐刘海把眉毛都要遮完了，小小的鼻头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见我看向她，她绞着手指头似乎有些害羞：“学姐，你能把你头上的夹子送一个给我吗？”看着她羞红的脸，我的眼珠子不自觉往上顶，脑子在快速回忆着今天戴夹子了吗？小学妹紧张的伸出一根手指恳请着：“一个，就一个。你可是我们学校的大学霸。有了你的幸运物，我以后一定能如愿考上心中理想的大学。”

看着小学妹眼里露出的真诚，我犹豫一瞬，还是把手往头上一摸，随手取下一个装饰着小星星的夹子递给她。这对夹子还是陆伊人送我的礼物。见她双手捧过我的小礼物，激动地双脚直跳，听她不停的向我道谢：“谢谢学姐，谢谢学姐，我一定会好好爱护它。”我心里那点后悔荡然无存，还准备趁着心情好再废话两句，她就已经风一般的转身离开。好似怕我突然反悔，不得不携物潜逃。

再一抬头，太阳公公又歪了几分身子。我长叹一口气，算是给我充实的高中生活画一个圆满的句号。还没有走出操场，又一个身穿校服的小学妹朝我急速走来。见她步履有些匆忙，我下意识摸了下自己另一边的头发，先把夹子取下来。待她走近，我直接大大方方的将夹子递给她，还故意一副大学姐关心小学妹的模样：“学习最终还是靠自己。”见她受宠若惊的把夹子接过，我心里又漏了些窃喜，继续装着高冷范擦肩而过。

不敢想象，自己的身外之物会成为别人捧在手心之物。我在心里开心的嘟囔着：以后得少戴东西出门，不然会被“洗劫”一空。

回到家，我的东西已经被苏睿一件不漏的堆放在一起。收拾的时候，再次看到佚名油画。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心里有些欣喜。轻轻地抚摸着备注，不知道落笔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将油画单独放在钢琴上。

不用特意去查，我预估的分数远远超过了z大保送的分数线。以表诚意，我特意闲散在家等待z大招生处的电话。不出所料，高考成绩一公布，第二天，电话就来了。

我爸正常上班，苏睿正常上学，我妈都正常的去采购。当我一个人在家里接到电话时，心里还是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等到我们一家人都在，我才正式宣布电话录取的通知。我爸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苏随向我靠过来沾沾仙气，而我妈则早有所料的淡定从容，只是舀了汤递给我。白瓷碗里，盛着我最喜欢的小鸡炖蘑菇。我憋在嘴角的得意瞬间漏气，有些温热的液体在眼珠子里打转。一桌子的菜，一家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我安安静静的将汤一勺勺喝光。心里突然生出了，也许，我不执意飞出这所爱的牢笼，也未尝不可。真没有想到，努力了这么久，竟然被一碗热腾腾的汤收买了。

进了自己的屋，我才给李平发了信息。他比我还激动，立马连线与我，开口便是欢呼：“苏娜，你太棒了。你这颗金子，真是到哪里都会发亮。”

我毫不留情着：“既然你这样说，那我想挪个地方。”

李平立马自嘲着：“别，虽然我这个人小，但是我的庙大。你这尊大佛来，刚刚好。”

“请问，我什么时候检票？”我倒在柔软的床上，感受着来自四肢百骸的放松。

“明天就可以刷脸进庙了。”李平在那头哈哈笑着，“你要是愿意，这会儿想进，我也可以给你开后门。条条大路通罗马。前门后门都是门。”

我问了个很切实际的话题：“那，我进了庙，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不料嘻哈的李平立马冷静几分：“苏娜，今晚好好在家休息。明天我来接你。进了公司，有统一的管理。培训期间，有探亲假。你想回家，可以私下跟我说一声，我会给你协调。”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我妈就已经把每一条都看得认认真真，自然知道我前脚踏进公司，后脚想出来，就不是三言两语请个假就可以的。尤其是星娱这样的大公司。管理更是层层把关。李平这牛皮吹得有些让我讪笑。不过他既然开口了，我自然收下这份好意。毕竟，以后在公司，我靠他比靠我爸妈的时间要多得多。

也不知道我妈是不是有顺风耳，一大早就做了一桌子的好饭。可谓是五花八门，中西结合。大家默默地坐在餐桌前。和昨天的不着一言有着本质的区别。似有似无的愁绪开始在屋子里蔓延。对面的我妈低头喝着小米粥，我爸则习惯性的边吃着面包边看报纸，而苏睿也异常安静的在吃面。我看着碗里的小米粥，浓稠好似我此刻看不透的心绪。

为了博得放飞为自我的这一天，我努力了这么久，应该很开心很开心。不料碗里的粥越调越稠，稠得快失去了它原本的温度。

“姐，我上学去了。”苏睿是第一个吃完的。今天很特别，他第一个向我道别，直接忽视了母上的存在。看着他拎着书包离开，背影是那么的瘦。

“你多吃点，我要去上班了。”我爸是第二个离开餐桌的。他将报纸折好，放好，冲我微微一笑，给妈妈一个眼神才起身离开。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离开，背影是那么的宽。

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显示着李平的名字。屋子里太安静了，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我妈的小米粥吃了一半，头始终低着，声音到一如既往的冷淡。

操场上：

一个留着刘海的学生望着趾高气扬、扬长而去的高缪子使劲跺着脚叫嚣着：“太霸道了。”

起因得从站在操场另一头默默注视苏娜的高缪子发现同班的同学居然斗胆向苏娜要了东西，气得当街拦下，索要回了夹子准备还回去。没想到夹子没有还回去，反倒被送了一个。看着手里成对的星星夹子，高缪子的手有些微颤。再一转身，苏娜已经走远了。藏在咽喉里的话，始终没有喊出来。最终，只能继续目送着她的背影。不过心里暗藏的感伤因为手心的礼物多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