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走廊与门框间残存着尴尬的灰尘在灯光下轻巧的飞舞。
陶萄的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样,红的像熟透的石榴,红润的毛孔粒粒分明,慌忙的想要解释。
但是他确实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扭头看着身边的沈厌,恰巧沈厌也在看他。
他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他飘忽不定的睫毛下的眼睛,接着随着陶萄的目光往下描摹看到他红润的嘴角,勾唇浅笑了两秒。
“有问题吗?”沈厌向前一步,当着江小绿的面,抬手把陶萄的领子拉了拉,拨开了散在眉前的碎发。
陶萄当然没有想到沈厌的行为,本能的抓住alpha的胳膊,抬眼看着沈厌散漫却又细致的动作,眼睛不自觉的开始乱瞟。
看到他的帽子好像有点歪了,棒球帽调的有点紧,他的头发后面搓了一小片呆毛。
他捂住嘴巴小声的偷笑,眼睛又放在沈厌近在咫尺的脸:“可以低一下头吗?”
alpha顺从的低头,裸出通红的脖颈,陶萄迅速的调试好尾扣的长度,像摸小狗一样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随后带了上去。
“没……没问题。”江小绿感觉自己做梦了,要不然她怎么一点都不相信现在的情况呢?
这都是假的吧。
“小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好吗?”陶萄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试图抓回她的灵魂。
然后他回头看向沈厌,对他摆手,紧接着又比了个倒v的走路姿势。
怕江小绿吃醋,用口型说:“我走了。”
每说一个字,嘴巴都鼓一个大包。
沈厌看着他咳嗽两声,脖子微微发红,抑制住把他拉回房间的冲动,短暂停留后瞬间移开目光。
旁边的江小绿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个人在这儿挡着她这个单身狗的面秀恩爱。
关键是,关键是这还是瞒了好久的。猝不及防的狗粮。
她可太冤枉了。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心里想着,就拉着陶萄往电梯里面走。
进入电梯,空气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他扫描了一下楼层,32层,时间好长,接着陶萄勉强找了一个不搭调的话题来缓解,还漏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今天天气还挺好的哈。”
转化到江小绿的脸色就是一整片乌云压顶:“宝贝,沈厌是把你关小黑屋了对不对???”
”啊?”
“不然你怎么不知道,今天是下雨天。”江小绿语气激动,还是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想象当中,“那可是我最讨厌的下雨天。”
“那个……我真的会跟你解释的。”陶萄挠了挠他的脑袋,在她面前上下摆动。
“好吧。”江小绿勉强答应。
几秒后电梯开了。进来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alpha,他带着口罩,但依然可以感受出他是一位很又气质和风度的人。
陶萄见他提着一个陈旧的皮质手提箱,自觉的给他让路,靠在电梯的后面。
只是他按的楼层与他们截然相反,是52层。
还有一层就是顶楼。
所以他必须还要下到一层才可以上去,陶萄不由得替他紧张,心里开始发毛,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发生。
他盯着那个alpha的后背,总觉得与谁有些相似。
但容得他思考的时间太短,电梯这时候丝滑的开了门,扑面而来的热流和小豫飘洒的泥土味钻入他的鼻尖。
江小绿拉住他的胳膊,看他出神,提醒他道:“走啦。”
陶萄这才缓过神来,“朝着alpha的方向鞠了个躬。”
电梯合上的一瞬间,陶萄恍惚看见那个alpha好像对他点了一下头。
“刚刚你怎么了?”江小绿戳戳他的脑袋,边拉着他往有遮挡物的建筑下走,边嘀咕,“我也不是怎么不重情义的人,不会揪着你的小八卦不放滴。”
“没有,我只是觉得,刚刚电梯里的alpha跟一个人长得很像。”
“你别说是沈厌啊。”江小绿真的是怕了,“我看你绝对被他洗脑了,太可怕了恋爱脑。”
“我们还没有谈恋爱。”陶萄纠正她,眼珠子转悠两圈,想想自己说的话是否具有含金量。
确认两秒,好像应该不会具有的吧!
“都订婚了还没有谈恋爱!陶萄你真不会说谎话啊。”江小绿毫不留情的戳破。
接着又反应过来,:“我靠,沈厌订婚?这难道不应该大张旗鼓的宣传吗?沈家这么低调吗?”
“可能是的吧,其实我们两个也不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小张老师就提溜住他们俩的后领。
“迟到五分钟了小可爱们。”
小张老师是他们的自然观察课老师,也是一个刚刚从联盟里毕业的高材生。同时也是一位漂亮的omega小姐姐。
“对不起,老师。”他们两个异口同声的说。
“哎呀,骗你们的,还有五分钟才上课呢。”小张老师拍拍他们的肩膀,不经意滑落在陶萄的手环上。
“欧,你的手环好漂亮,在哪里购买的?”说着她伸出手臂露出自己的。“能不能求一个链接?”
陶萄脑袋当场发射十万个小星星。支支吾吾的回答:“这不是我的,就是借的。”
“好吧,麻烦到时候帮我向你的朋友借一个链接哦”。
说完,江小绿也把目光放到他的手臂上,一个车厘子的图案。
好像就是沈厌的。
车厘子,一个全校都知道沈厌最喜欢的水果。
好了又一顿狗粮。
“那快点去部落吧,待会儿我们马上穿上防水衣去户外上课。”
……
当陶萄以为夏令营的课会轻松一点的时候,现实告诉他是否定的。
它与标准的班级授课制不同,每一项活动都要自己发现与发掘。
一系列的目的与行为都在增强abo的自身协调能力与素质意识。
周围的alpha显然经常参加这类活动与培训,宛若平常,而陶萄熟悉了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模式,被动的接受教师最后总结的过程。
此刻陶萄盘坐在靠近红桦树的年轮上,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植物标本,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早上沈厌略显疲倦的脸和电梯里的那个alpha身上。
就在这时,他的显微镜被人挪开。一个穿着工装、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探进头来,“真的是你?”
他的声音太过洪亮,还有一丝惊讶在,惊扰了许多同学的观察课题。
他歉意地对老师笑了笑:“不好意思。”
张老师点点头表示同意。似乎认识出这是这篇森林里的护林员。
李文斌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蹲在年轮旁边仔细查看那桩子下有些蔫头耷脑的花。
陶萄的位置离得近,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有些疑惑的问:“请问你是?”
李斌检查完他面前的omega,起身时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热情又带着点八卦的笑容:“诶?你不是老陶家的小子吗?陶萄对吧?”
陶萄懵懵地点点头:“是的。”
“哎呀!真是你啊!长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来!”李叔嗓门不小,引得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你爸发了疯的到处宣传你榜上了一个有钱的alpha,我还不太相信,原来是真的,你变成了omega,怪不得,怪不得。”
陶萄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李斌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凑近几步,压低了些声音,但那音量在安静的教室里依然清晰可闻:“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干了票大的!你爸昨晚喝高了,在牌坊里拉着我们吹了半天,说你要结婚了?还是跟那个……那个沈家的大少爷?叫沈厌的?了不得啊!那可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以后可就是豪门少奶奶了!恭喜恭喜啊!”
“要不是我回不了国,我肯定去喝你们的喜酒啊哈哈哈哈。”说着还拍了拍陶萄僵硬的肩膀。
”轰——”地一下,陶萄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脸瞬间红得发烫。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同学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无比,惊讶、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或嫉妒。
就连一旁的小张老师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李斌还在那乐呵呵地:“陶萄你可真行啊,没了妈还能让你吧爸怎么潇洒,快告诉叔,你就这么勾引,不是勾搭那个有钱的alpha的,我也让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去试试,反正是一个赔钱的omega!”
“不许你怎么说omega。”陶萄生气的反驳,abo生来平等,只不过是被某些人赋予了特权
但陶萄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爸陶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这下好了,全班……不,恐怕很快全校都要知道他陶萄和沈厌“订婚”的事了!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正常上课?
他该怎么办?本来就是假的。没有人承认。
他僵硬地瘫倒在泥土上,感觉每一道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后面的alpha和omega在他脑后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麻烦您先巡视其他地方吧,我们现在正在上观察课。”小张老师走到陶萄身边把他扶起来,催促着张斌离去。
“谢谢老师,对不起让你们损失进度了。”陶萄主动道歉,身上粘连了恶心的臭水和泥沼。
“没关系的。”小张老师抽出两张湿巾递给他,“擦一下吧。”
陶萄接过纸巾把手指一根一根的擦干净,而后的讨论声还在不停的钻入他的耳朵。小绿也不在身边。
这节观察课实在是太漫长了。一整个下午,陶萄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好在他的脑袋瓜子够聪明,常年打工适应性也比较强,顺利的拿到了优秀的绩点。
放学后,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宿舍。江小绿还没有做完实验。只有他一个人。
刚刚充满电的手机孜孜不倦的被人催促的接电话。
他扫了一眼,是陶强,估计又去哪里打牌或者喝酒没有钱了。陶萄松了口气,暗灭了他的来电,再一次拉黑了他的号码。
他试图做作业,看电视,但总是心神不宁。手机安安静静,沈厌没有发来任何消息。他果断暗灭的灯。房间一瞬间变成漆黑。
这很正常,他说过,他不喜欢omega。但是很矛盾,他今天当着小绿的面,说了”未婚妻。”
“是我吗?”陶萄在黑暗中开口。他不确定。
没有人明确的告诉他。
夜幕彻底降临。陶萄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映在他清澈的眼眸里。
他忍不住回想和沈厌接触的点点滴滴。他好像有一点喜欢他了吧。
怎么办?
他和他的爷爷有交易,他不是纯粹的喜欢。
还有他的omega生理学才学完了一本书。他还不懂alpha喜欢一个omega的标准到底有哪些。
忽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新闻推送,标题带着“沈氏集团”字样。
陶萄鬼使神差地点开,内容是关于沈氏一个新项目的报道,配图是一个alpha出席活动的照片。
照片上的alpha依旧西装革履,神色冷峻,掌控全局的气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配文是国际信息素调查员失踪结束。
但陶萄却敏锐地注意到,照片角落里是小时候的沈厌,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抵着眉心,虽然只是很小的细节,却让陶萄心里咯噔一下。这和他早上不舒服时的小动作很像。
他好像很不舒服。
还有今天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好像也是这样的,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协议里写着,在沈厌需要的时候,他需要提供信息素安抚。虽然沈厌没找他,自己的信息素也没有检测到,但万一他是在硬撑呢?
omega生理书上笼统的写过,s级alpha可能存在潜在易感期,需要omega进行安抚。
只不过陶萄当时忙着补习,忘记了omega前面的两个字——配偶。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陶萄。他看了一眼床头闹钟,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这个时间跑出去,实在太大胆了。可是……
“就当是……履行协议义务吧。”陶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换好衣服,像做贼一样溜出了房门,在没人走动是时间迅速按上了顶楼的电梯。
晚风微凉。电梯发出空调嗡嗡的响声,陶萄脸红地低下头,紧紧攥着衣角。
他深吸一口气,用沈厌早上给他的备用房卡,轻轻刷开了门。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朦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近乎凝滞的气息。
沈厌并没有在卧室。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他没有穿西装外套,只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他微微低着头,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覆盖着额头,另一只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隐现。
陶萄甚至能听到他有些沉重和压抑的呼吸声。
“沈厌,你还好吗?”他小声的询问。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鼠尾草味,因为过敏症状变的极其浓郁,疯狂的吸入他的鼻腔。
陶的腺体开始猛烈的蹦跶,他感觉到,alpha的身上。
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更深层的东西?一种类似于不安、焦虑,甚至是一点点……脆弱?
他小心翼翼的步入沙发,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小心翼翼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那清甜柔软的、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味道,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充满压抑和不适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一步步地靠近。
信息素的作用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沈厌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那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也逐渐变得平缓了些许。覆盖在额上的手指,力道似乎松了些。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厌覆盖在额上的手缓缓滑下。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陶萄看着他的侧影,小声说:“我……我有点担心你。你白天看起来就不太舒服。”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但之前的凝滞和窒息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宁静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