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烛龙市接连发生多起伪造文物诈骗案,涉案金额巨大,已导致多名受害人蒙受巨额经济损失,个别受害者因无法承受压力选择轻生。警方呼吁广大市民群众提高警惕,切勿轻信……举报热线:123……」
警局大厅的巨型屏幕滚动播放近日来频上热搜的诈骗案。
屏幕下。
刑警队长时明轩和萌新小助手面带微笑,态度谦和的与几位长者一一握手告别。双方经过一番推却,他们妥协站在原地,挥手,目送长者离开。
待人离开视线,时明轩卸下工作假笑模式,拧眉看身边小助手:“省博那个专家是还没有出土吗?你打电话问问,需不需要我们拿铁锹去把他掘出来?”
刚转正的小助手对上司的变脸特技还不是很习惯,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拨号,小跑跟上大步离去的时明轩。
“嘟嘟嘟……”
“Soon may the Wellerman come To bring us sugar and tea and rum……”
手机变身皮肤黝黑,膀粗腰圆,在海上忙碌的捕鲸水手。手机主人,秦叙白,也很忙碌。他忙着从一个头戴布巾,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手里夺回自己的裤脚。
中年汉子顺着他的力道,扑倒在地,语带哭腔:“这个杯子是用来救我娃儿的,她在医院等着钱做手术……”
汉子目光扫过围观群众,快速给同伙使了个眼色,接着哭:“你撞坏了杯子,让我娃儿怎么办啊……娃儿啊,对不起,都怪我没本事……”
同伙看向汉子旁边,散落在墨蓝棉布上的一小摊碎瓷片:“你这东西看起来小小一点,都不值钱,能交手术费?你差多少,我给你吧。”
“是啊是啊,讹人的吧。”“小伙子太倒霉了。”周围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汉子音量提高:“你们懂什么,这是我祖传的元青花!之前拍卖公司的人给我十几万,我没舍得卖……今天为了娃儿的手术才拿出来,结果……娃啊……”
他解释完,又动作利索地扑在秦叙白鞋面上哭嚎。
秦叙白被他吓得一哆嗦,忍不住后退,又因裤脚落在他人手里,后撤不得,耳根泛起红晕。
“哦哟,元青花啊,那可不得了,我听说老贵了。”“元代的古董啊,可惜了。”汉子的另一伙同伙在人群里带节奏。
周围群众的指指点点夹杂着不时的快门声,内裤即将露出边缘的年轻男子额头沁满细汗。他狼狈地护着裤腰,漂亮的含情目死死盯着中年汉子,不敢抬头看周围人。
中年汉子见状,心下十分得意,这年轻人衣着十分体面,面子还薄,定会选择息事宁人。
他暗自搓搓手中衣料,看来今天这赔偿不仅能让兄弟们吃香喝辣个把月,还能有余钱去赌场翻本!
汉子越想越兴奋,嚎得也更加起劲。人越聚越多,他面前男子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中年汉子现在还不知道,他今天选错了目标,不仅性格选错,身份更是错上加错!
他以为十拿九稳的对象名叫秦叙白,人送外号“省博dramaqueen”,擅长小题大做,小事化大。兴致来时,随时随地演上一段影视经典。当然,也有自创剧目。擅长用发疯式演技,击退不怀好意为难他的人。
看着中年汉子和同伙一唱一和,秦叙白觉得“dramaqueen”的外号他实在是受之有愧。毕竟他发疯,也就只在熟人面前,在私下。大庭广众,他还是要脸的。
秦叙白发自内心的佩服,但现在不是为他们鼓掌喝彩的时候。他面前的剧情已经来到“娃儿的手术费还差十万……”这一重要节点,再不出言打断,他马上就会变成恶毒反派,而且是被激愤的围观群众吐唾沫的那种。
努力在抢自己裤脚地“战争”中空出一只手,不,空出一根中指,学着万年小学生侦探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哦,他没戴眼镜,但这不重要。
此刻,他心中秋风一刮,金黄色的落叶随风飘落,天空飘过几个花体镶边大字:天热了,让骗子们进去踩缝纫机吧。
不想成为不雅照主角,他紧紧扯着愈发下移地裤腰。在走光露沟前,艰难又快速地捡起地上的瓷片。
手指在断裂面摩挲片刻,他“雪姨”上身似地,捏细嗓子,抬高声线:“你这破杯子别是被拍卖行的人调包了吧?!白得晃眼,别说十万,十块包邮我都嫌贵。”
语气嫌弃,表情挑剔,仿佛这世上最难侍候的婆婆,与刚才那个腼腆青年判若两人。虽然他现在拽着裤腰的样子略显狼狈,但看起来更像骂街的泼妇了。
青年从惊慌害怕无缝变身到刻薄嫌弃,给中年汉子不小的精神震撼。汉子老旧的CPU被泼了水又抡了锤,剧本在脑中疯狂卡屏,只本能地断断续续念剧本:
“这、这是祖上传的,为了治、治女儿的病,才拿、拿出来的,你得赔、赔!”
汉子的同伙见势不对,赶紧带节奏:“可怜啊,救娃娃的钱就这么没了。”
“就是就是,小伙子不会是想赖账吧。”另一人跟上。
有了声援,中年汉子恢复了些,虽然还有点懵,但剧本念得更有感情了:“娃娃在医院等着手术呢,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你别想走!”
学着雪姨嫌弃的表情,他右腿向前迈出半步,单手抱胸,下巴微抬,用眼角瞥人,冷笑从喉咙滚出:“你确定要靠这破杯子交手术费?”
中年汉子本就有些死机的脑子被他摆的POSE震得更卡顿了,他隐约意识到今天选错人了。后悔,非常后悔,然而情况却容不得他不继续。他硬着头皮继续走流程,拿起一块较大的瓷片,磕巴道:
“这可是我太、太爷爷从宫里带出来的,货、货真价实‘元、元青花龙纹杯’。随便拿去哪个拍卖行,拍出价绝对不会低于十、十万。”
汉子同伙没意识到不对,依旧假装理中客,继续煽动气氛:“小伙子,别犟了,这大哥看起来憨厚老实,总不会是骗人的,等着钱救命呢。你赶紧赔了吧。”
“就是,人命关天啊。”
秦叙白没理旁人,手指摩擦断面,故意让灰白胎土簌簌掉落:“元青花胎质粗、松,多孔隙。你这瓷片不仅粉质细腻,瞧瞧,这孔还小。这种改良配方是建国后才有的。莫非……”
中年汉子张嘴要反驳,秦叙白快他一步开口:
“莫非,你是想告诉我,你太爷爷穿越回来拿杯子。又或者,是杯子穿越去找你太爷爷认主?真是感人至深的人杯情未了啊。”
边说,边一脸感动的为这感人至深的跨种族情感鼓掌。末了,还抹了抹眼尾不存在的泪水。
“你胡扯!”中年汉子看形势不妙,企图用高声震慑他,顺便掩盖心虚。他拿起另一片瓷片,尖声据理力争,“这可是云龙纹,皇帝才能用龙纹,怎么会是建国后的?!”
“确实,元青花五爪龙纹是皇家御用……”
看他承认,中年汉子不明所以,但松了口气。
“但你这龙爪攥珠子,这种画法可是明以后才有的。”秦叙白慢悠悠补充。
汉子刚松的那口气哽在胸口,噎得他直接飙脏话:“你放P!你看这画法多流畅,这蕉叶多密实!”
秦叙白换了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善良面孔,好心提醒:“你要不要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什,什么意思?”
秦叙白微微低头,不存在的眼镜反射白光:“元青花讲究留白,你这蕉叶密密匝匝的,搞得跟批发来似的……还有啊,你这线条不对,嗯……釉也不对。你这该不会是拼XX上拼的吧。”
虽然青年老摆着莫名其妙的POSE,但他说的话句句在理,中年汉子不自觉松开手,直起身子警惕道:“兄弟是同行?”
秦叙白脸向下45°,双手插兜,想象中的眼镜继续反射白光:“我只是个平平无奇修文物的。”
**** ****
阳光钻过百叶窗,给桌前研究资料的时明轩描出一层金边。他眉头微蹙,嘴唇抿紧,试图在一会议桌电子证据,文物鉴定分析,资金流向中找出案件中微弱连结的蛛丝。
修长的手指在资料中穿梭,不时停下做些标记,动作随意又潇洒。背光看不清面容,沉稳的气质却不减半分。
“时队,省博的专家来了。”助手敲响会议室门,身后跟着发丝微乱,裤脚像咸菜干一样的秦叙白。
时明轩把桌上资料摞成一摞,反扣桌上。就着低头姿势,视线快速扫过腕上手表。
迟到快三个小时,还来干什么?吃饭吗?时明轩嘴唇紧抿,暗自腹诽。
抬起头,所有情绪敛入心里。他迎上前,友好的伸出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仿佛一点没把迟到这件事放心上:“秦叙白老师吧,我是市刑侦队长时明轩。”
秦叙白气没喘匀,几跨步上前,匆忙回握,语气急促:“实实在不好意思……”
没等他说完,时明轩已经抽回手,大度表示:“没关系,很感谢您还记得这个约定。”
秦叙白听出弦外之音,脸上咧出苦笑,试图解释:“真的很抱歉,时队长,来的路上遇到骗……”
“不用解释,我理解。成年人嘛,临时有事很正常,尤其像您这样事务繁忙的专家。”时明轩伸手示意他看向会议桌上的涉案物品,并递上一沓鉴定表,“我们这边有几件涉案物,需要占用您宝贵的时间,给出专业的意见。”
他面带微笑,态度温和,嘴仿佛刚从冷库里拿出,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冻人。
顿了一下,他没忍住,又吐了一句:“其他专家已经完成鉴定,回去忙了。”
秦叙白自知理亏,摸摸鼻子,没有继续强行解释。他从包中摸出小巧的高倍放大镜,利落开干。
他看了几眼桌上摆的赝品,不过两三分钟,心里有数了。提起笔,不犹豫,不磕绊,用词简洁,字迹工整。不一会儿,表格已经填了几张。
秦叙白动作很快,扫几眼,最多再掂一掂,便放下赝品。这些动作在时明轩眼里与其说是熟练,不如说是敷衍!加上他迟到的行为,微乱的头发,既皱又脏的裤角,时明轩的不满冲上顶峰。
别的专家都是反复察看,互相商量,下笔慎之又慎,这人怎么这么草率?!时明轩表面毫无波澜,内心骂骂咧咧。
面上表情不变,他一把抄起秦叙白填好的几份表格,同时抽出其他专家先前出具的鉴定报告,逐字逐句对比。
絮絮叨叨:
“Soon may the Wellerman come To bring us sugar and tea and rum……
歌词出自《wellerman》,说的是一群水手在海上边捕鲸边等补给船blabla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这破杯子值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