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齐尔的情况太过复杂,他在南法与英国都犯下重重罪行。根据迪歌传来的指令,需要先把罗齐尔压送到法国魔法部,让他接受法国人的审讯。
他是个傲慢自大到极点的家伙,即便被魔法束缚带紧紧捆在审讯椅上,那双眼睛里依旧充斥着愚蠢的狂热,毫无沦为阶下囚的觉悟。
或许是出于炫耀,或许是轻视克洛伊这名愚蠢的傲罗,他狂妄地揭露了埃弗里当年的真实目的。
他嗤笑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异样的兴奋,“他研究的可不是小打小闹的黑魔法,他在探索如何更高效地抹除生命,懂吗?像清理灰尘一样。”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什么美妙的事情,“那个家养小精灵,不过是随手碾死的第一只虫子,用来试试手罢了。至于伊丽莎白·艾博。”
他的声音在这里诡异地温柔下来,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令人胆寒。
“她才是埃弗里第一个真正的作品。一个活生生的、会思考、会恐惧的女巫。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那过程,美妙得难以言喻。”
“还有玛丽.麦克唐纳,”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呼吸变得绵长而沉醉,仿佛在嗅闻一朵无形却血腥的花。
“我至今记得她的眼神,”罗齐尔的眼球向上翻动,陷入某种狂热的回忆,“那里面的光,从挣扎,到乞求,再到彻底的绝望,最后噗的一声,熄灭了。就像掐灭一盏油灯那么简单,而又美妙。”
“都怪该死的伊万斯不合时宜地冲过来,不然麦克唐纳的灵魂早就安息了。”
克洛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罗齐尔猛地前倾,被缚的双手诡异交握,指尖相互抠掐着,像是在模拟某个动作。“知道吗?怀着恨意去杀,灵魂会像劣质羊皮纸一样被随便撕下一块,这太不体面了。埃弗里的伟大在于,他找到了如何优雅地终结生命,同时让灵魂纤尘不染。”
他的呼吸再次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相信,关键在于相信自己,要让灵魂深信不疑。这不是谋杀,不是出于私欲,而是在执行一项神圣的净化仪式,为了一个更纯净、更伟大的世界。”
他闭上眼,深深吸气,满脸都是殉道者般的迷醉,仿佛空气中真的弥漫着他所描述的纯净。
“当灵魂相信杀戮带来纯净,杀戮就不再是杀戮,而是一种恩赐。灵魂,自然完好无损。”
克洛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雷古勒斯.布莱克呢?”她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继续追问,“雷古勒斯·布莱克,是你的同伙吗?”
“当然!”罗齐尔几乎是欢快地尖声承认,随即面部肌肉因嫌恶而扭曲。
“不过我不喜欢他。他就是个只会拍马屁的马屁精。”他模仿着一种谄媚的语气,随即立刻变得愤愤不平,“你知道他向黑魔王提了什么蠢建议吗?他建议每次行动前,先在天空发射那个愚蠢的黑魔标记!这简直是向全世界的傲罗宣布,嘿,我们在这儿杀人呢,快来找我们吧!蠢透了!而且,”
罗齐尔啐了一口,“我最看不惯他那副德行,每次行动都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站在后面光动嘴皮子,好像他的手有多干净似的。”
克洛伊紧闭双眼,几秒内又快速睁开,罗齐尔后面那些抱怨和咒骂在她耳畔变得遥远。一阵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击倒的悲哀席卷而来。
雷古勒斯.布莱克不是被迫的,不是迷茫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积极的,甚至为这个恐怖组织出谋划策的食死徒。
她不敢想西里斯在得知这一切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们兄弟之间那道本就深刻的裂痕,终将化为无法跨越的熊熊烈火。
初步审讯结束,根据国际司法管辖协议,罗齐尔暂时还需关押在法国魔法部临时监狱,接受更全面的审讯。
克洛伊完成了交接,重新回到福斯滕堡广场地面,站在那个被称为法国魔法部入口的华莱士喷泉前。
深绿色的铸铁穹顶下,清澈的水流持续不断地从四个拱形开口流淌下来。几个麻瓜游客在附近拍照,无人留意这个站在喷泉边神色疲惫的女巫。
她往喷泉扔下一块铜纳特。
两年前,她也这样向伦敦白厅区的喷泉里中投下一枚硬币。她虔诚许愿,希望利亚姆不要犯错,希望所有人都平安。
愿望落空得如此彻底,利亚姆在月荫疗养院度过备受折磨的大半年时光。
利亚姆之于她,雷古勒斯之于西里斯。
她和西里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至亲之人走向厉火燃烧深处。
她当年在喷泉边无处安放的无力,西里斯用一句“我不知道,所以我才站在这儿,无家可归”接住了。
而现在,轮到她手握关于他弟弟的确凿罪证。她即将带给他的,是比无家可归更彻底的断绝。她许下的愿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苍白,无力。
无论在哪里许愿,都无法阻止战争的降临,无数双手正追你而来。
这一次,她没有许下任何愿望,只是看着自己的铜纳特沉入水池底部,与无数陌生旅客的愿望混在一起。
一枚铜纳特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入莱姆斯摊开的掌心,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作战大获成功!”詹姆的声音紧跟着传来,他几乎是跳到莱姆斯面前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欢欣,头发比平时更乱了,仿佛刚刚被一阵幸福的旋风席卷过。
“她答应了!她答应做我的毕业舞会舞伴了!”
他激动地强调着,仿佛需要不断重复才能确认这个现实。
莱姆斯握紧掌心那枚还带着詹姆体温的硬币,温和地笑了起来:“看来我的建议还不错。”
“何止不错,月亮脸,你完全是梅林级别的军师。”詹姆用力拍着莱姆斯的肩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西里斯靠在附近的扶手椅上,伸手与詹姆拍掌:“恭喜,尖头叉子。”
更让詹姆心潮澎湃的是,他决定要在两人跳舞时告白。
莱姆斯说,耳畔的私语,比公共场合告白浪漫。
接下来的几个深夜,宿舍里总能看见詹姆拥着西里斯或莱姆斯练习舞步。西里斯和莱姆斯轮流陪着他,常常哈欠连天。“我收回之前的话,”西里斯第一百次被踩到脚时嘟囔,“舞会那天我还是坐在下面安静吃饭吧,这比对付打人柳还累。”
舞会的气氛被音乐和欢笑推向**。水晶灯下,流光溢彩。詹姆牵着莉莉的手步入舞池中央,他的心脏跳得比面对金色飞贼时还要剧烈。
当舒缓的乐曲响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凑近莉莉的耳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模糊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完全记不住排练过的华丽辞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微颤的声音,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恐惧与渴望。
“忍受分离是无比痛苦的事情,唯一的办法是遗忘。”
“可是我不想遗忘,更不想分离。”
“我们毕业后绝对不要分离。”
“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爱人吗?”
“永不分离的那种。”
他说完,微微退开些许,张开的双臂僵在半空,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人。
莉莉抬起头,仔细看着他。
他的弯曲卷发,
他的榛色瞳孔,
翕动的睫毛,
削瘦的脸。
他等待回答的样子就像处在等待最终判决的状态之间,是一个等待最终判决,忐忑不安的稚童,同时又是一个鼓起全部勇气来袒露真心的成年男性。
说实话,第一次见他,对他印象一般,一个话很多,有点小自恋,总是活力充沛的破坏王。
但是他正直,在重要的事情前出奇靠谱,还很容易脸红。
好吧,我答应你了。莉莉微笑了一下,简短干脆。
詹姆将双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
莉莉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睫毛轻颤。
如她所想,詹姆轻柔地吻了上来。像一只蝴蝶路过一朵他喜欢的花,颤巍巍地靠近,只是最轻地触碰,仿佛怕惊扰了花瓣上的晨露。
西里斯坐在长桌尽头,看着舞池中央那对相拥的身影,拼了命地鼓掌。他灰眼睛里含着真切的笑意,却也不自觉地一次次望向入口处。
总有人来邀请他跳舞。
“能赏光跳支舞吗?”又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红着脸问道。
他照例摆手拒绝:“抱歉,我在等人。”
“等谁呢?”
“我邀请的舞伴。”
虽然她不会来。
人群散开,他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高脚杯,玻璃杯壁上的倒影里,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能和我跳个舞吗?”
他下意识地摆手:“不,谢谢,我在……”
等等。
他猛地抬头,灰色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克洛伊站在他面前,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礼裙,裙摆还带着匆匆赶路的褶皱。她的头发不像平日那样利落地扎起,而是松散地披在肩头,发间还沾着室外带来的潮湿水汽。
“你,”西里斯一时语塞,“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邀请我了嘛,”克洛伊微微偏头,唇角扬起一个熟悉的弧度,“所以不得不来。”
西里斯站起身,这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礼裙的剪裁恰到好处,衬得她平时被傲罗袍子遮盖的身形格外动人。他轻咳一声,耳根有些发烫:“你今晚,很漂亮。”
“当然,”克洛伊低头扯了扯裙摆,语气轻松,“我可以把这个月的薪水都穿在身上了。”
他为她拉开椅子,在她坐下时状似随意地问:“你以前毕业舞会的舞伴是谁?利亚姆吗?”
“提起这个我就来火。”克洛伊瞪大眼睛,指尖不经意地敲着桌面,“当年艾芙莉丝都买好一套男士西装准备和我一起跳舞了,结果魔法部让我们提前实习,完全错过了我的毕业舞会。”
西里斯低笑出声,灰眼睛里的阴霾终于彻底散去。他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那么,这位傲罗小姐,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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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毕业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