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雨停了,西斜的太阳将最后一束暖洋洋橙红色的光顺着窗沿送入,消尽这屋里头最后的一分血腥味。乔知缓缓转醒,觉得背后一阵冰凉,他抬眼一看,赵启正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还嘬着嘴轻轻吹着那结痂的伤口。
乔知舍不得移开眼,他看见赵启的半个身子都被金光围着,肩膀显得格外的宽阔,眉毛睫毛也都是分明可见的金色,而赵启的身后是曾经困着自己的牢笼,如今也都拢着一层温暖的金色。
赵启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胳膊,那胳膊上难以察觉到的一丝温暖还是他捂了一下午的结果。赵启抬头,正好对上乔知那双半眯着的眼,他赶紧把药水和棉签放到了地上,握住乔知伸来的手凑了过去。
乔知本来做好了被他絮叨的准备,但意外地,赵启一句话都没说,他抬起眼,看着乔知那失了血色的面容,眼底是舍不得流露出的诘责。又低下头,紧紧地将乔知的右手贴在脸颊上良久。
乔知浑身没有力气,也只能这样望着赵启,许久,他轻笑了一声,吐出两字:“真好。”
这俩字把赵启气得不轻,命都差点没了还好?!他放下乔知的手,给他盖好被子后转身走了。乔知有些后悔,刚刚该继续装睡。
正想着怎么安抚大狗狗,赵启又推门进来了,乔知赶紧又闭上了眼。
赵启见他又睡着了,将托盘轻轻搁在桌上,打开砂锅盖,也不叫醒乔知,悄悄地走到床边坐到地上等着。
将近两天水米未进,乔知哪受得了这排骨汤的香味,硬是他再怎么装睡,胃还是不争气地响了。
赵启就看着他偷偷攥紧了抓着被子的手,叹了口气,站起来说:“起来吃点东西吧。”
乔知刚睁开眼赵启就来扶他,乔知看这人摆着张还是不打算理他的苦瓜脸,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虚张声势道:“嘶。”
赵启吓了一跳,连忙停下问道:“扯到了?哪里疼?”
“右肩上有枪伤……”乔知扭扭捏捏地回道。
本以为赵启好歹得出声安慰几句吧,没想到这人直接右腿跪在床上,左手扣住乔知的腰,右手托住脖颈子,要将他整个人托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乔知整个身子就离开了床板,他吓得大喊道:“你干什么?”
“别动,扶住我肩膀。”赵启说。
待乔知刚攀住他的脖子,他就像抱小孩似的将乔知抱到了桌子旁。刚把乔知放到凳子上,又提醒了句“别乱动”,转身回床边拿来了乔知的鞋和一件轻薄的白衫,蹲跪着给他穿上鞋,又起身给他披上了衣服。
赵启问道:“这样坐着后背的伤影响吗?”
“还行,不弯腰不坐直,保持这个姿势就行。”乔知吞了口口水就要伸手去拽那砂锅,却牵动了枪伤,疼痛从肩胛骨一路窜到指尖。
“你坐好就行。”赵启盛了碗排骨汤,用脚勾了个凳子到乔知旁边坐下,拿着汤勺撇了勺清汤,又吹了吹,送到了乔知唇边。
半碗排骨汤下去,赵启还是摆着张苦瓜脸,乔知这时稍微恢复了点体力,便夸道:“这汤真的好喝,功力见长。”
赵启不理他,继续给他投食。
乔知又夸道:“我发现你这样照顾人还挺帅的。”
赵启还是不理他。
乔知无奈,抿住了嘴。
“不吃了?”赵启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刚放下碗,就听见吃饱的那位小声嘀咕了句:“我错了。”
赵启将碗勺摆好,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没错,胆子大的很,是我不够重要罢了。你敢跟周泠同生共死,也敢让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赵启这回终于正眼看乔知了,乔知见他眼里全是红血丝,还闪着泪:“跟我说一句实话有那么难吗?要真是非做不可的事我还能阻止你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本末倒置只顾私情吗?”
“我怕你知道了嫌弃我。”
“嫌弃你什么?炸了大半个矿区?杀了四十多个守卫?还是多年前不知道卷入了多少人命的安煜仓?乔无文你厉害啊,狙击手,我那天在你面前打靶可真是班门弄斧。”赵启自嘲道。
看吧,他还是嫌弃自己了。也是,为了那些利益他也不知道自己干过多少坏事杀过多少人了。但……乔知没想到,眼看就要奔三的年纪,竟然还能如此轻易地流泪。他没张嘴说话,眨眼也有些迟钝,只有眼泪在哗哗地往下流,竟然还是滚烫的。他是不是要走了?乔知想。
赵启倾身过来抱住了他,不敢碰到后背,只小心翼翼地搂住了脖颈子:“对不起,是我太幼稚,太理想了。”
秦昭告诉他,乔知是为了让马庆宏一家撤走才以矿场为条件的。
“他那么理想,那么有干劲的一个人,就不要这么早接触不必要的悲剧了,省得年纪轻轻就没了斗志,好歹还能多为自己活几年呢。”这是乔知对秦昭说的原话。他从未觉得赵启幼稚,从未觉得赵启的梦是不切实际,相反,他愿意护着赵启去实现他的愿望。
“都是我的错,但你以后别再瞒着我,别再让我一个人当傻子了成吗?我……伯瑜跑去帅府找我,说你危在旦夕需要输血,我连忙跑去医院开了赵家的血库,但前几天有家B型告急转用了赵家的。幸好我也是B型血。”哪怕危险已经过去,现在想来还是心中一颤,赵启的声音都是发抖的。
他松开乔知,卷起了自己的两只袖子,竟是两只胳膊一起抽的血,:“他们抽血太慢,我恨不得自己拿回来个注射器,从我身上抽一管接着打进你身体里,只要能救你抽多少都行……我真的怕,怕等到拿着提纯去毒的血袋回来,你已经用不上了。
“你现在这里流着我的血,就得跟我的命挂钩。”赵启将食指往乔知心口上戳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
乔知看着他那双臂上可怕的针孔,臂弯处由于抽血后没有正确按压而生了大片淤紫,淤紫里又带着淤红,顿时眼眶又泛了红。自己是晕过去了,还清醒着东奔西跑的得多难熬啊。他像犯错的孩子一样小声嘟哝道:“你也缺了好多血,喝点汤补补。”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半碗汤,无奈胳膊实在是抬不起来。
赵启把汤勺往旁边一搁,端起碗来:“我自己喝就行,你别又扯到伤口。”
“那不行!”乔知想了想说,“你再喂我口。”
赵启老实地又给乔知喂了口汤,他倒也没打算因为这点血就去和乔知抢食,只不过,当他再低头撇了勺汤时,乔知主动倾身吻了过来,将那温热鲜美的排骨汤送入了他的口中。
乔知忍着后背的疼坐了回去,悄悄问道:“好喝吗?“
赵启还没缓过神来,他紧张地吞了好几次才把那汤吞下去:“好,好喝……甜的……“
乔知一皱眉:“嗯?甜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还未等他细想,门被人轻轻推开,秦昭伸头见乔知醒了,连忙进来又关好了门:“少爷,您没事了吧,真的,真的吓死我们了。”说着说着张开大嘴就要哭。
“停,闭嘴。”乔知说。
秦昭赶紧把嘴闭紧。
“出息!我以前又不是没受过伤,越活越倒退。”乔知嫌弃道。
秦昭扒了扒头发无奈道:“哎呀这次不是一堆倒霉事都赶到一起了吗,您还受了重伤,我哪敢自己做主啊。”
“什么事?”乔知问。
秦昭接着不敢说了,乔知疑惑,转头一看,竟是赵启正皱着眉瞪着眼不让秦昭开口。
乔知把矛头又转向赵启:“你干嘛?还敢使唤我的人了?”
“不是!”赵启大喊冤枉,“你这才刚醒了,不宜多费心神,先养好身体再说嘛。”
从去西山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四天了,晏城、胡仁、乔氏,这些个鳖孙还不知道又惹出什么事来了,乔知还是不放心:“不行,你直接说怎么了。”
秦昭犹豫了片刻,开始从小事拣着说:“大小姐去找周大当家了,昨晚没回来。”
乔知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说:“不用管,都大人了。”
“可是今早她跟着周大当家去接手了西山王家矿……”
乔知皱起眉,有些着急地问道:“她跟去干嘛?周家那些人都见过她了?”
“没没没,周家来的人说大小姐化了个大浓妆,认不出来的,之后的事情周大当家也安排好了。她们已经从西山回来了,现在大小姐还在周大当家的小院里,说是等大小姐自己想回来了一定给安全送回来。”
周泠办事他自然放心,倒是等这丫头回来必须得教育教育,胆子不小,还敢跟着h帮老大露面了!
“还有呢?”乔知继续问。
“乔媛找到了,在城西臭水沟,人已经死了,身上有多处擦伤和枪伤,其中一颗子弹贯穿心脏,为致命伤。”
“死,死了?!”赵启惊讶道。他都不知道那小丫头丢了,怎么突然就死了?
“怎么,心疼了?”乔知瞥了他一眼。
“没……”只是,一个白白净净活生生的小姑娘最后竟命丧臭水沟,这任谁不得唏嘘。
“她偷了我的大印妄图结党谋反,还敢跟我谈条件。你知不知道,她让我把你卖给她。”乔知冷笑了声,“呵,咎由自取。”
秦昭继续说道:“本来那臭水沟也没人在意,但这几天雨多水位上涨,臭水泡了附近的几家,凑近去了一看还浮着一具女尸,要不是这场大雨,估计人就直接烂在里头了。但是大印不在她身上,我已经派人捞过了,沟里也没有,八成是接走她的人直接半路杀人拿走了东西。”
乔知想了会儿,说:“不对,时间不对。如果她是逃走那天就死了,也就是四天前,还没下雨。就那什么都往里倒的臭水沟,你觉得能撑到今天让你看清她的面貌和伤口么?腐烂得人畜不分都有可能。”
“如果她与接走她的人事后起了争执,又偷走了大印,或者是知道了什么秘密,这才被灭口。接走她的人……”乔知想事情的时候习惯在房间里溜达,这次也一样,正双手撑膝打算站起来,一用力那后背的伤口绷了一下,“嘶……”
赵启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
“扶我起来……”
乔知活像个做复健的,费了死劲才笨拙摇晃地站了起来,“哎我刚刚说到哪了……”他稍微有一秒的迷茫,又很快想起来了,“哦对,乔媛自小被七叔收养在家,外头没多少人知道她是谁,来接她的人估计也是乔家的,他们杀了乔媛以后就把大印拿走了。”
乔家有人私藏枪支,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既然将乔媛杀人灭口,那自然也就不会有忠诚一说,大印也绝不会还回来。秦昭神情变得格外严肃,好像突然地,和各处的关系都僵持了起来:“要去审七叔一家么?”
“不,不是七叔干的。杀掉乔媛代价太大,他不会这么做。”
乔知吃力地稍微挪了几步,脑中却已经差不多演算好了:“这样,把乔媛的尸体收拾好了还给七叔,看看他们家什么反应。等我伤好些了,全族一起开个祷告会,两百七十三人,一人都不能缺席。”
“嗯,好。”秦昭应道。
“还有别的事么?”乔知问。
赵启又给秦昭了个眼神,但这次,秦昭不能听他的。
“还有,暮雨……”
乔知不可置信地听秦昭说完了邢暮雨遇害的事,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赵启的胳膊,苍白,爆着可怕的青筋,连声音都不住地颤抖:“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你现在这个样子过去干什么?对她现在的状态没任何好处!”赵启赶紧拦住了他,“等你伤好一点,她情绪稳一些再去,好吗?”
乔知停住了脚步,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咬牙切齿道:“必须,必须查出来,我要那王八蛋下十八层地狱!“
“我已经尽力去查了,可那天晚上有太多当兵的去了庙会,哪怕靠那枚铜扣范围也只能缩减到十余人,如果不是暮雨自己指认,很难找出那个王八蛋。”秦昭无奈。
“不行,不能让暮雨指认,以后得杜绝她见到想起一切和军统有关系的东西。”赵启温柔地对乔知说,“把这件事交给我好么?我接触那些高阶军官更方便,一定给暮雨讨回个公道。相信我,嗯?”
乔知眼神空洞,迟钝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有人觉得这片金色的夕阳壮丽且温暖,也有人觉得它刺眼,烤得头疼。
周泠一进小院,武励就连忙迎上来,有些焦急地说:“大哥,乔小姐她衣服也不换,别人说什么也不听,就在床上缩着。她脚踝扭着了,俺拿来了药酒,可她把俺赶出来了。”说完有些委屈地把那瓶药酒递给了周泠。
周泠也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接过药酒:“行了交给我吧,你也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服吧。”
她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推门进了屋里。
乔婉还穿着那件被雨淋透的旗袍,皱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脸上的妆已经被冲掉了,特意做的发型也垮在了肩上。
周泠皱紧了眉,说:“把衣服换了。”
乔婉不理她。
周泠又打量了下她那红肿的脚踝,像个大馒头,看着就吓人,便低头单手有些笨拙地拧开了那瓶药酒:“过来,把脚上的伤处理了。”
乔婉还是不理她。
周泠有些急了,将那药酒“嘭”地一声搁到桌子上,抬手抓住乔婉的小腿就往床沿外拽。这一举动引起了乔婉激烈的抗拒,她一边胡乱往周泠身上打一边喊着:“别碰我!离我远点!”
周泠刚重新吊起来的左胳膊也被狠狠地打了一拳,疼得她向后退了一步。
周泠摔门走了,乔婉这时才真的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如今这样该怎么回飞云醉啊。哭得嗓子哑了,累了,就躺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昏睡了过去。
乔婉醒来的时候正看见洪曼在给她冷敷扭伤的脚踝,她实在是精疲力竭,竟没有发觉这冰凉的感觉。
“曼姐……”乔婉嗓子哑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我想回去……”
洪曼心疼地为她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刘海,说:“好,你先把衣服换了,头发擦干,曼姐陪你回去啊。”
洪曼转身把那药酒放下,又把一身崭新的衣服递给乔婉。乔婉磨磨蹭蹭地换下了衣服,无心在意那衣服正是她平时喜爱的款式。
“小婉,喝点姜汤好不好?你淋了雨太容易生病了,三爷还病着,也不能回去让他担心是不是?放了糖了,不辣的。”洪曼将一碗温热的姜汤递给乔婉,乔婉从那碗里看见了自己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曼姐跟小姑姑好像,她想小姑姑了。乔霂虽然是个女强人,但永远都温柔耐心地对她,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承汉商会怎么样了。
乔婉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碗里掉,吓得洪曼赶紧坐下来哄她:“哎呀怎么又哭,再哭就要脱水了……”洪曼以为她还是在因为周泠的拒绝而伤心,几经为难还是说道:“阿泠也不是那么个意思……哎呀!小婉,每个人都要坚持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你坚持追求自己的感情这很好,阿泠决定独身一人生活这也没错,但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只靠一人的一厢情愿,缺了任何一方的输出都不行。她这次做的是挺伤人心的,曼姐不会劝你坚持或者是放弃,只是你要想清楚,在她这样的态度下,一次,两次,三次,你能撑多久?你还会觉得值得吗?”
乔婉止不住地抽噎,说话也断断续续:“不,不是……是,她不,不可能喜欢我……虽然,好难……但我不会,添麻烦……”
洪曼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小婉,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永远永远,都不要妥协,不能低头,永远永远,都要自信快乐,昂首挺胸。”
在最狼狈的时候,还有这么一个人愿她骄傲地走下去,她乔婉绝不会是什么柔弱的女子,要向前看,向前看。
她趴在洪曼的怀里哭了很久,但哭完以后平静地整理好了头发衣服,坚持自己走回飞云醉。
洪曼站在门口看着小姑娘瘦弱却顽强的背影有些心酸,抬胳膊拐了旁边的周泠一下:“你这也太伤小姑娘的心了,自己不难受?”
“我难受个什么,让她早点离开对所有人都好,这笔账,不亏。”周泠确信地点了点头。
洪曼轻笑了下,这俩年轻人的事她是看透却管不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当账来算的,账能明码标价,心可不行,随时都可能反悔。你要是不在乎,还用让我告诉她要自信快乐?别告诉我你是良心发现觉得亏欠了人家。”
周泠不敢去看洪曼那仿佛猜透一切的眼神,她沉入了思考,缓缓眨了几下眼后,也不知道是在质问谁:“我需要良心么?”说完便转头回了屋。
乔婉回去以后趁着没人溜回了屋里。先是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又蜷在床上裹紧了被子。
什么优秀,净是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就只是不喜欢罢了。她能身披万丈光芒,能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却唯独走不进那人的心里。
封闭的空间里充斥着药酒的味道,犹如周泠给予她的浓烈奔放却又痛苦的情感,闷到耗尽最后一口氧气,乔婉猛地掀开被子,趴在床边干呕起来。有人从外头着急地拍着门,她却无法开口应答,那人直接推门而入,见乔婉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嘴唇发白,泪水从眼角划到鼻尖。
“小婉,这是怎么了啊!”苏堇吓得连忙过去扶她。她刚刚见乔婉一瘸一拐地上楼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会儿便跟上来了。“怎么出去住了一天还生病了呢!”
乔婉撑起身子慢慢深呼了几口气,冲苏堇摆了摆手:“没事,就是吃的不太合适……姐,你别告诉我哥啊……”
“真没事?“苏堇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乔婉这可不像是吃坏了的样子。
乔婉微微摇头,尽力抬起嘴角笑了笑:“没事。“
送走了苏堇,乔婉在床上躺了很久,她抓着被子闭紧了眼,头脑却还是如在甲板上飘荡一般的晕眩。许久,她从床上坐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支花朵早就枯萎的桃枝,一包奶糖,一张三饼,一张七万,连带着换下来的那身衣服,趁着天黑一股脑全扔进了飞云醉路对面的垃圾桶里。
调整了下状态,她敲开了乔知的房门。
“哥,你好点了没?“乔婉愧疚地小声问道。
“要是不好还能坐在这儿跟你说话?”乔知有些责怪地看了乔婉一眼,但终归还是舍不得生气,“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乔婉魂不守舍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没……就是有点累。”
赵启见不得她成了这副模样,正要开口却一把被乔知拉住,低头一看,乔知带有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一眼,赵启只得继续当哑巴。
“累了就回去休息,不管发生了什么,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大。想得开就多吃点,想不开就多睡会,别在这耷拉个脸,诅咒你哥没几天活头呢,等你哪天有心情烦我了再过来。”说完便赶紧让赵启把乔婉推出去了。
赵启送走了乔婉,回头问道:“她不开口你就当不知道吗?真出了什么大事大盆从来都不告诉别人,与其让她憋着,还不如在她面前骂周泠一顿来得解气!”
在乔婉瘸着走回飞云醉的时候,周泠已经差人送来了亲笔道歉信,不求原谅,只希望乔知不要怪罪乔婉,耐心听乔婉诉苦,怎么骂她都行,只要人能给哄好。可没想到,乔婉压根对今天的事闭口不提。
“她不愿意告诉我我干嘛非得知道?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需要让她知道是周泠在顾虑她的情绪吗?不如早点断了。”乔知示意赵启扶他再趴下。
赵启扶媳妇儿躺好,转念一想,也对,周泠这次做得如此决绝,就是要和乔婉断个干脆,但要他这么瞒着兄弟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要不,我给她做点吃的送过去?”
“都这个点了她肯定没胃口,明天吧,多给她做点好吃的。”乔知语气很平淡,就和委屈难受的不是自己妹妹似的,“不行,趴着压得胸口难受,你上来让我靠着。”说完就要去拉赵启。
“嘶,你妹都难过成那样了,我咋看你跟个没事人是的?”赵启气得笑着问道。
乔知倒觉得他奇怪:“难道离了周泠就不能活了?她再难过日子也得照样过,总得捱过这么几天。”
赵启又想起了当初在医馆吵架,乔知说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的事。他几乎是抱着自虐的心态问:“那要是有一天,你离了我呢?”
没想到乔知轻皱了下眉头,想都没想,反问道:“你会吗?”接着笑着说:“你赶紧上来,我又困了,后背疼。”
黑暗中,赵启平躺搂着乔知,乔知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赵启身上。听着那清晰有力的心跳,刚刚说困的现在反而睡不着了。
赵启越想越别扭,试探道:“媳妇儿,问你个事呗,先说好了,不准生气。”
“不生气,你说。”乔知心情倒是不错。
“你咋回来以后这么黏人了……诶我不是说不好,就是不太习惯你这么温柔。”
乔知倒没生气,只是习惯性地又翻了个白眼:“不习惯?不习惯那你就赶紧滚回你屋,我自己睡。”说着就把手撤回来。
赵启立马屈服:“别别别,别让我回去。”又伸手把乔知捞了回来。
沉默许久,乔知才小声说:“我只是,怕有一天自己要死了,回头一看竟然还有未了的心愿。”
赵启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有什么心愿吗?”
乔知倒是很认真地想了起来:“嗯……飞云醉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乔家不要再给我找事,周泠能坐稳那个位置,你永远都不会变。”
赵启没第一时间回复,而是仔细品味这句“永远都不会变”是什么意思。说好了要强大起来陪他保护飞云醉,倒是要让他费神处处为自己想着了。
柔软的发丝抚过胸膛和脖颈,撩拨得他心里也发痒。赵启感觉到乔知在偷偷抬头看他,有些埋怨地问:“那你这伤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怎么?”
“虽说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但是这事吧,多多益善,让你不留遗憾嘛。”说着说着,那不安分的手就要顺着腰往下滑。
赵启猜得不错,乔知真的在看着他,因为下一秒一个巴掌准确无误地亲吻了他的侧脸。
我在反思……这篇文章是好几年前写的了,所以设定了邢暮雨的故事,但现在本人非常不喜欢这个桥段,奈何牵扯后边非常多的剧情,实在无法改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20来岁的人了你们四个别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