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冠小组赛共有6轮比赛,主客场交替进行,每两周进行一轮,从2009年9月15日开始,到2009年12月9日结束,这段日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周中多了几场欧战。
对于你和你的主教练而言,这将是你们首次踏上欧洲赛场的征程。
而对多特蒙德的许多年轻球员来说,这同样是他们第一次在远离家乡的球场上亲身感受欧冠的热烈氛围。
不过你比你的队友们更幸运一些,因为英格兰比德国更早晋级了世界杯正赛。
9月9日,你再次得到国家队征召,随英格兰队返回伦敦,在温布利球场主场迎战克罗地亚。
在这场预选赛中,英格兰以5比1大胜对手,提前两轮锁定小组第一,直接晋级2010年南非世界杯正赛。
这场比赛多少带着复仇的意味。
在2007年欧洲杯预选赛中,英格兰在与克罗地亚的两回合较量中遭遇双杀,先是在客场0比2落败,随后又在温布利主场2比3惨遭逆转,最终无缘2008年欧洲杯正赛。
那是三狮军团自1994年世界杯以来首次无缘世界大赛,这一结果不仅令英格兰足坛震惊,也被视为英格兰足球史上的一大耻辱。
两场失利不仅直接导致前任主帅史蒂夫·麦克拉伦下课,也让英格兰球迷对克罗地亚耿耿于怀。
而在新任主帅卡佩罗的带领下,英格兰的状态逐渐回暖,你们在去年9月的首回合交锋中以4比1大胜克罗地亚,成功扳回一城,并在今年9月9日的次回合较量中以5比1横扫对手,不仅完成了对克罗地亚的复仇,也为2007年的遗憾出局正名。
不过在这场比赛中,卢卡·莫德里奇并未出场。
在8月29日的英超比赛中,他代表托特纳姆热刺对阵伯明翰时不幸右腿腓骨骨折,因伤未能入队,错过了这场与英格兰的关键较量。
这无疑是克罗地亚的重大损失:球队失去了核心组织者,中场的攻防运转也因此受到严重影响。
或许这才是克罗地亚失利的重要原因。
……
十月初,年度金童奖的40人候选名单正式公布,你成功入围了正选名单。
马德里竞技的年轻门将大卫·德赫亚(David de Gea)同时获得了金童奖的提名,巧合的是,你们是金童奖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入围门将。
金童奖由《都灵体育报》评选,旨在表彰21岁以下、在欧洲顶级联赛中表现最出色的年轻球员,然而由于门将的特殊位置,以及评选标准更倾向于进攻型球员(前锋和中场),门将在该奖项中极少受到青睐。
2009年成为了金童奖历史上首次提名门将的一年,媒体将其视为“门将地位崛起”的重要象征。
而你则为门将打开了参与这一奖项评选的先河。
讽刺的是,这一切绝对离不开你父亲的手笔。
虽然评选结果由记者们投票决定,但运作方依然可以通过潜在的关系网络影响媒体。
你的俱乐部没有什么经济优势,更无法像皇马或巴萨那样利用媒体塑造球员形象、引导舆论风向,甚至在个人荣誉评选中施加影响。
但你的父亲却能够凭借私人关系接触欧洲主流体育媒体的高层,比如《都灵体育报》、《卫报》和《踢球者》,这并非直接的贿赂,而是一种“优雅的方式”,巧妙地将你的故事和表现呈现在他们面前。
欧洲的一些主流体育媒体始终对你的表现给予正面评价,甚至将你称为“Game-Changing Goalkeeper”(改变比赛的天才门将),尤其是英格兰的报纸、评论员和足球专家,对你的赞誉更是溢于言表。
真是讽刺的阶级操控。
规则看似公平,但真正能影响结果的从来都不是规则本身,而是谁掌控了规则的运作方式。
一些获得资助的体育专栏甚至称你为:“超越了传统门将的定义,是这支球队的灵魂。”(He has transcended the traditional role of a goalkeeper and become the soul of this team)
足球始终是一项团队运动,即使个人能力再出众,也极难凭一己之力决定比赛的胜负。
将胜利完全归功于某个球员,无疑是对足球本质的误解。
……
而多特蒙德则在联赛第9轮遭遇失利,终结了自2007-08赛季延续至今的49场不败纪录,这一成绩目前是德甲历史上最长的跨赛季不败纪录。
这一结果,很大程度上归咎于你。
本场比赛,斯图加特的进攻比预想的更加猛烈,而在随之而来的大雨中,一切都在视线模糊后变得混乱。
比赛进行到第31分钟,你在禁区内与斯图加特28号中场球员萨米·赫迪拉发生了激烈碰撞。
瓢泼大雨早已将绿茵场浇透,强烈的冲击力让你失去平衡,胸口传来一阵闷痛,整个人踉跄了几步,膝盖狠狠磕在泥泞的草皮上。
冷冽的雨水透过球衣渗入皮肤,你大口喘着气,眼前一片恍惚,肋骨隐隐作痛,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也受了伤。
球员们围了过来,场上乱成一团,嘈杂的呼喊声和裁判急促的哨音迅速将你拉回现实——赫迪拉倒在地上,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蜷缩着。
屈肌反射是人体最底层的保护机制,晕厥有一定概率使舌肌运动。当人晕倒后,意识、肌肉、神经反射都是不可控的,当肌肉运动、神经反射异常时就可能导致“舌根后坠”的反应,堵塞气道,造成窒息。
顾不上胸口的疼痛,你强忍着肋骨间的钝痛,踉跄着站起身,跪在他的身旁。
雨水顺着你的额角滑落,让你的视野愈发模糊。
你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眼睛和双唇微微闭合,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周围的球员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中透着不安与恐惧,而他却毫无反应。
——萨米·赫迪拉才23岁,就在今年6月,他刚刚以德国U21国家队队长的身份率队夺得了2009年欧青赛冠军。
“Er droht zu ersticken!”(他会窒息/吞舌头)
有人在你身后喊道,于是你没有犹豫。
隔着手套无法把手指塞进他的嘴里,你几乎是把手套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你没有用蛮力撬开他的嘴——那会造成下颌关节损伤,而是侧过他的头部,借助拇指让他的口腔自然打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伸入,确保他的舌头不会向后坠落堵塞气道。
“舌后坠”会伴随无意识的咬合反射。
赫迪拉的牙齿死死咬住你的手指,疼痛让你的大脑短暂空白,但你不在意,只是皱起了眉。
你想确保他的呼吸顺畅。
队医姗姗来迟,在蹲下仔细检查了赫迪拉的状况后,立刻示意担架进场。
周围的空气逐渐安静,球员们神色凝重,看台上的喧哗和雨声似乎成为了你脑海中唯一的声音。
你站在原地,手上残留着唾液和他的体温,指节隐隐作痛,心底却一片冰凉。
赫迪拉的身影随着担架缓缓远去,球员们神情凝重,裁判低声交谈,而你只是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模糊,直到彻底消失在场边。
雨依旧在下,顺着你的发丝滴落,浸透你的衣襟,但你感觉不到寒冷。
人类很难对他人的濒死无动于衷。
当你曾经历过死亡,再次面对他人的困境,多少会陷入短暂的相似共鸣。
——医学上称之为“继发性创伤”。
裁判吹响哨声,示意比赛恢复,而你却迟迟没有回过神。
比赛仍在继续,手指上的牙印清晰可见,你捡起了守门员手套戴回手上……回到了球门前,你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赫迪拉倒下的画面。
某种说不出的情绪堵在胸口,混着喘息与雨水,沉甸甸地压着你。
你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他离开的方向。
比赛的节奏依旧很快,队友们在努力防守,你试图专注,但心跳却乱了节奏,场上的呐喊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你甚至听不清队友的指挥。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你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会没事吗?”
你的状态逐渐失控。
就连你的系统也在此刻提醒了你:你的心率已超过正常范围,出现过速迹象。
好在克洛普立刻发现了你的状况。
多特尚未用完换人名额,你被替补下场了。
这真的很少见:一般情况下,只有主力门将受伤或被红牌罚下,才会安排替补门将上场。
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多特蒙德连失两球。
你坐在替补席上,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你听过……淹没一切的雨声吗?
你坐在替补席上,手掌无意识地搓着膝盖,指尖还残留着微微的颤抖。
你本能地想去听点什么,但雨声已经吞没了一切,耳边的世界仿佛被掏空,只剩下密集的水滴砸落的声音,像是某种无形的屏障,将你与外界彻底隔绝。
球场的灯光在雨幕中变得扭曲、失真。
也许是雨势渐强,或是你的大脑仍困在刚才的画面里无法抽离……你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告诉自己他会没事的。
但你依然能看见刚才的一切——赫迪拉倒在泥泞的草地上,双眼紧闭,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庞滑落,周围是慌乱的队友、飞奔进场的队医,还有你跪在他身旁,感受着手指被他死死咬住的疼痛。
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发干,声音哽在喉间,什么也发不出来。
除了雨声,你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它的淹没剥夺了你的思考能力,同时又让一切思考变得毫无意义。
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了。
你的眼睛无处可看,在听觉被彻底吞没的瞬间,目光在雨幕中游移,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回神的焦点——但你的眼睛不是1/6000秒焦平面快门,看不清雨滴在空中落下的形状,看不清草皮被冲刷的痕迹,看不清过去的那一秒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只是坐在那里。
……
比赛以2-1结束,这是多特蒙德本赛季首次遭遇失利。
好消息是,赫迪拉在被抬下场十五分钟后逐渐恢复了意识和知觉,随后医院确认他已脱离危险。
在返回多特蒙德的大巴上,你默默地坐到了最后一排,格策比罗伊斯更快地贴了上来,坐在了你身边。
你轻声对格策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回道:“这不是你的错。”
黑暗中,你的朋友开始轻声给你讲笑话,试图逗你开心。
他的声音轻快,一边讲一边偷偷看你,但你始终低着头。
他并不知道你和FIFA系统的交易:你需要用胜利带给他健康。
格策在自己的“德式冷笑话”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你始终很安静,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意识到你在落泪。
“……你在哭吗?”
他停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无措,伸手想要碰你的脸,却又在半路缩了回去。
——他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实上你就站在他和他的命运之间。
你今天差点毁了另一名球员的职业生涯与未来。
罗伊斯也在此刻凑了过来,轻声对你说:“医生说他已经没事了。”
引擎的低鸣并不足以盖过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球队大巴里,你能清楚地听到他的每一个字。
你没有说话,但鼻尖依旧酸涩。
罗伊斯也是个“伤病体质”的倒霉蛋。
如果不是你的介入,他会过早地在门兴格拉德巴赫打封闭(注射镇痛类药物以坚持比赛),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遭受大大小小54次伤病,累计休赛时间长达1246天,错过整整两届世界杯和两届欧洲杯。
但眼前这两个“完全不知道怎么说好话”的傻瓜,是你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你朝他们笑了笑,随后转头看向窗外。
倒退的夜色模糊不清,城市的灯光像破碎的碎片,一切都映在你的眼睛里,摇晃着,沉沉浮浮。
有那么一瞬间,格策想要直接亲吻你落泪的眼睛。
所有的野心都是真的,所有的欺骗都是真的,但最痛苦的是,所有的爱也是真的。
年轻的球员过早地被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包围:父母的离异、破碎的情感、失控的信任与归属感,一切都在他灵魂上留下了无法愈合的创口。
格策想凑上来亲昵地安慰你,甚至是吻去你的泪水,但又害怕自己的动作过于唐突——更何况罗伊斯就在你的面前,莱万也在回头看你。
他最终只是缓缓靠近你,尴尬地伸出了手,犹豫地拍了拍你的后背。
——球场之下的爱是‘赌徒’。
球员们在过于年轻的年纪便经历了太多派对、名流与绯闻,沉溺于社交媒体的狂欢与金钱堆砌的恭维中,逐渐被拔高了对爱与快乐的阈值。
而你很难分清,他们的吻究竟是荷尔蒙的冲动,对虚荣与征服的沉溺,还是源自真正的爱意。
——或许就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明白。
……
在第二天的恢复性训练之前,你找到你的主教练,问了克洛普一个奇怪的问题。
那年冬天,当他成为美因茨的主教练,正值父亲临终之际,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面对死亡,触碰至亲的病痛,他又是如何坚持下去的?
你的教练没有回避,坦诚地回答了你。
——没有人能在失去至亲后保持平静。思念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它联结着生与死,在时间的长河中绵延不绝,既给予痛苦,也支撑着人们继续前行。
在他父亲离世的那一年,日常生活依旧,清晨的黑麦面包、厨房里升腾的咖啡香气、母亲如往常一样在花园里修剪玫瑰,平凡得让人误以为一切未曾改变。
他仍记得告别的那一天,清晨的天灰蒙蒙的,秋风吹过墓园,枯叶在石板小道上翻滚。他的母亲与两个姐姐站在湿漉漉的土地上,与其他亲属低声交谈,神色各异。
他看着人们将花束和松枝环放在墓碑前,白色的缎带在风中微微飘动,而泥土最终覆盖了一切。
他继承了父亲的责任,甚至连父亲的足球梦想也一并背负,这是个奇妙的命题——他该如何替父亲活着?如何替他思念?
——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答案。
这是一场如此私人的谈话,你仿佛第一次触及了你主教练的内心。
你下意识把手收回了袖子里,你的手指上残留着淡淡的牙印,指节处的红痕已经很浅了。
“……如果那天我选择后退一步,或者动作再慢一点,也许赫迪拉就不会受伤。”
你的声音很轻。
你的主教练静静看着你,眼中没有责备,只有温和的理解。
“也许。”克洛普点点头,语气平静,“但足球场上没有‘也许’。”
你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如果你后退一步,也许球会进网,球队会输掉比赛……你无法预知所有可能性,也无法回到那个瞬间去改变任何事。”
你的主教练始终在维护你,他在媒体前也是这么做的。
“你知道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克洛普忽然换了个话题。
你摇摇头。
他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Hab keine Angst, den entscheidenden Schuss zu wagen.’”(永远不要害怕去踢那一脚关键球)
“在格拉滕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在关键比赛里点球大战,我原本不该是那个主罚的人,但我想承担责任,结果射丢了。”
他那时候才**岁。
“我们输了比赛,我难过得要命,回到家里,我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尤尔根,足球不是关于对错,而是关于决定。’”
他看着你,语气柔和却坚定:“你做出了决定……你选择了上前封堵,而不是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你已经尽全力去保护球门了,也在赫迪拉倒下的那一刻,尽全力去帮助他……你没有逃避,承担了一切,而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鼻尖酸酸的,觉得克洛普是全世界最好的教练。
这周四,你在通过路考后拿到了临时驾照,就像计划好的那样——在11月前拿到驾照。
你打算独自一人出发。
从多特蒙德俱乐部前往诺伊施塔特,驾车大约需要两小时,行驶距离约为200公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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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