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战警）杀死爱丽丝 第47章 前奏36

十月十二日，早晨八点。

伦敦三区是介于市区与郊区之间的地方，这里虽然没有市中心那样繁华但相对的环境也清净许多，总有一些人喜欢远离喧嚣而生活。

爱德华驱车从家中前往位于公寓中的工作室，他曾经是一名精神科医生，两年前辞职后就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聘请了一位助手就做起了自由职业，老实说这并没有作为医生的收入丰厚，但凡事有得必有失，想要获得自由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来到位于湖畔的公寓楼，他将车停在楼下，他租下了这幢楼的第三层的一套房间作为工作室，比起那些挂着绚丽广告牌的店家而言他这里可是低调得很，毕竟有许多患者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早安，爱德华。”

“早安，安娜。”

在路过一楼的杂货店时爱德华例行与年轻的女店员打着招呼，并且得到女孩一个明媚的笑容。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漂亮的男人，金发碧眼身材纤细，身上永远都保持着干净整洁有着淡淡的香气，这样的人当然是受欢迎的，而且尤其受女性欢迎。

“早上好，昨天下午五点的时候有一位女士来咨询，但那时候你已经下班了，所以我让她今天早上再来。”事务所内，有着一头棕色卷发的大男孩说道，他是爱德华唯一的助理盖文，目前还是一个大学生，这算是他的兼职，“说起来她应该也快到了。”他将登记名册翻开递了过去。

爱德华接过名册，其实那里只写着一个字体漂亮的名字——爱丽丝。

只有名字没有姓氏是种少见的情况，何况还是爱丽丝这种“烂大街”的名字，或许她是不想暴露真实信息，又或者这根本不是真名。

盖文在一旁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一个年轻的白人女性，应该没到三十岁，从衣着判断至少是中产阶级，言语谈吐自然无障碍，听口音非是伦敦本地人，唯一特别的地方是她的头发，是紫色的。”

“紫色？”

“看起来不像是假发，可能是染的，顺便一提她的眼睛也是紫色。”盖文耸了一下肩膀，“很少见的颜色。”

“那是基因的变异，大学的时候我研究过这个课题。”

“研究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爱德华合上名册，“有一个老教授坚信基因变异会导致人类的灭亡，因为这是一种可遗传的变异。”

盖文不以为然：“就算满大街都是五颜六色眼睛的人，人类也不会灭亡吧？”

“因为他还试图论证这种变异会为个体带来其他的变化，不止是外貌特征的改变。”

“哈哈，比如三头六臂会喷火的怪物？”

“差不多。”

他们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后爱德华走进了办公室，他需要去整理一些患者的资料，以应对漫长的治疗过程，要知道没有什么心理疾病是可以快速被治愈的。

八点半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爱德华放下手中的钢笔，眼神看向被推开的房门，走进来的是那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女人，正如盖文所描述的一样，这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神情动作自然大方，没有一点紧张焦虑的样子。

他从容的站起身，像接待一个老朋友一样走上前来，指引着她在沙发上坐下，随即问道：“想喝红茶还是苏打水？”

“我更喜欢喝酒，但我想你这里是没有的，不如我们直接开始。”

“当然。”爱德华坐在她对面的柔软的单人沙发上，他的办公室布置十分温馨舒适，而他在咨询过程中也不会携带纸笔去记录任何东西，这当然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减轻患者的心理压力，“女士，心理咨询是一个互动的过程，我需要你的畅所欲言，当然我可以保证不会将谈话的内容对任何人泄露出去。”

她轻笑了一下，“我不介意你泄露给谁，因为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在乎，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人们不会关心谁得了焦虑症、谁患有抑郁，但这些病症的诱因才是当事人最不愿意提起的**，而这是咨询师必须去了解的内容。

爱德华道：“别人在乎与否可不是影响保密性的因素。我可以称呼你为爱丽丝吗？”

“可以。”

“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童话故事中的小姑娘，但听口音你好像不是伦敦本地人？”

这只是一个最平常的问题，简单得仿佛一加一等于二，但这却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如果时间回到十天前那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并将自己几乎跑遍全世界的经历半开玩笑的说给他听，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爱德华察觉了她情绪的微妙转变，他并未出声，在时钟的秒针转过一圈后，他听她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年龄、出身、来历，还有你的眼神有三次扫过我手上的戒指……但这都不重要。因为今天不是你咨询我，而是我要咨询你，我需要你的知识，让我的问题得到答案。”

她在排斥这种引导……爱德华轻点头：“知无不言。”

女人抬起眼来，那万中无一的紫罗兰色瞳孔里依旧是平静的目光：“首先是你最想知道的事，我不止拥有一个人格。”

她的声音犹如一滴雨水溅落在地，引起的是微不足道的涟漪，而落在爱德华的耳畔却是晴日霹雳，让他震惊不已。

她接着道：“在你们的领域，这似乎被称为人格分裂症。”

“没错，但是……你确定吗？”

“医生，难道不是应该由我问你，你相信吗？”

爱德华不慌不忙，声音依旧温润：“冒然的判断是对你的不负责。”

“这些公式般的话语可以省下了，而我也不会再去询问，就请你当作这是真的，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爱德华当然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相信她患有人格分裂症，这可是一种极其少见的精神病症，在此之前他也从未遇到过一个真实案例，但心理咨询最忌讳的便是与咨询者争辩，他该做的是倾听：“请讲。”

爱丽丝轻舒一口气，开始了她最不擅长的讲故事：“我没有十二岁之前的记忆，我的一切始于十二岁的夏天，因为一个意外，我出现了。你不会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就那么凭空的有了名字、有了思想，我知道我该去做什么，一切都顺理成章得仿佛这个身体本就只属于我。”

她说着抬手点了点大脑的位置：“如果不是我知道这里还有她们的存在。”

“她们？”

“是的，她们。另外的两个人，她们停留在我没有的十二年记忆里，自我出现就从未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我知道她们的存在。”

这段话的逻辑颇为奇怪，但爱德华却很快找到了更为清晰的说法：“你的意思是……如果把大脑比做一个房子，这个房子里有三个房间，分别住着三个人，但她们两个却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未走出过房门。”

爱丽丝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非常正确。”

爱德华轻点头，转而问道：“你说十二岁的夏天发生过一个意外，导致了你的出现，这个意外是什么？”

“是一场车祸，她亲眼目睹却无力阻止，所以我出面制止了事故。”

“你说你制止了一场车祸，你怎么做到的？”

“超能力。”

爱德华开始相信她真的患有人格分裂症了。

好吧，先不去管什么超能力……他问道：“你说的’她‘是两个人格中的一个？你知道’她‘是哪一个吗？”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没有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当然也不知道她们都名字、经历……但我能感觉到她们的恐惧与懦弱，她们不敢面对自己的能力，她们惧怕这个世界，所以我出现了。”

“你觉得自己在保护她们？”

“医生，我是在保护我自己。”

这次换爱德华轻舒了一口气，其实她说了这么多，唯一可以调查取证的事就是那一场车祸，如果这场车祸并不存在，那她很有可能患有妄想症；如果这场车祸真的存在，那她确实有可能因为亲眼目睹了惨剧所以造成人格分裂，从而诞生了一个幻想自己拥有超能力的人格；如果这场车祸真的被她制止了……

那怎么可能？

他问道：“你说自己拥有超能力，可以展示给我看一下吗？”

“见过我能力的人全都死了……”

“好吧，为了我的安全。”爱德华顺坡就下，他的目光又一次扫到她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我们来谈谈别的，你的未婚夫了解你的情况吗？”

爱丽丝低下头，目光落在交叉搭在腿上的双手，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铂金指环，没有一家商场会贩卖这种简陋的戒指，这是当然的，因为它本来也不是出自哪位设计师之手。

那是五年前的万圣节……艾瑞克看到别人在求婚所以他就心血来潮也要求婚，可是凌晨的时候已经没有商店开门，于是买不到戒指的他就强行征用了她盘发用的发饰做了两个戒指……

什么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没有玫瑰无所谓，反正市面上卖的都是月季；没有钻石不重要，她如果真喜欢早就自己去买了……但偷走她的钱包拿南瓜灯威胁她是不是就过分了？

纸币而已，真以为她没办法伪造吗？

眼见她垂着眼在那里微笑，俨然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爱德华并没有出声打断她的思维，因为他要思考的东西也很多，首先他并非是一名侦探，要想去调查一起十多年前可能发生过也可能没发生过的车祸实在是困难，既然如此，要想确诊她是否为人格分裂就只能进行催眠了。

那边爱丽丝回过神来：“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你问我他知道吗……”

她换了个坐姿，换成右腿搭在左腿上，神色沉重了起来：“他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因为就像我说的，她们从未出现过，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甚至忽视了她们的存在。”

爱德华道：“但你找到了我，这就说明情况发生了变化，对吗？”

“没错……几天前我随他来到伦敦，这本来是件很平常的事，我们总是要去全世界的各种地方，但只有这里，让我产生了很不好的感觉。”

“什么感觉？”

“很压抑，就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本来我没有想太多，但直到三天前，我失去了一段记忆。”

“你确定？”

“我确定，我的鞋上沾染了淤泥但我从未走过这样的道路……是她们出现了。”

爱德华说道：“你不了解她们，你想了解她们吗？或许我有办法。”

“你是说催眠？”

“你知道？”

“听说过，听说催眠可以诱导人说出大脑中所记得的一切事情……这是真的吗？”

“没那么神奇，但也有一定的效果。”

爱丽丝轻摇头，她拿起玻璃桌上的一个水晶球摆设，在手中轻轻摩擦着它光滑的表情，语调悠长：“你会看见很可怕的场面……”

当然，她没说的是如果他去报警那事情会很麻烦。

话题已经被扯开太远了，其实她来此只是想得到两个问题的答案——

“医生，人格分裂的原因是什么？”

“心理学上还没有对此有着明确的定义。”

“我想后面还有一句‘但是’对吗？”

但是……爱德华温柔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悲凉：“根据已知的案例统计，这类患者多数曾在长期处于痛苦与矛盾之中，而少数具有遗传因素。”

“遗传病？”

“不能这么说……”

“好吧，我懂。样本数量太少所以无法对其定性。”爱丽丝打断了他将要进行的长篇大论，这些知识分子说起话来总是让人头疼，“第二个问题，人格分裂是否可以治愈？”

这次爱德华沉默了一会儿，他决定用更通俗的方式对她说明：“做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感冒也是一种疾病，它可以被治愈但不代表不会再次患上。”

爱丽丝接道：“但不同的是感冒里被杀死的一定是病菌，而人格分裂里无法控制被杀死的人是谁，对吗？”

爱德华默认了，最优秀的心理学家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决定哪个人格最后可以留下，其实这还要看患者自己的意志。

“搞得这么复杂，既然这么痛苦当初怎么没一头撞死……”爱丽丝揉了揉眉心后放下了水晶球，起身道：“感谢你的回答，我该离开了。”

爱德华仍坐在原地，他有些愣神地看着她离去，按照惯例，他应该劝说她进行后续的治疗，但一种微妙的第六感让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什么呢……

称不上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落在人的眼中却是过分的耀眼，爱德华的目光后知后觉的落在玻璃桌上，正是那颗水晶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他迟疑的将它拿起，仿佛是秋日中的一场迷梦一样，水晶球与他手指上的钻戒闪烁着同样晶莹的光彩。

“爱德华，刚才的女人说她已经付过费用了，你收到了吗？”

盖文推门而入，却见金发的男人呆愣在原地。

……

日落黄昏，艾瑞克前脚刚回到酒店就又走了出来，因为爱丽丝不在房间，问向前台的服务生，说她在早晨就出去了。

这酒店每天客流量并不小，但爱丽丝的外貌着实醒目，这才会被记得。

广场上的喷泉不断溅出细小的水滴落在他皱起的眉头上，早上的时候想让她跟他一起出去不肯，又做了一百遍保证会留在酒店里，原来是早就有了打算……

想起前天她在泰晤士河畔上的异样，他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担忧，他能察觉到她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他应该去问个清楚，但首先他要找到她。

她的行李还留在房间，总不会是不告而别，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东西早就换了一次又一次，唯独那个包裹着雪花的琥珀吊坠一直被她当宝贝似的留着，他没有问过缘由，她也不曾主动提起。

他只当那是一个纪念，谁还没有一个纪念。

在这个通讯还要靠线连着的时代，找人要么靠耐心、要么靠缘分，不过好在他刚走到广场边缘就看见爱丽丝从马路那边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本来还剩下十五秒的绿灯足够她快走几步通过，但她偏偏不肯，随着红灯的亮起，她只能被前后两边川流的车辆逼停在马路中央。

艾瑞克没好气的叹了一口气，抬眼就见她站在那儿笑着冲他挥手，相较于这些天的萎靡，此时的她显然开心得有些不正常。

“站在那里别动。”见她抬脚就要闯红灯，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句，然而这可不是偶像剧，没有车祸这种狗血桥段，何况别说是汽车，就算是火车都未必能撞死她，所以她倒是开开心心的在司机的咒骂声中闯了过来。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看见她与货车擦身而过时心都提了起来。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臂，语气却并不友善：“想死换一个方式，别给人添麻烦。”

不，他不是想说这个，但他总不能质问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拿着一束玫瑰花回来？

爱丽丝的笑意淡了下去，逐渐变成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不想死，我死了你不又是一个人了？”

艾瑞克松了手，却转而摸上了她的额头——不对，她不可能发烧，所以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我本来想买束玫瑰但商店里卖的都是月季，可是这个时节已经没有野生的玫瑰了，所以我找到了郊外的一个花圃，请那里的主人卖给我一些，刚开始他不肯，但我说这是我拿来求婚用的，他就答应了。”

她将这束娇艳的红花递到了他的手中，那花茎上有着许多细密的小刺，但她并未将其一一剔除，既想拥有香气又不想被刺伤，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在他讶异的目光之前，她缓缓摘下了中指上的戒指，微笑着说道：“别忘了将钻石补给我。”

“不。”他一下按住了她的动作，另一只用力攥着玫瑰的手上传来点点的刺痛，那都是微不足道的了——

“不用这么做。”

仿佛连耳畔的风都消失了声音，他只能听得见他鼓动的心跳和冲口而出的话语：

“我们明天就飞巴黎，去看圣母院，然后举行婚礼。”

落日余晖下，广场上的白鸽呼啦啦的飞起，在羽毛飘落之时有一个戴着墨镜的金发少年的纤细身影消失在远处阴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