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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把天才男友装进提包 第165章 第 165 章

作者:起默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7-05 07:46:25 来源:文学城

CH.159

“来吧!”

蒂博看着特奥鼓了下带着门将手套的双手,煞有介事地微屈膝、俯下身,做出准备扑救的姿势,而身边的安娜和尼克都在兴奋地等着他踢出皮球,不禁陷入了一秒的沉思。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起初,他只是在旁观特奥练习传球。蒂博一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算得上自律的了,至少他在假期里仍会控制饮食、保持规定的运动量,直到他有了一个每天做有球训练的男友。没错,是每天。盘带传球射门,一样不落。除了叹为观止,他还能作何反应呢?

当然是围观了,毕竟特奥的传球绝对赏心悦目,更不用说他同样——如果不是更加——赏心悦目的脸蛋和身材。

但是,然后,特奥开始练习射门了,而情况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不是说他射得够不够精准的问题,而是把射门当成和传球一样去练,这本身就不合理。所以蒂博很快按捺不住过去停下球,问他:“我可以加入吗?”

特奥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当然,谁能拒绝一个世界顶尖的门将陪自己练射门呢?

蒂博跑回去取了手套,又跑回来,在门前跳了两下当作热身,而后兴冲冲地对他招着手说:“放马过来!”

碍于设备和人员条件的限制,能练的只有点球和任意球。不过无论是哪种,对于蒂博来说,扑出去都没什么难度。而不用想就知道,特奥才不希望他放水。但在第五次把球踢回给特奥时,他还是忍不住调侃他:“你能别往我怀里射了吗?”

二十码开外,特奥的面色倏然憋得通红,又转为漆黑。他阴着脸保持着沉默,用膝盖一点把球停在脚下,往后丈量着距离退了几步,接着助跑向前,让左脚前侧狠狠地扫在皮球中部。

足球贴着草地划过流星般的轨迹,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球门下角冲去!但是蒂博几乎在他行动的一瞬就做出了反应,倒地将球一把击出!

“什么?!”特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嘿,进不了我的球门不是很正常的吗?你还没习惯?”蒂博笑着说完,抱起球走过来,用球敲敲他的脑袋。

特奥反手挡在头顶,瞪他一眼,门将便收手了。他把球抢过来随意地颠着,仍然郁闷地皱着眉,击球的力度一下比一下大。“刚刚那球,角度、速度、力度,哪里有问题?为什么就是进不了?”

蒂博看他神情认真,也认真起来,“你的技术的确没有问题,但是……坦白地说,我很容易能看出来你要射哪里、怎么射,而你知道,之后就更简单了。我不确定,这也许是你缺少前锋意识的缘故。”说是这样说,实际上他的语气显露出他很确定。

“……或许只是你对我太了解了。”这句话说得连特奥自己都不相信。他叹了口气,脚尖一挑,足球直直地弹起来。他不错眼地盯着球的路线,不由微微一笑。

“唔,这句话我喜欢。”蒂博一本正经地说,半退一步跃到空中摘下球,又砸了下他的脑袋,“所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特奥垮下脸,“没劲。”

“幼稚。”蒂博回嘴道。

“噢,你在说我吗?”特奥佯装惊讶地讽刺他。

而他的身体却在悄悄地靠近门将的视觉盲点,随即劈手就要夺球。蒂博毫无防备,但他的反应速度不愧是超一流的,立即一个半转身,把球牢牢护在怀里,得意地肆意嘲笑起来。特奥扑到他的背上,双臂从他腋下穿到他身前胡乱摸索,也不自觉地大笑着。眼看这场大战即将往更幼稚,或者完全相反的方向一路奔去之时——

“哇,爸爸,你们在玩球吗?我也要玩球!”尼克站在房间的窗边朝他们大声喊。

二人立刻收手,各自往后退了一步。特奥笑着抬起头,“好啊,不如你叫上姐姐,我们一起吧?”

-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特奥和尼克一队负责守门和防守,而他和安娜一队进攻。实话说,从哪个角度看,蒂博都找不出输的可能性。但是,他还是决定认真对待。他抛起球,轻轻地传向安娜。

女孩接到球,直接很自信地飞起一脚,而尼克乐呵呵地转身向慢吞吞滚动的皮球跑去。蒂博赶紧一步上去,在他要追上的时候再截断,捅给女儿,安娜马上跟上又是一脚。这次距离更近,蒂博都来不及干预,球直直冲着球门就去了。特奥在门前已经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容,他很轻松地俯身一掌拦住了皮球,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1:0.”他宣布。

“喔——特奥哥哥好厉害!”尼克欢呼道。

“笨蛋尼克,你喊错了!”安娜面色不快地纠正他。

“特奥好厉害!”尼克灿烂地笑着又说一遍,蹦跶着跑向球门,从特奥手里拿回皮球,交给蒂博。

蒂博深吸口气,终于意识到难点在哪里了。

特奥抛给他一个看好戏的眼神。他置之不理,蹲下身附耳和安娜窃窃私语几句。

这是有战术啊,特奥想着,也叫过尼克,跟他说:“一会儿你就黏着爸爸,好不好?”

尼克用力地点了下头,“好。”

“真棒。”他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跟那边的父女俩喊:“嘿,你俩密谋完了没有?”

“你急什么?好了。”蒂博面色自然地站起身,轻轻拍了下女儿的背,安娜便向前跑去。剩下几个人连忙都调整了下位置。等到安娜到了他右前方的时候,蒂博把球传给了她。

这个距离的传球他的精度还是很有保证的。安娜带着球往前跑了几步。蒂博也在慢走着。尼克谨记着特奥的嘱咐,和爸爸寸步不离。

真的有战术。特奥不由笑了,他看着安娜往蒂博的身前像模像样地传了个球,而门将突然迈了两步,已经足以摆脱尼克的纠缠,接到这球,立刻缩短了与球门的距离。

他莫名有些紧张起来,盯着蒂博的动作。但是他一直没有射门,只是逼近着他。特奥眉心微动,略一思考,余光注意起安娜的动静。

这时,蒂博忽然一下拉开步伐。

特奥立刻再次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的双脚,蒂博重心向后微倾,他的右脚铲到球底——挑射?他做好起跳的准备,却看见皮球旋转着……从他面前划过。

偏了吗?他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挖苦男友,球就砸在跑过来的安娜的腿上,一个折射,弹进了网里。

“啊!!我进球啦!!”安娜激动地一下蹦了起来,张开双手雀跃地飞扑进蒂博怀里,又一下奔向弟弟抱住了他,俨然已经完全忘记他俩是对手。

蒂博本想和她击掌的手只好讪讪地收了起来,迎着特奥嘲笑的眼神,严肃地抢先一步嘲笑他道:“你看,安娜的前锋意识都比你好。”

特奥保持着蛊惑人心的微笑,慢慢地摘下手套。

弗拉芒人不知为何感到浑身有些不寒而栗,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比不过特奥掐他腰的手速快,立刻闷哼一声,余惊未消地抓住他的手,捏了下坚硬的指骨,“我就是说句实话,下手这么狠?”

“我看是我下手还不够狠。”特奥狠厉道。

蒂博笑了出来,理论上来说,这当然是不应该笑的情形,所以他当然是故意的。他的眼睛里有一些存心的撩拨的挑衅。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忽地,俩人听到身后传来尼克天真又清脆的声音。

“咦,姐姐,你为什么突然捂住我的眼睛啊?”

安娜镇定地说:“小孩子不能看这个。”

特奥:“……”

蒂博:“……”

特奥目瞪口呆。你教的?!

蒂博惊慌地连连摇头。不是啊!绝对不是我啊!

随即,尼克不满地说:“姐姐,我才不是小孩子!”

……

-

女孩灵巧地拨着皮球,引得弟弟左跳右跑地追逐,她在短暂的生涩之后,已经掌握到了一些运球的门道。特奥感慨道:“安娜真的有天赋。”

“那当然。她可是我的女儿。”蒂博自得地说。

在刚才,在被抓包的爸爸们狼狈地整理好心情和表情,准备维护自己的名声和家庭地位时,他们才发现两个孩子早已经把他们抛在脑后,在草地上嬉笑着玩闹了起来。没办法,他们只好腾出空间,灰溜溜地到露台旁的台阶上坐下围观。

特奥静了片刻,忽而轻轻笑了声,“我本来想说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但是突然又想起来,我爸妈都会弹钢琴,还不是教出了我这个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吓跑老师的孩子。”

蒂博和他并肩坐着,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大脑在轰鸣中宕了机。首先,这个故事很值得一番嘲笑;其次,这是特奥第一次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以如此闲淡的口吻随意地提起他的父母;最后,这他妈的是第-一-次!!

缓慢重启的过程中,他完全失去了反应。特奥无意间扭过头,可能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很搞笑,根本没太掩饰自己唇边的笑意,湖泊似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看。

蒂博终于回过神,意识到一丝尴尬,他为什么表现得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青少年一样?他干咳一声,连忙问:“你还学过钢琴?”问完他才发觉了此事的荒谬,有些戏弄地说:“你为什么要学钢琴?我都不知道你是在折磨你的老师还是你的钢琴。”

“很幽默。”特奥没什么表情地说完,笑了出来,耸了下肩,“谁让他们经常在家里四手联弹呢?我只是觉得那很酷。至于我的钢琴,它很好,不劳费心。”

“我想这一定是它亲口跟你说的吧。”蒂博揶揄笑道。

特奥翻了翻眼睛,不想理他。他双手撑到身后,长腿交叠,看着两个小孩。但是余光里,弗拉芒人的视线一直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地凝在他的侧脸,他忍不住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我只是想……”蒂博舔了下唇,“可不可以多告诉我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

“好啊,”特奥随口说,扬眉看了他一眼,“不过,你确定你感兴趣?我觉得还挺无聊的。”

这是什么问题?蒂博马上笑着肯定地说:“当然。”

这时,他瞥见特奥的手机亮了一下。中卫原本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但只这一眼,他的眉间就现出一道深刻的纹路。

“怎么了?”蒂博也微微蹙眉,问。

手机屏幕上,是RTBF的两条消息:首相宣布将原定4月19日到期的封禁措施延长至5月3日;全境较前一日新增新冠肺炎确诊病例2454例(wiki),比前天的新增人数翻倍。

特奥慢慢地呼了口气,把手机给他看。蒂博的脸色猛然一变,“怎么会?不是还在lockdown吗?”但新闻只不过是泛泛而谈,他忍不住站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你快去吧。”特奥说:“我看着他们。”

门将匆匆对他一点头,拿起手机进了屋里。特奥在原地静静地坐了两秒,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卢西恩的名字。

——

特奥·莱特姆·德斯特雷刚进RSCA时最常去的地方既不是俱乐部的训练场,也不是宿舍,更不是那个所谓的“家”,而是一个偏僻的、山林环绕的、就连比利时人都不一定知道在哪的村落。说是村落,那也只是他们自居的而已。几幢房子和几块草坪叫什么村落啊?特奥一直觉得那顶多就是个小社区。从布鲁塞尔过去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从安特卫普过去则要更久,但他仍然一有时间就往尚蒂文特(Chantevent)①跑。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不是异类。

在十四岁那年,他升上了U17。他曾一度以为事情会变得不一样,但事情还是一样的。区别只是,他在进中央车站时不用再紧跟在某个中年人身后,假装自己是ta的孩子了。很显然,这只让他去尚蒂文特的频率更高了。

但他绝不会预料到,有一天,他会在那里遇到自己的队友。

特奥在推开门看见卢西恩·高兰的瞬间心脏急剧地收缩了一下,带来缺氧的感觉,轻微眩晕中,他的手指用力扣住了门框。极度的震惊与畏惧让他仿佛双脚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哪怕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逃跑。高兰为什么会在这儿?!他盯着他,毫无头绪。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那个名字老气的深色皮肤的大块头正悠闲地坐在门厅里,手里卷着一本被翻阅得有些旧的杂志,而且,他已经发现了他。

卢西恩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向他举起手,挥了挥。“嘿,um...特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特奥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卢西恩喊了他的名字。到U17的第一天,他在自我介绍时就说希望大家直接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氏,他确定自己的语调一定是严肃的,然而换来的却是前辈们的哄堂大笑。可以想见,没人听了他的。特奥没想到卢西恩居然记得。而且,他印象中,卢西恩似乎也从没有叫过他“没爸妈的小子”。他的心脏因一股流经的暖流而舒缓了些许,忽地又想到,既然卢西恩在这,那是不是说明他和自己是……

一样的?

他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冲卢西恩笑了一下,尽管那幅度因他面部肌肉的僵硬而有些小。“我也是。”他说着进了屋里,关上门。

卢西恩宽仁的深棕色眼睛意外又惊喜地瞧着他,站起来咧开嘴笑了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噢,好小子!来吧,我带你——对了,你是第一天来当志愿者吗?”

志愿……什么?

特奥就像是被人迎头泼了一桶冰水似的冻住了,然而一把烈火却从他的脚趾向头顶开始焚烧,滚烫的温度燎得他的面颊赤红。他想知道上帝的脑子他妈的出了什么问题啊?有的人好命到能用溢出来的幸福施舍给旁人,而他却要失去父母一次,然后是又一次。他挟着愤恨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卢西恩,有一种野蛮的暴力的冲动在他身体里不断翻滚。

卢西恩不再笑了,也许他从他的沉默和表情里意识到了什么,向他缓缓地走近了一步,就像靠近一只因受伤而警惕的野兽。特奥没有动。现在走人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人已经知道了他是个孤儿,如果他想说出去,他难道能打到他闭嘴吗。他只是深深地、仔细地扫描过卢西恩的脸,企图找到怜悯与好奇的蛛丝马迹。

然而竟然没有,那张称不上俊朗的面容仍然带着一种令人不知不觉间便会放下心防的温和。卢西恩在他一步之外站定,而后他微微躬身,试探着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特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你是来找文森特他们的吗?”他问。

特奥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视线。

于是卢西恩自顾自地接道:“噢,我知道了,你就是文森特说的外援,是吗?”他轻轻笑了一声,“你来早了,特奥,他们还在睡午觉呢。不如——我先陪你踢一会儿吧。”

“你?”特奥抬起眼,有些尖锐地问着,语调讽刺,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尊。如果这个大块头在足球上的天赋有一丝一毫值得称道的地方的话,他也不会面临快要被青训的年龄上限扫地出门的窘境了。

“好吧,我的确不太够格。”卢西恩笑着自嘲。他听见了他明明白白的轻蔑,居然也没有生气。“那你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顺便一起等等他们。”

他的手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脊背,更加坚定而温暖地揽着他。特奥犹豫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挥开他。他极快地瞥了卢西恩一眼,在触及到那双眼睛前转开,闷头径直走向了休息室。

“你想玩游戏吗?没问题……”卢西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特奥推开门,说:“不。”他回头看向他,挑衅地问:“国际象棋,你会吗?”

不走运的是,卢西恩微笑着,“是的,我会。”

他没趣地嘁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卢西恩从柜子里拿出棋盘、棋子和棋钟,问他:“45分钟?”

“随便。”特奥不在意地说。卢西恩调好计时器摆在桌子上,挑出黑王和白王,分别握在两只手中,背在身后倒腾了一会儿,再伸向他。他果断选道:“左。”

黑人男孩便摊开左手,是白王。特奥马上探身拿过那枚白色的棋子,放到了e1格里。

不过几秒,双方都熟练地摆好了棋盘。忽略了赛前的握手礼仪,特奥立刻e4起手,而卢西恩也走了王前兵,e6。特奥撇了下嘴,他不喜欢法兰西防御,一旦被黑方拖住,王翼就容易失守。但他有信心抓住开局。他想了想,将局势引进塔拉什变例。

但是随着棋局的演进,他很快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他的出子速度是在当年的无数棋谱、残局和快棋中练出来的,可卢西恩居然完全不比他慢。只是与他侵略性强得有些激进的下法相比,卢西恩的棋风更多让他想起彼得罗相,在化解攻势之余暗藏杀机。

他们在中局的缠斗得如此激烈,仿佛每一步都藏着刀光剑影。特奥不自觉地愈发兴奋起来,右手不断地转着一枚黑马,将象冒险推到g3,想要制造黑方的叠兵。

然而这下却反而被卢西恩抓住机会,给车创造了一条开放线。紧接着他的车马长驱直入,弃子击双,逼他弃后。

特奥使劲咬了下嘴唇,不想放弃。他用象吃黑象,同时威胁到他的兵。但卢西恩不退反进,跳马e5,和黑后合围,反过来让他的象陷入天罗地网。

皇后实在是太重要了。尤其是,此时还未到残局。

特奥盯着棋盘。棋钟上数字无声地跳动。终于,他力竭地吐了口气,推倒了自己的王。

“哇啊——!”身旁突然响起尖叫般的大呼小叫,有个人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他的椅背上,“卢西恩,你他妈的居然赢了特奥!!”而另一个则开始按着卢西恩的肩膀疯狂摇晃。“你真牛逼(dope)!!”

“文森特,注意语言。”卢西恩一边被晃着,一边无奈地说。

特奥侧过脸,眼风冷冷地扫过去,他身边那个梳着一头脏辫的男孩瞬间就乖乖地站直了身体,背着手往边上挪了一步。下一秒,晃着卢西恩的棕色卷发男孩也安静下来。

“还有两个人呢?”特奥问。

“去热身了。”脏辫男孩文森特小声说。

特奥面无表情,“那你们还在这干什么?”

俩人都不敢再说话了,赶紧往外面跑。

特奥转回眼,正撞进卢西恩微笑的眼睛里。如果有人能一直微笑着,他不是个假人就是个圣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后一种。是因为他在当志愿者吗?不,不是的,这世界上有太多人帮助别人只是为满足自己当救世主的**,可他似乎不是其中之一。卢西恩向他伸出手,温文尔雅地说:“很接近。”

特奥的左手在桌底下攥紧又松开,而后右手握住了那只手掌。和他的体型相符的宽厚有力,温暖又粗糙,且明显地收着力度。他抿了下唇,微微施力,忽地说:“下次我会赢。”

卢西恩咧嘴一笑,“We\'ll see.”

-

从此以后,他接受了他的接近、他的友情,他说“宽恕他们是放你自己自由”,他拍开他的门拽着他去找一个素昧平生的弗拉芒女人敞开心扉,他劝他去一家籍籍无名的法乙俱乐部不放弃他的职业生涯。

他怎么可能不感激他?他甚至崇敬他。

但也仅此而已了。

-

“嗨,特奥,”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而亲热。“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特奥一定觉得对方在暗讽,但是既然是卢西恩,他只是问:“我不打给你,你就不打给我?”

听筒里安静了刹那,卢西恩也许是换了个无人的地方继续通电,“抱歉,我知道这是你去皇马的第一个赛季,又入选国家队,所以猜你很忙——应该也的确如此吧?伊蕾娜说你这段时间跟她见面和电话都少了很多。你最近怎么样?”

“恭喜你,猜得一点没错。”特奥笑着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在尚蒂文特?伊蕾娜也在?”

“是的以及是的。她和扬森博士上月来值诊,结果很不走运,正好遇上lockdown……幸好我们地方够大。”

特奥连忙切入正题,“说起来,我正想问,尚蒂文特情况怎么样?”

“几乎没怎么受到影响。毕竟,你知道的,除了我们,平时哪里还有人会来这?何况前段时间有人送来了好多酒精棉片和口罩,我们都用不完,甚至还送给旁边镇子了一些。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卢西恩有条不紊地说着,蓦地笑了笑,“啊,对了,你恐怕不知道,自从你出名之后,给我们捐款的人都变多了。那个碎了一角的镜子总算被换掉了。”

“噢,”特奥有些意外,不由一笑,“看来我就算为了这个也得继续努力了?”

“我倒不会怀疑你的努力程度。”卢西恩语调自然地说:“还有一件好事,文森特申请上哈瑟尔特了。”

“医学?”

“医学。”

“Good for him. ”特奥微笑道:“我很遗憾我没能当面祝贺他。”

卢西恩笑了起来,“别担心,我当然用你的钱替你给他送了礼——”

“那不是我的钱。”特奥突兀地冷淡地说。

一霎那间,通话里毫无声息,而后他们同时道:

“抱歉!抱歉。我一下口误了,是基金。”

“抱歉。是我反应过激了,我很抱歉。”

“不,不,是我的错。我的确说错了。你在意这个,我一直知道。”卢西恩赶忙说。

特奥一只手摁着额角,其实他还一直知道尚蒂文特的许多社工都那么说,在法律意义上说那也算是一部分事实。他的手又使劲地摁了下,摇了摇头,“好了,这没什么……”

“特奥,”卢西恩忽地打断他,他的嗓音略微变得低沉,明明在微笑,又像是模糊地含着一些哀伤,“只是知道我喜欢你而已,真的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地和我说话吗?”

一时死寂。

特奥的心跳一瞬停跳一拍,他张着嘴,慢慢眨了两下眼睛,“……是尤里跟你说的?”

“是的。”卢西恩轻声道:“可我原本……没想过告诉你。”

特奥把呼吸放得很轻,敛着眼睛,盯着晃动的草尖,唇边逸出一抹苦笑。片刻之后,他说:“你别怪丹尼斯(普拉埃),他只是、并不知道。”

“我不怪他。”卢西恩认真地说:“你也别怪尤里。”

“我当然不怪他。”准确的说法是,他早就猜到尤里·蒂勒曼斯会告诉卢西恩了。“你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他告诉你也是应该的。”

“不。”卢西恩脱口而出了这一个单音,接着却沉默了一息,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回归了特奥更熟悉的样子。“他还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了……嗯,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特奥微微一愣,他望着草地上的孩子们,尼克在扑向皮球的时候绊倒了安娜,于是他们咯咯笑着,滚作一团。他的眼前突然闪过刚才弗拉芒人听到他随口讲的童年故事时的神情。他感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下,连忙抿了下唇,却并没有隐瞒他的心中所想。“He is... my grace.(他是我的恩典)”

卢西恩缄默几秒,而后讷讷地应了一声,“噢。”

一丝烦闷的压迫感忽而悄无声息地绕上他的心头,特奥的眉皱了皱,手指揪住了一根野草,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我们不是为幸福,而是为神圣而生的(窄门)’之类的话呢?”

“……这是什么傻话呢。”卢西恩笑了笑,“幸福就是神圣的最高境界啊。真好,特奥,我相信,上帝也会为你高兴的。”

他的笑语听上去毫无滞涩,没有一分一毫的不真诚。可这是可能的吗?特奥直到此刻都觉得不敢相信,卢西恩真的喜欢他?为什么、怎么会?那丝烦闷缠绕得愈发紧,他禁不住了,他在理智阻止自己之前问道:“你真——你为什么喜欢我?”

卢西恩略微一顿,史无前例地反问回来,“这个问题……似乎不应该问我吧?”

“我知道他的答案,可我不知道你的。”

“……为什么要知道我的?”

有那么一会特奥什么都没有说,之后,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因为,我将你视作约翰·科菲(绿里奇迹)。”

那个体格壮硕、眼眸纯真的约翰·科菲,他在人间受着痛苦与黑暗,却在拯救着痛苦的黑暗中的人,他被拷在电椅上的双手难道不曾让你想起什么熟悉的画面?他是行神迹的天使,他是主动踏上那条Green Mile为人的罪而死的圣子,那理当爱(agape,圣爱)着世人的神为什么会——怎么可能会——喜欢(philia,情爱)上一个人?

“你是我的约翰·科菲,卢西恩。”特奥又说了一遍,几乎含上恳求。他把声音降得那么低,好像这样就可以抵消那刀子似的每个音节带去的痛感。

听筒里如此的安静,于是两个孩子的笑声和远方呼吸里细微的颤抖一起传到他的耳边。卢西恩低低地呢喃道:“啊。……我知道了。”

那根野草被他扯断了。特奥注视着指尖上沾着的汁液,把草尖揉进手心。

“特奥——”

而有人在呼唤他了。

他抬起头,是安娜。

“特奥!”女孩的声音由远及近,棕色的马尾辫随着她奔跑的步伐飞扬,她的脸颊红红,眼睛闪亮,额头挂满汗珠,下巴上还有些泥土的痕迹,轻而易举地让他心头的阴霾消散。特奥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一手把手机拿离耳畔,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抹掉了泥土,“怎么了,宝宝?”

安娜先认真地说了“谢谢”,然后问道:“你可以帮我们捡一下球吗?它掉到泳池里了。”

他们家里泳池的深度是1.8米,对三岁和五岁的孩子而言显然太过于危险,所以他们一直是明令禁止两个小孩在没有他们陪同的时候去泳池边上的,一旦被发现就是严惩。毫无疑问,被罚过之后谁都记住了这个规则。

“没问题。”特奥说着站起身,和她一同朝泳池走去,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想说声再见,却听见卢西恩问:“那是?”

“我的女儿。”他轻声答道。

“那我可以叫你‘爸爸’吗?”但安娜耳朵很尖,马上昂起脸期待地看他。

特奥有些无奈又有些歉意地低下头,摸摸女孩的头发,放软声音,“对不起,安娜,但是暂时不可以。我们和你说过原因的,记得吗?”

安娜立刻撅起嘴哼了一声,抱起手臂往前快走两步,一副不想再理他的生气模样。特奥只好笑着叹了口气,耳边,卢西恩道:“她很可爱。”

特奥没有应这句话,抿了下唇,“卢西恩,我得……”

“噢是的,是的……”卢西恩连忙说,“那么,拜拜。”

“嘿,”他说:“我一有时间就会回去的,好吗?你有我的保证。”

“我知道。”卢西恩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再见,特奥。”

“再见。”

这通被双方拖欠了太久的电话终于挂断了,特奥心中平静得令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只是那句福音莫名在他耳旁震荡——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丧掉生命!(马可福音16:25)安娜已经跑远了。皮球漂浮在泳池的中央。他把手机和手表摘下放在一旁,跳下去把足球捞进怀里,而后单手撑着边道回到草坪上。

衣服自然是不可避免地湿透了。春季的日光虽说和煦,温度还是有些低。他把球踢回给孩子们,正要去洗澡换身衣服,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

他抬头一看,屈肘趴在二楼窗台上的不是蒂博又是哪位?

黑发男人冲他眨着眼,一本正经地说:“帅哥,我发现你这样特别好看。”

在微风中,特奥干咳一声,回头确认了一下安娜和尼克的都背对着他,高举起双手对他比了两个中指。

蒂博直起身露出一个坏笑,对他勾了下手指。

——

半干的发梢往下时不时地滴着水,特奥抱着塞萨循声音走进客厅,首先放了躁动不安的猫咪自由。灰色小猫敏捷地跳上猫爬架。他忽略电视屏幕,眼睛扫过空空如也的庭院,挨着蒂博身边坐下,“安娜和尼克呢?”

蒂博专心地看着电视,只是手臂自觉地伸过来圈在他的腰上。“终于玩累了啊,舍得去睡觉了。今天他俩真是玩疯了。”

“在家这么久不让出门,小孩能不被憋疯了吗。”特奥有些好笑地说,翻了翻WhatsApp里的新消息,“对了,林堡怎么样?”

“噢,没什么。”蒂博微微皱眉,含着些担忧看向他,“但是布鲁塞尔似乎情况比较严重。你……”

特奥平静地点点头,“还好。我看雅礼的意思是,不是病毒突然扩散了,而是检测力度加强了。”

蒂博恍然大悟地道了句“原来是这样”,就放下心转回头继续看电视。英语台词一句句地从左边耳朵进,又从右耳出,特奥等了又等,不禁愕然瞥了他一眼——居然不问他刚才给谁打的电话吗?他微微抿了下唇,左手转了圈手机,在收回视线的时候不经意地划过了电视屏幕,看见一个红发少女正和一个金发女孩下国际象棋。

他瞬间生出些好奇,“这是什么?电视剧?”

“嗯哼,”蒂博答道,“The Queen\'s Gambit.②”

“后翼弃兵。”特奥饶有兴致地念了一遍,“所以是关于国际象棋的?”

这下换弗拉芒人惊讶了,“是的。你感兴趣?”听见特奥“嗯”了一声,他更加惊讶了,赶紧坐正一些不再往他身上靠,在画面给到明眸善睐的女主角的时候解说道:“准确地说是关于这个女孩,贝丝(Beth),的故事。她是一个天才棋手。”

特奥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贝丝的实力毋庸置疑,她几乎是杀穿了对手,棋局一盘盘闪过,蒂博不时往他瞟一眼、再瞟一眼,大为震撼地发现他是真的在看,忍不住说:“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你不喜欢看电视剧但却看完了Modern Family全十一季吗?”

“什么?”特奥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困惑地说:“我没看过。”

蒂博眉心一皱,“……那斯黛拉为什么叫斯黛拉?③”

——一个在西班牙踢球的母语是法语的比利时人为什么要给狗起英语系国家的名字?

特奥诚恳地说:“可能是因为,她原本就叫斯黛拉?”

绝对没有深思过《摩登家庭》里那种吵闹又欢乐的美式大家庭是否是特奥内心深处对家庭模板式的幻想的蒂博:“…………原来、如此啊。”

“斯堪的纳维亚防御?”特奥却已经忽略了这一茬,轻声自语:“真是古老。”

蒂博赶紧去看屏幕,贝丝的对手已经再换一人,她对面的黑发男人微微一笑,以白兵d5吃子应对。他眉梢微扬,这个变例简直比斯堪的纳维亚防御更加少见。

不过导演没有把这场也许不太重要的棋局完整呈现,随着画面淡入,二人的棋局已至残局。男人谨慎地车前吃子,而红发的女孩将黑王前进一格,反威胁白车。对手别无选择地把车撤后,黑王却紧追不舍,再次逼近。

看着这步,特奥和蒂博齐齐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彻头彻尾的羞辱。”特奥笑着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讶异地看向男友,“Thibu, 你会下棋?”

“Yea.”蒂博拖着声音应了声,得意洋洋地说:“怎么,不相信?我可是赢遍整个国家队的人,好吗?你可以随便问尤里或者艾登。”

特奥立刻转过身,灼灼地看着他,“我没有不相信啊,我只是想——我们来下棋吧。对了家里有棋盘吗?”

-

当然是有的。

一摆好棋盘,蒂博就毫不犹豫地将王前兵上到e4,抬起头,看见特奥冷静地低着眼,右手三指捏着下巴和嘴唇,走了c5。

……西西里防御?(以复杂多变著称的开局)

他微微有些惊讶,但是无所谓,他还是按照构想,后到h5。

视野中,特奥似乎瞥了他一眼,而后跳马到f6。

Shoot. 蒂博眉心一蹙,这两步棋已经足够告诉他特奥不像蒂勒曼斯或者阿扎尔那样是他可以轻视的对手。他赶紧把被黑马威胁着的白后撤到f3,顺便也保护一下e4的兵。

黑子随即动了,快得仿佛不用思考,特奥再上另一匹马去c6。

情况总算回到了控制范围内,蒂博立刻马c3,紧随着二人在中心的一波兑子,金发男人把马跳到d4,再次攻击到他的皇后。

蒂博不由感到一丝后悔,太早出皇后却没能杀王,这枚珍贵而强大的棋子就会成为切实的累赘。可要是此时后回d1,又会浪费整整两步。这该死的沉没成本。他的大脑急速转动,将皇后移去c3,对c5的兵和d4的马虎视眈眈,同时护住身后的兵。

特奥姿势丝毫未变,宛如一尊雕塑般坐在他对面,但他出手的速度依然极快,黑后d5吃兵。

弗拉芒人嘴唇动了下,无声地念了一句脏话。他的皇后已经动弹不得。他只好兵行d3,而后赶忙再把皇后撤到d2。

那尊雕塑这时忽然抬眼看向他,露出一个让人心旌摇曳的微笑。

但他说出来的话可一点也不动听。

“还要下吗?”他礼貌地问。

蒂博荡漾的神思顷刻间冻结了。噢该死的,这小混蛋在得意什么?这才开局!他恶狠狠地说:“当然。”

“唔。”特奥应了一声,又敛下眼,将后推到e6。

CHECK.(将军)

蒂博险些被空气噎到,他怎么会忘记他的王前毫无保护?他赶紧把马跳到e2,垫住这杀气腾腾的一招。而特奥紧接着白格象到b7,开始威胁他的车。

形势危急,蒂博抿起唇,手心冒汗,捏着白兵慢慢地挪到b3,给黑格象让出空间。

而黑后往前再杀进一格。

蒂博皱了下眉,f4逼他的后吃子让位。但特奥不动如山,伸手拿下他c2的兵,上马再次将军。他没有办法,只好皇后吃马消将。

随即,黑后再下一城,a1夺车。

看见这一步,蒂博居然笑了出来。面对这个出子速度和子力全面落后的情形,再苟延残喘也没有意义。“我认输。”他说完才感到后背有些濡湿。

“再来一盘?”特奥问。

“当然。”蒂博直起身子,双手交叉活动一下指关节,“刚刚是我失误了,这局可不会这么容易。”

“当然。”特奥微微笑着,重新摆好棋盘。他刚才赢了,因此这盘是他执白。“来吧。”

他们瞬间低头,以西西里防御开局,再进入泰曼诺夫变例。

黑白棋敲击棋盘发出清脆的声音,两方的子力都在全速往中心推进。蒂博仔细地审视着局势,忽地心中一动,将马从e6跳到g4吃了特奥的兵,兴奋难压地瞟了他一眼。

特奥依然低眉敛目,神情不动,唯有他放缓了的出子显示出他似乎不是这么镇定。

半晌,他把车左移一步,去到g1。

蒂博一凛,连忙挪走被瞄准的马。可是黑格线上还有白象在守护着,他只能让马蹲在边线。而这样一来,身后的兵又直接被暴露无疑了。下一回合,他再撤象回底线保护g7兵。

特奥马上动了象,d3斜上e4。

要攻击他的象?蒂博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车b8护住。

这时,他看见特奥终于换了个姿势。他放下右手搁在身前,把他的黑格象稳稳地推进到b6④,在攻击黑后的同时,以白后d7一步杀的威胁牢牢牵制住她。这意味着……

——黑后必死!

“Oh my...”蒂博仰起头靠到椅子上,“砰”地一下推到了王。他从来没有下过这么挫败的棋。他揉了下太阳穴,难以置信地问:“你和他们下棋吗?Timo在你手下能挺过几个回合?”连他都能四步将杀卡斯塔涅!

特奥耸了下肩,复原棋盘,“我不和他下。至于别人么……我记得尤里下得好像还不错。”

蒂博眼睛猛然睁大了些,把玩棋子的手停了一下,“什么?他连我都没赢过!”

“你本来就下得比他好啊。”特奥笑了笑。

那当然。蒂博心情好多了,见特奥目光含着期待地询问他要不要下一盘,当即“哼”了一声,起身道:“不想和你下了。”

特奥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拉住他的食指,摇摇晃晃着,语调柔软,“别这样,宝贝……”蒂博脚步一顿,听见他接着说,“我也可以放水的。”

门将气得抽出手指转身就走,特奥赶紧冲他的背影喊:“嘿,我说真的!”

“Fuck off!”他头也不回地说。

——

夜色昏沉,春雨细密无声地飘落到玻璃上,而隔着厚重的窗帘,屋内灯光明亮。特奥趴在床上对着外卖软件一样样盘算,“洗衣粉、猫粮狗粮、化毛膏……对了,蔬菜也快要吃光了。你想要什么?”

蒂博拿着kindle百无聊赖地读着,信口道:“Condoms.”

“……”特奥扭过头温和地说:“Fuck you.”

“我说真的,家里condoms的确快要没了。”蒂博看向他,一脸纯真地说。

特奥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把他的kindle连带着身旁的手机一道夺走,再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他手里,让他选去。之后他扫了眼kindle,立刻笑了出来,“我记得你两天前就看到71页了,怎么,48小时高效阅读4页书?”

蒂博勾选菠菜的手指一顿,没有一丝犹豫地改选了下面的芝麻菜,嘟囔着说:“我很努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书有多无聊。”

“是吗?我从来没看过这些。”特奥随口说,一目十行地掠过“因为圣灵定意不讲别的重担放在你们身上(基督教史)”,帮他标了个书签,退出去点开了《倒转金字塔》。

不多时弗拉芒人就连着肉和其他必需品一起挑好了,他干脆地直接付了款,才将手机递回给他。特奥一手握住,却始终没有施力接过,他就又抽了回去,打开Candy Crush。过了会儿,他听到特奥问他:

“你不好奇我下午电话和谁打的吗?”

“你下午打了电话?”蒂博随意地戳着五彩缤纷的糖果,问。

特奥扬了下眉,“你的电话难道是在二楼次卧打的?”

有时候你的男友太聪明绝对不是件好事。蒂博语塞地第无数次心想。事实上,他的确看到了他在打电话,不仅如此,他还听到了。尽管只有一句,可就是那一句,让他决定假装一无所知。

因为《绿里奇迹》这部电影,虽然于他而言很无聊,他却看过两次。第一次,他被阿扎尔拉着作陪,在瓦隆人被约翰·科菲的死亡震撼得潸然泪下的时候,托着腮给他递餐巾纸;第二次,则是在特奥18岁生日当天——当然,要直到很久之后他才会知道那不是年轻人的20岁,更不是23岁生日。特奥在约翰·科菲走过Green Mile时微笑着为他倒了杯红酒,这场面是如此creepy(惊悚、古怪),让他想忘都忘不掉。

但此刻,蒂博聪明地从善如流,“你和谁打了电话?”

“你知道尚蒂文特吗?”特奥却问他。

蒂博微微一怔,放下了手机,“我知道。”

应该说,哪个真心喜爱特奥的人会不知道尚蒂文特,和这个地方对他的意义。

2000年10月21日,马蒂斯和雅思敏在驱车前往尚蒂文特参加SOS儿童村落成仪式的途中,看到路旁有一个睡在襁褓中的男婴。他们当即选择报警,并在确认了他有生命体征后,将那孩子带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出乎意料,除了营养不良,他竟然没有其他先天性的身体疾病。

这件事当年在比利时几乎引起全国震动。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在福利制度逐渐完善、孤儿院逐渐消失的今天,居然还有健康且是白人且是男性的婴儿在被遗弃。

由于没有监控、没有人自首、没有人目击,警察的调查不了了之。此事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而德斯特雷夫妇默默地领养了那个婴儿。

那个孩子,就是特奥。

“我和卢西恩打了个电话,他现在在尚蒂文特做社工,我就问了问那里的情况。”特奥说着,瞥了他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他……”

“他喜欢你。”蒂博说。

看着特奥猝不及防露出呆滞的神情,他忍不住笑着捏了下他的脸,“这很难猜吗?简直太明显了,你这么心虚……莫非你们真的有过什么?”

“没有。”特奥立刻认真地说,握住他作乱的手。

蒂博便松开他的面颊肉,指尖轻轻拂过特奥胸前的项链挂坠,银色的细链子蜿蜒过他的锁骨。他知道他想问什么。“拜托,这世界上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我一个个介意过去,得要多少时间?我是监视器还是big brother?”

都是。特奥腹诽道。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们没有什么,但他帮过我很多——”

“你要再说下去,我就不能保证我不介意了。”蒂博打断他,使劲拽了下圣母像,为这不敬的行为在心里道了个歉,可是这笨蛋到底在想什么啊?!“还有,你下次去尚蒂文特的时候,我也要去。”

“好。”特奥第一时间答应了。

蒂博又把打通了糖果传奇第289关的手机给他,这次特奥接了。他看了他一会儿,凑过去吻了蒂博一下,而后微微笑着打开外送软件,打算确认购物单是否齐全。但他对着对着,却有意外收获,“……芝麻菜?”

弗拉芒人连忙举起上下颠倒的kindle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地专注读着。

“Love,”特奥柔情地唤道,把他的手使劲摁下去锢住,“别怕,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过你。”

这下蒂博只能硬着头皮问:“什么?”

“你平时的那些吃醋有几成是装的?”特奥看着他,语调柔和,语速很慢。

“当然没有!!宝贝,特奥,相信我,我怎么可能是装出来骗你呢?这对我、我们有什么好处?”蒂博立刻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大串。

特奥“唔”了一声,跨到他身上坐着,两膝压住他的双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蒂博一瞬间感到自己的眼皮直跳,当机立断改了口:“10%,最多最多了。”

金发的漂亮男孩摄人心魄地微微一笑,双手闪电般伸过来掐住他的脸,“不说是吧?”

“我嗦了啊——”蒂博口齿不清地哀嚎,他依稀看到门口进来了什么,转动眼珠艰难地瞥了眼,“别这样,斯黛拉在旁边呢!!”

特奥冷酷地说:“她才不会管你!”

斯黛拉坐在门口,歪着脑袋看着他们,圆眼睛眨了眨,一动不动。

蒂博只得绝望地再次改口,“50%……”

特奥换了个方向,开始往里挤,听见蒂博一下又跳高了数字,“75%!”

“Loading?(你在加载中呢)”特奥微笑着讽刺完,松开了他。他知道这个答案至少是接近真实了,满意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上你的当!四分之三,你真——”

突然,他感到眼前的景物一阵剧烈的旋转,伴随着身上增加的重量,蒂博猛地翻身将他压住!

然后残忍地——开始挠他痒痒。

特奥不由自主地笑着,一边像条离水的鱼一样躲藏着,一边色厉内荏地喊:“蒂博·库尔图瓦!犯下两条重罪,你今晚完蛋了!”

“哦?我不是已经完蛋过了吗?”蒂博坏笑着问。

“你明天也完……”但特奥被他一下戳中了腰上的痒痒肉,这句狠话只好中道崩殂。

他一开始还试图去抓门将的手,但是很快就被邪恶的且反应速度极快的弗拉芒人挠得没了力气,只好徒劳地挣扎着。但就在这时,斯黛拉似乎意识到主人正处在“危险”之中,一跃跳上床,对着蒂博低吠起来。

蒂博难以置信,“你这个——我给你做过狗饭,陪你玩过皮球,你就以这样的差别待遇对我!”

而特奥趁他失神的一刹,腰部猛一发力,挣脱出来,立刻嘉奖地抱起小狗亲了她一口,“斯黛拉,干得漂亮!”

“你要她还是要我?”蒂博指着他怀里的黑毛团质问道。

特奥失语地看着他,过了一秒,他低下头对斯黛拉说:“但是宝宝,你不能到床上来,走吧,我带你回你的小床,好不好?”

斯黛拉呜呜叫唤了声,舔了下他,被主人圈在温暖的臂弯里抱到楼下的小窝。当主人的脚步声消失于房内,她在客厅里撒着欢跑了两圈,又蹦上了楼。但这次房门被关上了,她进不去。她只好在门外趴下来,听着一门之隔传来的低低的笑语和时而混乱的呼吸,渐渐进入了梦乡。

Wish Lars all the b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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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详情:sos-villages-enfants.(审核大人)be(求)/projets/(放过)le-village-denfants-sos-chantevent

②货真价实的蛇的2020年度top5:Casa de Papel, Elite, Ozark, Shooter, The Queen\'s Gambit

③这个梗来自于132章@emma的评论,感谢~

④这步杀招credit to 波尔加(赢的是卡尔森哦(#论神的大脑究竟是如何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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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困惑卢西恩这么好特奥怎么会不喜欢他,不知道看完这章你是不是懂了,我关于卢西恩再简单唠两句吧。不想看的宝宝请忽略(飞吻)

设置卢西恩这个角色就是为了给特奥的两个行为——找伊雷娜、去欧塞尔——一个理由。为什么?因为你哪怕把现在的这个蛇,和特奥有如此的亲密程度和情感联系的蛇放到那时,他也只能完成后一项。为什么?因为特奥本身是很不想放弃足球的,但同时是很不愿意自救的。如果大家还记得伊雷娜的心理活动里曾出现过的“特奥不愿透露自己”,应该就会发现这里有个矛盾:不愿透露也就是不愿自救,但不愿自救的人主动自救了,这是不可能的。因此这一步一定是有人在推动他去做。那卢西恩为什么可以?因为特奥视他如视约翰·科菲。我们说得更直白一些,他视他如视天主,爱他如爱天主。天主想要他去救自己,他不可以不去。然而卢西恩出局也就是出在这里。大家觉得卢西恩好,特奥也觉得,但特奥还是个基督徒。圣人宽容慈爱,但这份爱是超脱的agape,不患寡而患不均,一个有偏私的人就不可能是圣人了。而这对于特奥来说是破灭的(这很自私,但是事实)。卢西恩在听到“我将你视作约翰·科菲”时就意识到了这个第二十二条,所以他才会那么痛苦。

如果我有什么没讲明白的,欢迎评论(比心)

(其实我有点困惑,大家觉得蛇哪里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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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第 1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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