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贝纳多日记 第9章 第 9 章

今天是我受伤休息的第三天，安克科为我引见了一位经纪人，是我葡萄牙的老乡，他叫鲁本。

“他会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两个小时前安我收到了安克科发给我的这条消息。现在又过去了三个小时，我发给他的消息却石沉大海，而我清楚他早已经结束了训练。

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正宗的葡萄牙语。鲁本开口的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天然的亲切感，我喜欢这个年纪可以当我父亲却依然保持谦逊幽默的人。

“你饿了吗？我知道马德里有一家不错的传统葡萄牙菜，要不要我吃一顿再聊？”

我笑着摇手：“虽然我很馋，但我是运动员，不是休赛期，不太适合吃这些。”

“好吧，可怜的孩子。那你介意我们再聊聊这些吗？”他见到我点头，他才继续说下去，“我看到你的手套球鞋都是有赞助的，基本来自于我们葡萄牙本土的品牌。这很好我的孩子。不过，我觉得不太够。”

“怎么了？”事实上我觉得我的衣服鞋子和手套完全够用。

“我就直接说了，若昂。关于你们球队新签下的门将伊尔克，他来自尤文图斯的青训，你一定知道尤文图斯吧？意大利的豪门俱乐部。虽然那个孩子还没有在正式比赛中证明过自己，但…球队的赞助商可能会更喜欢他。”

我耸耸肩：“竞争吗？没关系，我从小就面对竞争，我有信心赢过他。”

“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可以孩子，可你是葡萄牙人，而这里时西班牙。这里的人对会对同为西班牙人的伊尔克更加宽容。”

“歧视？”

“别这么说孩子。”鲁本摇摇头，“我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助你，我保证那不会很难。只是让你多接受几个采访，多参加一些活动。让你的面孔多出现在社交媒体上，你的脸是那么的漂亮，只要不是瞎子，他们总会知道你才是更好的选择的。”

傍晚我闷闷不乐地坐大巴回到宿舍。罗德里戈已经替我做好了晚饭，看着一盘沙拉放到面前，我的更加心情低落。

“怎么了？”罗德里戈吃得大快朵颐，勉强才从盘子里分出个眼神给我。与我不同，他毕竟刚训练完回来，估计连喝水都是甜的。

我把叉子插在番茄上：“你今天见到伊尔克了吗？”

“哦，你说那个新来的西班牙小子？我看见了，他挺大方，你们应该也有得聊。”

我点点头，问他运动员和明星他更愿意成为哪一个？

“哈哈哈，当然是全要了。体育巨星都很有钱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都管不了，那多自由啊。”

“真的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我咬着甜菜杆，“可我的经纪人告诉我，足球运动员有三样红线，赌球，犯罪，同性恋。难道巨星就是例外吗？”

“嗯…”巴西人想了想，似乎也不奇怪我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巨星足够有钱，应该不会再去赌球吧。犯罪更是没必要，可能，只有同性恋了？这是天生的，再有钱有名也改变不了。”

“但我没有见过哪个巨星公开过自己是同性恋。”

“对啊，因为信仰问题，很多赞助商和球迷都接受不了。有他们俱乐部和球队才能活下去。”罗德里戈叹了口气，“你看，英超花了那么大力气，球迷还是只能接受同性恋的标志出现在球衣的臂章而非球场上。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你要踢球，你就必须是充满男子气概的直男。”

晚上罗德里戈和新交的女友出去约会。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我毫无顾忌地给安克科打去了视频通话。

他挂了，还是秒挂。

“你如果不接我的电话，我立刻就拿钥匙去开你家的大门，只有吵醒了洛伦索，我想你才会出来见我一面。”

发完这条消息，我决定给他十五分钟时间。第十三分钟的时候，他的电话打过来了，看背景，他应该是在他的那辆YUKON牌的SUV里。

“嘿，你今天和鲁本聊的怎么样？”镜头晃动了一下，他似乎调整了座椅，半躺在车里问我。

他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可恶，保险起见，我干脆把宿舍的门反锁——陷入爱情的巴西小子你最好不要现在回来。

安克科问我在哪里。

“我现在在宿舍，我有话问你。”

他叹了口气：“看来你们聊的不怎么样。”

“你和我聊的也不怎么样。”我和我的目光一齐向他兴师问罪，“第一天我想去看你训练，你告诉我有两个青训上来的小孩需要你的指导。第二天你搪塞我主席找你谈话。今天是第三天，我知道今天伊尔克入队，干脆不问你，你居然还给我安排了经纪人的事情。我很好奇，佩德罗，明天你要用什么办法阻止我去训练场？”

“够了！贝纳多！”我看见他砸了一下方向盘，“可怜可怜我吧，你别说了。”

手机里只有我们彼此呼吸逐渐加重的声音。车里灯光很暗，我甚至看不清他眼睛的颜色，更不用说其中流荡的情绪。

他忽然消失在了我的屏幕里。

“你究竟什么意思？！”我大声质问他，“别撒谎了佩德罗。就这么一次，告诉我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回应我的是长长的沉默，就在我准备挂电话时，他又出现在了镜头里。

“因为你，我现在必须要挂掉你的电话，打给照顾洛伦索的阿姨。请你在二十分钟之内换好你的衣服。”

镜头变得一片漆黑，他说完就挂断电话。我一把将手机摔在床上，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讨厌过他。

他真是个该死的混蛋，他们西班牙人都是！他下不了决心，看不透自己，就拉着我一起在原地忐忑徘徊。究竟是谁将这样互相折磨的关系冠之以“爱”的名字？

我要审判发明“爱”这个词语的人，他让所有痛苦的人甘之若饴，在每个人的生命里刻画着注定痛苦的一页。如果这份痛苦有颜色，我可以肯定我的一定是宝石般的翠绿色。我现在二十岁了，即使我活到一百岁，我也确定往后的八十年里，再也没有其他人的颜色可以盖住这抹绿色。

我知道世界很大，毕生所梦还在远方。我不甘心这辈子只欣赏马德里橙色的晚霞。我在电视上看见慕尼黑的雪，曼彻斯特的雨，伦敦的雾，我还很年轻，我可以在拥有梦想的同时去实现它们。

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那双翠绿色都眼睛。我向上帝发誓，如果没有他，没有这个可恶的西班牙人。哪怕将来有一天我能驻足在最浪漫的巴黎，哪怕有人为我点亮整座埃菲尔铁塔，我也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躯干，浪费着已经为数不多的感动。

西班牙人用一双眼睛就偷走了我的心脏，当他不在我身边时，我的心脏永远就只是一个满世界找不到归处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