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东京流星/Der Augen 第18章 男主角

“你、咳咳咳咳咳——”我的声音哑得刚吐出一个字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鸣的身上还有刚结束比赛的热哄哄的汗味，他似乎相当程度的认真，虽然口吐惊人之语，而且用的是几乎这边管乐团的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

“咳咳、你真的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他的手臂强硬地把我紧紧箍进他怀里，“虽然我狂妄、任性、幼稚，但我还是想和奈绪美一直一起活下去。不管是甲子园还是哪里，我想带着奈绪美成为日本第一啊！”

“不、我们还是高中生吧？！”

“高中生又怎么样啊！我就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我知道了、知道了所以你先放开我吧！”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

“我答应你、这样总行了吧！”

他箍紧我的双臂终于松开了一点，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被他牵住左手，硬硬的老茧滑在我指腹，我才恍然自己签下了怎样的卖身契。抬起头，注意着这边的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我尴尬地、感受到热度在我脸上迅速地攀升。沉默终于被打破、中村学姐鼓起了掌，早川夏帆迟疑地说了句：“新婚快乐…？”

我要尖叫了，好想就这样晕过去。尖叫声、掌声和起哄声掺在一起，鸣还相当得意，穿着棒球服，像赛后在英雄台接受采访一样光荣地揽着我的肩膀挥着手，平易近人地向管乐团的应援者们道谢，我拼命把头往后扭想要逃走。没过一会儿，他就被找来的原田学长拖走了，我终于能登上巴士，不平静地、不安稳地、眼睛和脸颊都发红地听着围住我的促狭的调侃和惊讶的询问。

那枚奖牌还挂在我脖子上，我低头端详着它，又翻了一面。啊，原来奖牌这么重啊，陷在巴士狭窄的座位里，我咬住下唇、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今天能赢真是太好了，能够再去甲子园真是太好了，能遇到他、真是太好了。

甲子园的投手丘到底有什么魔力，甲子园的天空、泥土、空气的味道是会更不一样吗？关西和东京的确不同，阪神甲子园更是能够容纳五万名观众的圣地，阿尔卑斯席上欢呼如浪潮一般仿佛要冲破天际、不绝于耳。一年中最热烈的夏日，所有的媒体都把镜头对准聚焦、即将炒热这个夏天的男主角。

前三场比赛完封对手，二十二局无失点，连高中通算67发全垒打的怪物巨炮佐野修造也无法从他手中拿下分数，现场的快门声不绝于耳，将他在投手丘上抬起左臂的身姿变成第二天早上体育报纸上的拓片。晚上洗过澡后回来旅店休息区的电视刚好在播热斗甲子园，镜头前的鸣像复古广告里金发蓝眼的天使小人儿，脸颊上冒出两团让人火大的得意的红晕。

“能打到这里都是大家的功劳，我相信原田学长的配球一定很完美，他真是一个很可靠的学长。”

我擦着发梢滴下的水珠，夏夜的蝉鸣像密集的雨点一样化在墨浓的蓝色空气中，看着他身后原田学长和吉泽学长强忍着火大的表情、吉泽学长的眉头甚至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感到了一些微妙的感同身受。

从一回战、到明天即将迎来八强赛，鸣在体育报纸上占据的板面越来越大，标题的用词和字体愈发夸张，观众席的尖叫、欢呼，与推特上的推文像雪花一样充斥着这个夏天。赛后总是有扎堆的JK簇拥到场外，晨间新闻里报道的“小鸣旋风”、虽然命名方式让我感到嘴角一阵抽动、但他的确像轻金色的风暴一样席卷了全日本，阿尔卑斯席上高举的双臂齐齐朝向天空、仿佛他名字带有宗教性。

“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易拉罐冰凉的温度、还带着细细的水珠、贴上我的侧颊，我被冰到肩膀蜷起来把那罐橙汁向外推，未干的发梢浸得T恤潮潮的。

“你们不是在楼下吗，大明星？”稻实作为都内有名的私立校，校方大手笔地订了甲子园附近的和式温泉酒店，外表华丽到如同身处安土城，天下布武的宏愿只需徐徐图之*。棒球部的正式选手在楼下独占一层，上面的楼层才陆续地分布着应援团和管乐团。我顺手把头发用发圈竖起来、至少不要再弄湿我的衣服：“真受欢迎啊——楼下的女生这几天可越来越多了哦。”

咔哒一声易拉罐的扣环被掀起来，冰过的橙汁的味道、在夏夜的空气里爆出几粒小小的气泡、被少见地贴心地贴到我嘴边。学名“首都王子”笑得格外得意，像一只趾高气昂的玄凤鹦鹉：“奈绪美吃醋了？”

新开的易拉罐嘴有时几乎锋利，我啜饮着锋利，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盛夏的蝉鸣如夜雨，不知厌倦地重复同个调子，在窗外下个不停。登上体育报纸的头版的王牌投手目光别扭地顺着我的肩膀往下撇，明明刚才还嚣张得不行、现在却耳尖红红的：“喂，你是不是没有穿……”

“没穿内衣？”我只是觉得他这样格外好玩，被当做睡衣的T恤松垮垮地贴住皮肤、隐约闻到一点氤氲的潮气，“你要摸摸吗？”

鸣的脸颊、被均匀地涂上薄粉色，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嗫嚅着最后不管不顾地甩出来一句：“奈绪美…你这个、这个大色鬼！”

“我什么也没干吧！”除了逗了逗他。平白天降罪名，我不甘心地拽住他落在身侧的珍贵左手、他挣扎作势缩回去，这样没有意义的玩笑力气的拉扯，最后还是落进我的手心。这是来到西宫这几天、第一次这么近地站在一起，我们更惯常的距离是从投手丘到应援席。

我静静地温吞地啜饮着锋利、夏日的温度和所有一切，鸣的蓝眼睛凝固着看向电视机里播放的《激斗甲子园》，稻实的部分播完了、现在是下一个学校。他的声音像接触到我的皮肤、透过我身体响起来的：“既然到了这里，那就一定要得到呢。”

“冠军。”

让更多人看到你吧，体育报纸、电视媒体、舞台已经搭好了，这是为你准备着的，毫无疑问的、夏天的男主角。

“所以你快回去睡觉嘛、明明明天还有比赛、而且还是连投。”

“知道啦！奈绪美简直变得和雅桑一样啰嗦！”

“成宫投出了此次大赛的个人最高球速——147km！”

“最后是变速球，挥空三振！！！”

早川和中村学姐把我夹在中间，拽着我的胳膊一同跳起来，声浪几乎要冲上天空，我的脚落到地面时、还残留着微微的耳鸣，阪神甲子园高远的记分板，刻录着这场比赛的结局。

“稻城实业，暌违十六年，第二次打进甲子园决赛。”

“距离顶点只有一场比赛——”

还差一步，只是一步而已。

八月末的关西、太阳把皮肤烤得辣热，眼泪是凉的，从我的眼眶里滚出来、几乎锋利地要把脸颊割开。小号的管身被紧紧握住、蹭上手心细密的汗、在滚滚热风里也无法放凉。原田学长把他从投手丘上扶下来，我似乎和他共享了心脏和血管、感觉呼吸都酸得五脏六腑拧巴着发痛。

延长十四局，巨摩大四名投手的车轮战，换上三名代打。我伸手想要把眼泪抹掉，可镜片已经被涂花了，带着从胸腔挤出来的细小的喘息声和心脏的阵痛，我今天仰起头看到的炽烈的阳光，和我熟悉的这个夏天、过往的每一天都一样。

今天可真热啊。

暑假短到不可思议。我躺在奶奶家的檐廊下，看着麦茶里的冰块一点点融化，风扇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旋转的扇叶发出响声，意识逐渐恍惚地弥散掉。一双宽大的手蘸着冰水就拍在我脸上，惊得我睡意全无、惊叫了一声从地板上跳起来。奶奶养的黑白花色的肥猫悠然路过，肥美的身躯灵活地从我脚背上跃过、养得油光水滑的皮毛热乎乎地擦在我小腿上。

始作俑者笑得开心得不行，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后面去，犬齿尖尖地探出来、像奸计得逞的狐狸。他的最佳拍档事不关己地把风扇头转到他那边去、悠闲地吃着刨冰、顺便伸手蹭一把大坏猫轻盈从手心溜过的尾巴。

“宫侑！”我踩得木制地板发出了闷闷的响声，用手背把脸上的水蹭掉。恶作剧成功的小鬼、精神年龄仅有五岁，我默念着不要和野生动物一般计较的口诀，坐到治的身边、两张脸一起迎着风扇的风。偏偏侑的黄色脑袋钻到我们的肩膀中间、毛茸茸热乎乎，像什么大型动物，显然不是盛夏末尾受欢迎的温度，我龇牙咧嘴地要把他拍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我家的老太婆、要我们来送腌的咸菜。”他的眉毛生动地竖起来，“我可是从市区坐车过来的。”

“这个猪头上车之前说什么都要去上厕所、差点没赶上车。”治的刨冰见了底、突兀地接了一嘴，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亮亮的憧憬：“姑奶奶说晚上要吃烤肉。”

我慢吞吞地喝了口麦茶，冰块化得差不多了、但幸好还是凉的。烤肉啊——

奶奶叫人去拿新切好的冰西瓜，午后的蝉鸣叠着韵、不休地知知叫起来。侑和治比着吐西瓜籽像两只火力全开的豌豆射手，我毫不掩饰嫌弃地、屁股往旁边挪了两格、生怕被误伤。可表哥似乎被奶奶分配了重大的人物，侑就算嘴里含糊不清、也坚持隔空关心我：“奈绪——”

幸好提前分了一小盘西瓜出来，盘子被他们扫荡一空，治探出身子去把风扇调高一档、声音被风吹得雾蒙蒙的：“为什么夏天回来总是没精神啊？”

“就是说呀、明明比赛输赢和奈绪也没关系吧。”侑扯住治的T恤后摆擦手，被毫不留情地赏了一记直拳，当人性格讨人厌到一定程度、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就吐出这种讨厌话。我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着：“再怎么说我也吹了一夏天应援曲吧？”

“那比赛的也是男朋友君、又不是奈绪嘞。”

“而且奈绪、也不太懂棒球吧。”

最难受的，就是这种似乎和我有关、又似乎没关的感觉，我咬着嘴唇转眼珠，还没怎么加载出一套文案、侑就亲热地凑过来、精壮的右臂牢牢扣住我的肩膀：“对了～我过段时间要去东京集训诶、奈绪一定会来看我的吧！这可是那个JAPAN哦——”

疑问句已经被说成肯定句了吧，我叫着让他先放开胳膊啊热死了，而且我又不懂排球看什么看。他的肩膀反而扣得更紧，治治翻了个白眼大声评价道小人得志。

我不懂排球也不懂棒球，这是本来的事，如果留在关西、我会在稻荷崎给号称“高中最强双胞胎”的表哥们吹曲子也说不定。风扇转着头吹，蝉叫着响，树叶子沙沙抖着，檐廊投下的阴影里、还是有半截小腿被日光晒得红红的。可我似乎只能听得到我心脏跳动的声音，胸腔里轻轻盛着和某人连着血管共享的红彤彤血淋淋的一颗心。

*天下布武是日本战国时代大名织田信长提出的政治理论。近年的研究解释成“以武家的政权来支配天下”居多。信长将自己所在地改名岐阜时，即开始用“天下布武”之印，展开往后长达15年的统一日本之路，直至1582年本能寺之变信长遇害，布武梦断。

安土城是在1576年时由织田信长建立的，是日本最早正式建筑的天守阁，后来本能寺之变后遭到烧毁。

**宫双子在本文成为了类似心理咨询师一样的角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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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