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画室里留了一盏灯,支架上架着一副**画,落笔处写着“珩”。
“你七岁那年叔叔阿姨离婚,易珩之判给了你妈妈,偶尔寒暑假你会被接去麓山,你们俩一个公立学校,一个北青最好的私立中学,关系不太好经常吵架,当时你跟我说,他是这世上最不知好歹的人。”
“我对他不是很了解,只是你生日会上见过几次,有一次他说要去找哥哥,我以为是找你,但后面看见他和你擦肩而过走向了等在门外的alpha,那时候你许愿灯光很暗,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但能确定长得很高。”穆西宁在电话那头问,“你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易锦之坐在靠椅上,他微眯双目注视着这副被藏在画室角落里的**画,只是一个背影和一个侧脸,但不知为何他总能将画中的人和医院背对他的alpha联系在一起。
“前几天我分化时被严昇送去了医院,他说让我离开北青,我不明白。”易锦之偏过脑袋望着桌上那盏暗黄的灯似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可能?严昇和你认识吗?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送你去医院?”穆西宁不太信,可易锦之也不像是在说谎。
严昇这个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三年前将对家公司逼入绝境,对方背负巨额欠款自杀在浴缸。
这件事上了新闻,据可靠消息是严昇诱骗对方签下了高额贷款导致规定时间还不上所以才会有这件事的发生。
不管事情真假与否,严昇这个人不好相处,他想搞谁就没有失败的案例。
“你不是说了,那位来接易珩之的alpha很高么。”
“嗯?”穆西宁不淡定了,他声音有些急促,“你的意思……是那个意思吧?”
“不太确定,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易锦之想起家中的那几样不愉快的礼物,他换了个思路,“如果真是那样,可能看在易珩之面上送来订婚贺礼也能说的过去。”
穆西宁问他:“你打算做什么?”
易锦之关上灯出了画室:“还没想好。”
去到阳台易锦之垂下眼刚好看见对面的邻居出门,他目光追随对方上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很多,易锦之全没听进去。
“西宁。”易锦之拿出随身带着的止疼药扣下两粒含在嘴里生吞咽下去,“你有没有受伤?”
穆西宁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又怕让人担心,他轻笑一声:“受什么伤?那老头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还能打我不成。”
易锦之沉默片刻,穆西宁先打破沉寂:“最近老宅每天上演精彩绝伦的皇位继承,我大哥坐着轮椅和旁支的几位叔叔伯伯吵得不可开交,二哥整天忙着他那破实验都快半月没回来,我还算自在。”
易锦之知道这是穆西宁想要他别担心刻意扯出的话题,于是他也顺着他心思聊下去。
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在喊穆西宁,易锦之不占线和对方匆忙的收尾挂断电话,这才发现到殷沫凡在前十分钟发来的一条消息。
让他一起出席一个殷家伯伯孩子的周岁宴。
宴会在半岛,来了许多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总,那些和易鸣山生意上多多少少有些往来。
殷沫凡将他带来和几位长辈打完招呼算是完成了殷靖的交代。
前些日子宣布两家开发的一个新项目,易锦之却中途缺席,他来这一趟免不了会被说道。
“小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易锦之看着朝自己走近的长腿alpha,眉眼温和眼角下方有颗痣。
“齐阳哥。”易锦之反应过来,他露出小梨涡,“好久不见。”
穆齐阳北青O性研究所的博士,穆西宁的二哥,北青百里挑一的S级alpha,他的温和帅气是不少北青omega的心尖首选对象。
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穆齐阳这人正如穆西宁所说那样,整日都待在研究院里,就算出门也是工作上的事,寻常时间想见他一面太难了。
就连之前拍卖会都是穆齐阳助理出面。
里面实在闷得慌,俩人一起到外面露天台,新鲜的空气让易锦之好受了些。
穆齐阳将手搭在天台围栏边:“最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易锦之摇头:“没。”
“那就好。”穆齐阳说,“殷术和穆家的子公司有合作,所以也收到了邀请函,本来是西宁来的,但他前段时间惹了事被关祠堂,身上也有些不适我就替他来了。”
易锦之忐忑问:“他挨罚了吗?”
“大哥在和严昇谈合同,那场拍卖会是为了讨好对方专程举办的。”穆齐阳说话向来点到为止。
易锦之和人竞拍,将藏品抬到两个亿的地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洺锐迟迟不肯签和合同,就这么钓着。
穆家对易家自然手不会伸那么长,但教训一下自家孩子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对不起。”易锦之垂下眼,他感到抱歉,自己做事很少这么失控过,偏偏那天看见那顶头盔,看见和他竞拍的那个人,总觉得如果不继续加价下去他会失去什么,尽管最后他也还是没能竞拍下。
易锦之抬起头请求:“我能见西宁一面吗?”
穆齐阳看他一眼,神色依旧柔和:“最近家里有事不方便接待外人。”
易锦之有些失落,穆齐阳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说:“不过,我可以悄悄带你去。”
易锦之感激看着面前的alpha,穆齐阳的指腹无意擦过他后颈,见人这么不设防,无声叹了气:“等天色再暗些吧,晚上十点可以吗?”
身后的门被推动,嘎吱响了起来。
“严先生。”穆齐阳收回手朝来者打了招呼。
严昇点头也算是回应,他走到天台的另一边打着电话。
穆齐阳将目光落在易锦之穿的西装上,递下台阶:“要进去吗?外面风有点大。”
易锦之余光瞥见严昇拿出烟点燃夹在两指尖,他不喜欢烟味,这时候顺着穆齐阳的话离开才是正确的。
仅用两秒,易锦之说:“里面开空调了,我鼻子不太舒服,齐阳哥你先去忙自己的吧,晚点见。”
穆齐阳走后整个天台就剩严昇和他俩人,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
易锦之抿了抿唇,他想开口说什么,但又觉得俩人目前好像也不是很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严昇打完电话将指尖夹住的烟噙在嘴边,他偏过头和正在偷看的易锦之视线撞上。
易锦之立马移开视线去看天边已经逐渐露出的一轮弯月。
“易锦之。”严昇的声音有些冷,“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北青?”
在被喊名字那一瞬易锦之后脊僵硬,莫名的发怵,总觉得“易锦之”这三个字从严昇嘴里喊出来让人浑身都麻。
易锦之喉结滑动,他缓缓道:“不想。”
况且易鸣山也不会放他离开北青。
“S级的omega很少见,北青鱼龙混杂,你留在这迟早会被他们盯上。”
“他们”指的谁,易锦之没有明问,随口道:“现在是法治社会,S级也没什么,那些人不敢的。”
北青治法非常严,但这仅限于有权势的人家才好使,易锦之明白这一点,他身后有易家和殷家,谁会越过这两家来明目抢人。
“那你弟弟呢?”严昇捏紧烟头任由燃起来的烟烫在他皮肉里,“北青治安这么好,为什么关于那场车祸你会一点不记得?为什么警察找了这么久始终没找到当时你们开的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
易锦之眉头一皱,他看向另一端站的人,严昇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露天台的灯很亮,俩人的影子晃荡在地上。
“你又为什么不敢告诉你伯父信息素检测你是S级?”严昇步步紧逼,“因为你在害怕,怕你伯父会为了更高的权益把你卖给权势压人的穆家或严家。”
“毕竟S级omega足够和这两家谈筹码,也刚好这两家都有未婚的alpha,你不想成为你伯父手里的谈判筹码。”严昇说,“离开北青,你父母留给你的遗产我会让洺锐的律师帮你打赢官司,一分不会少你。”
在严昇看来易锦之不愿意离开北青兴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笔遗产实在太诱人了,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严先生。”易锦之皱着的眉因为严昇这一番话彻底松懈下来,“我的确挺在意那笔遗产,但我更在意那场车祸的真相,我不能让小珩死的不明不白。”
他故作镇定与严昇对视,那股逼人的威慑力还是太过于强,易锦之差点败下阵。
又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昨日在画室里找到的那副**画主人是谁,赌的就是自己的推测。
严昇的沉默让易锦之开始紧张,他怕自己猜错了,易珩之和严昇没关系,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可这世上没有谁会平白无故付出,尤其是像严昇这样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
给他送来订婚贺礼,送他去医院,又因为S级劝诫他离开北青,现在更是多管闲事用洺锐专业律师团队来给他打遗产官司。
如果是陌生人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如果是仇人更不可能,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
画室里的那副被藏起来的画就已经是答案。
五年前一个S级alpha和一个S级omega,天作之合。
偏偏出了意外,偏偏那场车祸下活下来的是易锦之,偏偏那位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易珩之死在了一场车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