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战警）杀死爱丽丝 第66章 决心

地处热带，古巴一年之中都是炎热的气候，这时又正值雨季，即使今天是晴朗的天气，但空气中依旧充满潮湿与闷热，汽车行驶在整齐的街道上，轮胎摩擦着灼热的地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油泥味，高大的棕榈树伫立在道路两旁，针状的叶片反射着油亮的光泽，遮挡在白色尖顶建筑的中央。

层次分明的灰白色调建筑里是一家年代久远的医院，自从西班牙殖民时期它就存在于这里了。走廊内十分安静，护士与病人来来往往的走动着，莉莉独自一人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在她的正对面就是半掩着门的病房，那里面只有两个人，而她并不合适进去，所以她选择待在外面。

哪里不合适？

她向右边倾了倾身子，微微探出头，从房门的缝隙中看见了坐在病床边与躺在床上的查尔斯交谈着的莫拉小姐，随即回到原位，垂下了眼。

就是不合适。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争先恐后的钻进她的鼻腔里，从沙滩上的混乱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没有人对她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理应像以往一样对失去的记忆感到迷茫，但此刻她的大脑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房门从内部被打开，她立刻站起身，是莫拉小姐走了出来，问向她：“怎么不进去？”

她轻轻摇了摇头，反问道：“他还好吗？”

莫拉沉思片刻，没有敷衍安慰她，也没有将那些残酷的话说出来，“他很坚强。”

虽然特制材料的作战服将子弹挡在了身体外，但令子弹形变的强大冲击力还是打断了他的脊椎，几个小时的手术也无力回天，最终造成腰部以下永久性的瘫痪。毫无知觉的双腿与疼痛剧烈的脊椎折磨着他的身心，这种煎熬下无论他如何发泄都是情有可原，但是他没有。

在麻药失去效果而意识清醒后，竟然是查尔斯反过来安慰自责的她，他不怨恨任何人，无论是过河拆桥的美军，还是……分道扬镳的朋友。

莉莉听到她的话，心中却更觉悲戚。

在鼻尖发酸之际，她连忙问道：“莫拉小姐，你要去哪儿？”

“查尔斯需要住院观察一个星期，这段时间不方便移动，所以不能回美国，我得去买一些日用品，至于衣物可以打电话让汉克他们送来。”莫拉很坚强，如果连查尔斯都放下了，那她就更没有怨天尤人的立场。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她还没忘记查尔斯叮嘱过的，面前之人的心理年龄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你饿了吧，我去买食物，很快就回来。”

“我去吧。”莉莉脱口而出，“我是说……你留下来照顾他，他现在离不开你。”

她故作冷静的挺起胸膛，心中却忍不住泛着酸涩——那时在刚刚抵达医院的时候，查尔斯让所有人都回去，只让莫拉小姐留下来。

他们是恋人，这理所当然。

那帮不上任何忙的自己……又是为什么被留下？

莫拉可察觉不到别人的心思，她担忧着：“可是你不会西班牙语吧？”在古巴会说英语的人并不多，再加上本地的口音就更是难以听懂了。

“没关系，语言不通还有手势。”

她看起来自信极了，却是逃一般的离开了。

莉莉的心飞快的跳动着，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些别的什么原因。她攥紧了口袋里的纸币，她需要将这些美元兑换成古巴的货币，也许银行可以帮到她，那里的职员应该会说几句英语。

如果是莫拉小姐一定精通很多语言吧，毕竟她是一位优秀的特工，而自己连最常见的西班牙语都不会……

“我真的……不会吗？”

一种古怪的念头不知从脑海中的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让她迟疑的停下脚步，她已经来到了一楼的大厅，外面灿烂的阳光从狭窄的门口照射进来，她的倒影晦暗不明的映在如镜般的玻璃门上，即使模糊了五官，也依旧可以看出削瘦颀长的身体，这是属于一个成年人的身体。

她魔怔的抬手抚摸着倒影的脸庞，如同迷雾散开，对时间的认知在这一刻清晰起来——她还记得那场夭折的毕业舞会，那是1944年的夏天，天气炎热的要命。

而现在是……她轻轻扭过头看向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屏幕里的临时新闻紧急播报着美苏对峙的消息，那上面的时间是——

1962年。

“Estás bien”（西班牙语，你还好吗？）

年轻的护士经过的时候关切的问道，莉莉回过神来，眼神依旧纯洁：“Estoy muy bien gracias.”（我很好，谢谢。）

……

医院附近没有大型商超，只有一条幽深的巷子，巷子两边的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涂成五颜六色的墙壁颇为老旧，红色的木门也已经掉了漆。一楼多是商铺，而楼上的阳台悬挂着晾晒衣物，飘荡在高低不齐的电线之间。最高不过三四层的房屋一个挨着一个，绵延到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莉莉揣着厚厚一摞古巴比索走进一家门庭冷清的店铺，在没了毒辣的阳光的照射后顿时觉得舒服许多。

钱当然是在银行换的，虽然古巴与美国的关系十分糟糕，但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在十分糟糕的汇率下，银行可以抽取丰厚的差利。

老旧的蓝色大门后光线有点昏暗，店内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柜台后面，在他的背后还有一扇紧闭的房门，她想那后面应该是仓库什么的。

低头看着报纸的老人听到声音后抬起了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像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眼神中的诧异清晰可见。

莉莉习以为常，她知道他在看什么，是她紫色的头发。很多人都会因此多看她一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分钟后，她抱着一堆东西回来结账。老人还是没能忍住，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女士，你的头发很特别。还有……你的眼睛。”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才看清她的眼睛也是紫色的。

“很多人这么说。”莉莉温和又疏离的说道。

“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其实我也不是。”年纪大了的人总会有点自说自话的毛病，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久远的过去：“十几年前我才来到哈瓦那，打算做些小生意，所以就买下了这家店铺，因为这座房子的前任主人离奇失踪，所以才会被便宜抛售。”

他将装满东西的纸袋递给她，这才说出来重点：“听附近的人说这里以前是一家花店，那个失踪的女主人就有着紫色的头发。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我几乎认为是她回来了。”

“我想那肯定不是我，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古巴。”她似乎不以为然，抱着东西离开了店铺。

当她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在走过最后一个转角之前，她暂时停下脚步，深深呼吸了一次。她不敢进去，更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难过，害怕自己会在查尔斯的面前流眼泪，没有谁会喜欢哭哭啼啼的人。

就算不能帮上任何忙，至少不能再成为累赘。

“……每隔两小时翻身，四小时导尿，二十四小时膀胱冲洗。OK，我记住了。”

“哦……亲爱的，你可以不用重复的这么详细。还有真的不能为我找一名男护士吗？”

“宝贝，病人可没有选择医生的权利。”

莉莉刚走到房门外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隐约的交谈声传来，是莫拉小姐与查尔斯在对话，听他的语气还颇为难为情。她刚想转动门把手的时候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她赶紧让开地方，年龄稍长的微胖的女护士铁面无私的走了出来，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看来她对于像他这种“无理取闹”的病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到她进来，莫拉与查尔斯适时的止住了话题，这两人入戏都十分迅速，哪怕莉莉顶着的是与爱丽丝同样的那张欠揍的脸，但他们依然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们真的认为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手中抱着的东西被莫拉小姐接了过去，后者又拿起水壶说道：“我去接一些热水。”随即她离开了病房。

莉莉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灿烂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她还没忘记那炎热的温度留在皮肤上的感觉，而医院内出于减少感染的考量便将中央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冷吗？“她问道。

”不。“查尔斯眨了眨眼，他现在全身上下出了双手基本上只有脖子以上是能动的，而他没说的是当一个人的脊椎被钉上钢板时的疼痛是可以令人忽略温度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的。

“你买了花。”他看见她将那束百合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我以为它可以减轻消毒水的味道，不过效果好像微乎其微。”

“我喜欢它。”至少看上去会使人心情变好。

她轻笑起来。

这本是一个双人病房，但由于另一张床是空着的，倒是方便了莉莉与莫拉留下来守夜。虽然莫拉一个人足以应对，但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莉莉绝不可以远离查尔斯——

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心灵牢笼为什么会失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阻止zero出现才是关键的问题。

他看着正在整理东西的女孩，她还没有来得及更换，依旧穿着爱丽丝喜欢的冷色调的衣服，但那头长发已经放了下来，鬓发被她别在耳后。当眉眼间没了心境所赋予的淡漠与沧桑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青涩的执拗让她看起来真的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

“终于被我抓到你偷看我了。”

——如果是爱丽丝，应该会这么说吧。

他忽然这么想到，甚至可以想出她那种鲜为人知的，十分幼稚的，如同获胜一般的打趣自己的语气和神情。

而察觉到目光的莉莉转过头来，柔和的问道：“怎么了？”

他回过神，眼前虚幻的面容被真实所取代：“莉莉……”

女孩乖巧的等着下文。

一种复杂无比的情绪塞满了他的内心，甚至连疼痛都覆盖过去了，可他却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他很想抬手揉一揉自己有些发涩的眼睛，但牵动了挂着吊瓶的右手时又被她关切的制止，问他想要写什么。

他只能深深的闭眼又睁开，在心中酝酿许久的话终于说出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关于沙滩上发生的一切，还有你所缺少的记忆。现在，我应该给你一个解释了。”

莉莉有点错愕，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但她很快恢复如初，“我已经知道了。”

“你说什么？”这下换他错愕了。

“我是说……另一个我的事，可能不止一个。”她心中明白，但不懂得那些专业的术语让她一时间该怎么表达，“其实我从没有失忆，七岁之前、十二岁之后，为什么我总是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些缺失的时间并不属于我。”

他嘴唇翕动，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局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不久之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明白了。”她没有一丝被隐瞒的不满与抱怨，反而看起来释然极了，“没关系，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因为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

“对，无论她或是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些什么，那都与我无关。”

她无比坚定的、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就让我自己去处理吧，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能由我来决定。”

她想留下来，无论怎样，她都想留下来。

只要能留下来……就足够了。

查尔斯哑口无言，明明阳光已经被云朵所遮掩，但那眼神中的光芒如此明亮，刺眼得令他几乎想要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