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祈祷型门锋 第61章 第61章

上赛季夺得德国杯和联赛冠军的多特蒙德，创造了队史最年轻的冠军阵容。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句夸奖。

由于俱乐部资金紧张、财力有限，主帅足够年轻，无法引进大牌球星，多特蒙德别无选择，只能重用年轻球员。

好在你们的阵容不算单薄。

不少德国球迷认为，多特蒙德之所以屡屡获胜，是缘于“上帝的眷顾”（莱万也是这么想的），不可否认，这支年轻的球队确实足够幸运。

因为你是这只球队的金羊毛*。

你并非鲁尔区的孩子，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拯救这支没有强援、没有巨星，始终渴望胜利的队伍。

爱你的球迷们会说：小闪电为这支威斯特法伦的球队带来了鎏金的蜂糖梦。

2009年11月24日，欧冠小组赛第五轮，大黄蜂远赴罗马尼亚，客场挑战乌尔济切尼。

罗马尼亚在2007年正式加入了欧盟，但至今仍不属于申根区，多特的球员们能在该国停留最长90天，无需额外申请签证。

你们的目的地是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的斯特亚乌球场（Stadionul Ghencea），作为布加勒斯特星队（Steaua Bucuresti）的主场，这里可以容纳约27,000名观众。

这是一场对意志力的考验。

乌尔济切尼并非传统豪门，但你们的对手并不只有他们，还有罗马尼亚寒冷的天气和糟糕的球场条件。

11月末的布加勒斯特，气温徘徊在0℃-5℃之间，凛冽的寒风和湿滑的草皮无疑为比赛增添了更多变数——比赛日当天还下起了小雨。

低温可能带来轻微的降雪，而你的FIFA系统比当地天气预报更准确，已经提前告知了你“下半场比赛将会出现小雪”。

这无疑会影响小组赛的节奏。

乌尔济切尼目前以1胜1平2负（4分）排名小组第三。

如果本场失利，他们将基本无缘16强；但如果逼平多特蒙德，他们仍有机会争夺小组第二，并将在最后一轮全力对抗塞维利亚。

在某些时候，双方主帅的战术几乎是写在纸上的——多特知道乌尔济切尼会死守，乌尔济切尼也知道多特会全力进攻。

他们最理想的结果是守住平局，把晋级悬念拖到最后一轮，因此没有理由主动进攻，而是全力防守。

面对稳固的防线，大黄蜂只能依靠快速传控与边路突破，争取在前30分钟打破僵局，以撕开对手的低位防守体系，避免陷入持久战的不利局面。

在球场上，真正的较量并不在于战术布局，而在于谁能在比赛中率先打破预期，找到决定胜负的突破口。

……

冷风裹挟着细雨，在布加勒斯特的夜空中飘荡，湿润的空气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球场灯光映照着湿润的草皮，雨滴在光束中斜斜落下，勾勒出清晰的轨迹。

本场比赛，多特蒙德依旧沿用4-2-3-1阵型，莱万多夫斯基作为进攻支点，前场由罗伊斯（左）、格策（中）和库巴（右）组成，负责创造机会并压迫对手防线。双后腰在防守覆盖的同时参与进攻转换，四后卫提供稳固的防守结构，而两名边后卫则适时前插助攻。

面对低位防守，中路渗透难度较大，边后卫助攻（施梅尔策、奥沃莫耶拉）将成为重要手段，通过下底传中或倒三角回传寻找禁区内的莱万多夫斯基。

格策将作为前腰负责在肋部寻找空当，利用个人技术与直塞球撕开对手防线。

乌尔济切尼在本场比赛中采用了4-4-2阵型。

他们的四后卫保持着紧密站位，与四名中场形成两道防线，在禁区前制造拥挤局面，封锁多特蒙德的直塞和渗透机会。

后腰回撤，基本站在中后卫前方，将构建5-4-1或6-3-1的防守模式，确保不让多特在禁区内获得轻松射门的机会。

他们不会主动进攻，而是利用控球与拖延时间的策略，降低比赛节奏，破坏多特蒙德的快攻节奏——对方门将也会在每次球门球或任意球时故意拖延，减少比赛时间。

但这并不意味着乌尔济切尼将完全放弃进攻，当多特的边后卫压上时，他们会迅速寻找反击机会，利用双前锋比拉斯科、塞梅多的冲击力，在多特的高位防守身后寻找空间。

……

比赛还未开始，细雨就将球场草皮打湿，变得湿滑而难以掌控——也会让门将的扑救变得更加复杂。

乌尔济切尼的球员们在场上摆出了熟悉的低位防守阵型，试图利用场地条件阻止多特蒙德的进攻。

他们的战术一目了然——死守，拖住比赛节奏，等待多特蒙德急躁出错。

今天的克洛普站在场边，难得穿上了一身黑色西装，双手插兜，目光专注地观察着场上局势。

雨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但他并不在意。

可惜，你的主教练没能保持太久的庄重。

比赛第7分钟，足球在边路被乌尔济切尼的后卫解围，高高飞向场边，你西装革履的主教练下意识地抬脚停球……展示了自己作为“前美因茨球员”的技术。

皮鞋精准地接触到球面，却因雨水和场地的湿滑……没有带来太多摩擦力。

足球在他脚下轻微一弹——直直地砸到了助理教练泽利科·布瓦奇的头上。

好视力的你当然看到了这一幕。

布瓦奇一脸懵然，猛地回头，而克洛普只能耸耸肩，嘴里嘟囔着什么，只剩下替补席上的球员们一个个憋着笑低下头。

德德甚至轻轻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哈伊瑙尔，匈牙利人努力绷着脸，却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也下意识露出了笑容。

雨势不算大，但球场的草皮已经彻底湿滑，多特蒙德的传控球员在推进时明显感受到阻力，而乌尔济切尼的防守球员趁机收缩得更加紧密，他们的站位几乎压缩到禁区线附近，不给多特任何轻松起脚的空间。

……你的主教练今天可不太走运。

比赛第29分钟，裁判的一次边线球判罚成为了导火索。

乌尔济切尼的球员乔治·加拉马兹在边线附近与多特球员发生身体对抗，导致球出界，第四官员示意球权归乌尔济切尼，这一判罚立刻点燃了克洛普的怒火。

你的主帅情绪激动，眉头紧锁，向第四官员挥舞着双手，大声咆哮，甚至直接用英语质问：“Are you serious?”（你是认真的吗？！）

他的表情显得极为愤怒。

你的主教练一向如此，克洛普是一位极具激情的教练，为球队带来了极具侵略性的战术体系，当然也会在场边大声指挥，在球员进球时振臂高呼，用自己的方式向裁判施压抗议。

罗马尼亚的球迷素来狂热，显然乐见其成，他们选择用更猛烈的呐喊声回应：球场内一片嘘声，看台上的声浪愈发强烈，甚至有人燃起了烟火，红色的火光映照在看台上方，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刺鼻气味。

主裁判注意到了场边的混乱，迅速跑了过来，克洛普的表情愤怒得可怕，以至于主裁判在犹豫了几秒后，朝克洛普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离开技术区，前往看台。

于是人们就看到了——多特蒙德的主教练被罚上了看台。

克洛普甚至还想继续争论几句，但他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解开西装扣子，向球员通道走去，按照规定，他必须绕行到看台观看比赛。

教练在比赛中被主裁判罚上看台，会被追加至少一场欧战禁赛。

乌尔济切尼球迷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庆祝这个“小胜利”，他们当然喜欢看到对方主帅被驱逐。

这意味着，下一场欧冠比赛，克洛普将无法进入技术区，也无法出现在更衣室。

……哈哈，这是你的主教练第一次在欧冠被罚上看台。

按照规定，克洛普在下一场欧冠比赛中将无法进入技术区，也不能在比赛当天进入更衣室，甚至不允许通过对讲机、手机、纸条向球队传达指令。

当然在实际执行中，很多教练都会找到“灰色地带”，比如通过助教传达信息（如果被发现可能会进一步受罚）。

好在，今天的多特蒙德状态极佳。

在连续的攻势未能撕开乌尔济切尼的密集防守后，多特蒙德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逐渐占据主动。

第35分钟，格策在禁区前沿拿球，稍作调整后送出一记极具穿透力的直塞，足球贴着草皮钻向禁区内，罗伊斯迅速插上，一个假动作晃开防守球员，左脚推射——足球精准地钻入球门远角。

——1:0！

进球后的罗伊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球鞋，做了个“弯腰给球鞋掸灰”的动作。

你觉得这个新的庆祝动作有些可爱。

罗伊斯出生的时候本来应该叫“丹尼斯”，但是那年荷兰球员马尔科·范巴斯滕在欧洲杯决赛中打入了世界级进球，于是他的父亲就把他取名为“马尔科”了。

他喜欢白色的一切，白球衣、白球裤、白球袜和白球鞋——喜欢白球鞋这一点和你的另一名朋友克罗斯如出一辙。

托尼·克罗斯也有最钟爱的白色球鞋，而且几乎只买那一款。

下半场比赛，乌尔济切尼利用反击获得了一次难得的单刀机会，对方前锋比拉斯科带球突入禁区，面对着的是你——多特蒙德的最后一道防线。

雨水顺着你的额角滑落至眼皮，但你几乎没有眨眼，眼中只剩下那个冲向你的前锋。

比拉斯科的右脚拉开了射门的动作——你知道这是一种惯性，他的身体姿势表明：他将尝试用右脚推射远角。

你微微压低重心，观察着皮球即将离开他脚面的瞬间，判断对方的意图。

你微微眯着眼睛。

然后，你动了。

在比拉斯科射门的一瞬间，你迅速倒地，右手向远角方向伸展——指尖精准地蹭到了球的外侧。

——皮球被改变轨迹，擦着门柱飞出底线。

时间仿佛被短暂冻结，斯特亚乌球场在那一秒陷入寂静，远道而来的多特蒙德球迷率先打破沉默，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乌尔济切尼球迷迅速反应过来，愤怒的嘘声如潮水般席卷四周。

而你缓缓站起身，调整了一下呼吸，甩了甩手套上的雨水，抬头看向看台上的克洛普，轻轻扬起拳头，对着他的方向挥了挥。

年轻的球员，激情的教练，完美的门将，没有什么能比这组合更动人的了。

大黄蜂并没有留给乌尔济切尼太多反应时间。

仅仅过了7分钟，多特蒙德再下一城。

莱万多夫斯基接应罗伊斯的传中，高高跃起，头球攻破了乌尔济切尼的大门。

——足球皮球直入球网！2:0！

很奇妙的是：莱万把进球献给了你。

进球后，波兰人没有第一时间奔向队友，而是单膝跪地，双手交叠轻轻贴在胸前，像骑士在出征前向上帝低头祈祷。

这是 “波兰翼骑兵的战前祷告”（Husaria’s Last Prayer）。

你挑起了眉梢，而莱万却在站起身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隔空对你伸出了拳头。

……真够奇怪的，他像是想对你隔空碰拳（Distant Fist Bump）呢。

你甚至在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当作你的‘波兰翼骑兵’了？

翼骑兵冲锋时，通常会以直立的姿态骑乘战马，身体保持稳定，同时手持长枪（koncerz或kopia），枪尖直指敌人，长剑是波兰翼骑兵在长枪断裂后使用的近战武器，象征着战斗的最后防线。

你迟疑了片刻，也隔空对他挥了一下拳头。

波兰人的笑容很灿烂，而一旁格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第85分钟，多特蒙德前场施压，迫使乌尔济切尼的门将脱手，格策及时跟进，一脚将球补射入网。

——3:0！

滑跪至角旗区，格策回头指向了你所在的位置，也将进球献给了你。

罗伊斯笑着跑了过去，拍了拍格策的脸颊。

格策看起来好快乐。

他太急切想要一个答案了。想要喝彩与掌声，想要意气风发、一球成名，想站在聚光灯下，赢得无数荣耀，更想得到你的回应。

但捷径并不存在，时间才是唯一的尺度。

现实要他忍耐，要他一遍遍重复枯燥的训练，要他在沉默中积蓄所有可能，直至某一天，命运才肯松手，给予他应得的一切。

随着终场哨声响起，多特蒙德以3:0的比分轻取乌尔济切尼，提前锁定出线资格，晋级欧冠16强，剩余三队将争夺另一个晋级名额。

球场的广播声还未响起，远道而来的多特蒙德球迷已经彻底沸腾，黑黄色的旗帜在客队看台上翻涌着，掌声、呐喊、歌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连雨夜的寒意都无法浇灭他们的狂热——他们高举着围巾，挥舞着双臂，一遍遍地、在这片异国的球场上高喊着球队的名字。

乌尔济切尼球迷则显得沉默了许多，偶尔有人站起身，鼓掌向自己的球队致敬，他们的球员已经拼尽了全力。

赛后谢场的时候，你的嘴巴轻轻开合，对远道而来的多特球迷无声说了“Danke”（谢谢）。

雨水与汗水交融，早已打湿了你的球衣，而从天空飘落的细雪落在你的头发上，凝结成了微小的冰晶。

你摘下手套，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抬起了头，看向客队看台，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从不幻想或渴求“被爱”，因为直面自我才是自由的起点。然而全场多特球迷的欢呼正昭示着——他们在热烈地爱着你。

你唯有心怀感激。

你的“自由”被狂热的球迷之爱紧紧牵绊，这种赤忱、青涩的驽钝使你仿佛是为这片绿茵场而生的。

……

足球簇拥着你的人生，贯穿了你的命运，但放眼整个世界，它不过是无数人生命中最寻常的一种喜爱。

小组赛第五轮结束的三天后，2009年11月27日，从莫斯科开往圣彼得堡的166次“涅夫斯基”特快列车在行驶至博洛戈耶市附近时发生了爆炸。

列车上放置的IED被引爆，导致28人死亡，超过90人受伤。

这是目前俄罗斯铁路史上最严重的恐怖袭击。

俄罗斯政府指责北高加索分离主义武装发动袭击，并将其归咎于车臣叛军，随即宣布将采取一系列报复行动，包括定点清除武装分子、加强对车臣及北高加索地区的安全管控，以及对恐怖组织发动军事打击。

车臣叛军指挥官多库·乌马罗夫（Doku Umarov）在事后宣称对此负责。

这天晚上，你收到的莱万发来的消息。

他几乎是平静而幸灾乐祸地询问了你：

——上帝并不会阻止每一场恶的发生，对吗？

波兰人的用词冷静而克制，但你能很明显地听出他的政治立场。

贪婪的俄国曾在历史上三次瓜分波兰，导致波兰在欧洲地图上消失了123年，直到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才重获独立。

当然，野心勃勃的波军也曾两次杀进莫斯科。

二战后，波兰的许多土地被并入苏联（这部分土地至今属于乌克兰和白俄罗斯），让波兰整个国家往西挪了两百多公里。

1939年，苏联与纳粹德国签订《莫洛托夫-里宾特洛甫条约》，并在秘密协议中商定瓜分波兰。苏军随即占领波兰东部，枪决了约22,000名波兰军官、警察、知识分子和精英阶层。

1944年，波兰人在华沙发动起义对抗纳粹，但苏联却在维斯瓦河对岸按兵不动，任由纳粹德军屠杀20万波兰人，起义最终失败。

卡廷森林惨案、冷战时代苏联霸权对波兰的支配，让波兰人在民族情感上始终对俄罗斯咬牙切齿。

在他看来：波兰的苦难远比俄罗斯人遭受的灾难深重得多，这完全是因果报应……如果你没有阻止，说明它应该发生。

……可你并不是上帝，你只是无法阻止每一场恶意的发生。

你咬了咬嘴唇，有些疲惫。

如果你在一切开始前就告诉人们“将会发生”什么，联邦安全局和联邦宪法保卫局就会找上门。

你是一个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人，拥有某种程度上的‘预知’，但你并非无所不能，更不是全人类的救世主，你曾侥幸拯救了恩克的生命，但那不代表你能够改变整个世界。

世界上有那么多遗憾，你不可能逐个弥补。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你回复了他：我不是圣米歇尔，罗比。

没有等待他的回复，你按下了锁屏键。

在闭上眼睛前，你缓缓侧过身，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如果人们愿意，和平将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但事实是，人类真糟糕。

*金羊毛：希腊神话中，埃厄忒斯将金羊毛供奉给战神阿瑞斯，由一条不眠的龙守护，以防止被盗，这是因为神谕预言埃厄忒斯的统治与金羊毛紧密相关，金羊毛在，他就安全；金羊毛若失，他的王位将岌岌可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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