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36
“……所以,昨天你究竟有什么‘私事’能让你翘了训练?”
一踏进更衣室,特奥就听见有谁的声音这样问着。他马上辨认了出来——除了艾登·阿扎尔,这支球队里还有谁的法语会带着这样典型的瓦隆口音?
他的脸色立刻不善起来。昨天,艾登和其他队友当然也问了他蒂博为什么没来训练,而且问了相当多几次,但他当然也没有回答。他只告诉了齐达内。因为他知道,毋庸置疑地,蒂博想让这件事保持私密——他们都不是喜欢别人同情目光的人。
此刻,更衣室里的其他人都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和不甚美妙的表情,可惜秉持着想看好戏的原则,每一个人都保持了安静,没有提醒即将迎来悲剧的大阿扎尔先生。
而比利时队长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男友嘴太严了。不如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他不会知道……”
“我不会知道什么?”
特奥抱着手臂,用西语冷笑着问道。
阿扎尔浑身一僵,而他面前的门将以及整个更衣室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疯狂的笑声。妈的,这帮混蛋,居然没有一个人提醒他,都等着看他笑话!未等他转过身,特奥已经揪住他的球衣后领,一把把他提了起来,丢到了一旁。
笑声越发惊天动地。特奥置之不理,在蒂博身边坐了下来,才起身准备坐回去的马塞洛于是知情识趣地又一屁股在阿扎尔的位子上坐下了。
“嘿。”蒂博看了眼特奥,见他一把扯下帽衫外套的拉链,着急忙慌地换起衣服,嘴角便继续翘了起来,“早上好,小朋友。”
“早安,老头。”特奥一边往下拽着左手的毛衣袖子,一边忙里偷闲地瞪了他一眼,反击道。
蒂博又笑了,接过他的外套,帮忙叠起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特奥正匆忙拆着训练服的塑料包装的手顿了下,尴尬在他脸上一闪而逝,“闹钟没响——我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昨天晚上,他们俩先FaceTime再电话,从晚饭后不间断地聊到了凌晨一两点,尽管谁都没有任何紧要的、非说不可的事务,他们只是闲言絮语着,直到蒂博的手机电量先行耗尽,自动关机。
结果,还有电的人忘记充电了。蒂博想着,没忍住笑出声来,又给自己招来一记白眼。然后他听见特奥满是不快地叹着气,“又给了福尔克尔一个骂我的绝妙理由。”
他不由微微皱了下眉,“所以你经纪人……”
特奥显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他还要盯我多久。”
他又一次想起昨晚他同蒂博的视频和通话。温馨而美好。但其实,他多想能够不用电话,就那样抱着他的恋人,他们脸挨着脸躺着,喁喁细语。他忽而感到一丝烦闷,起身套上训练服,又坐了下来,看了眼表。还有十多分钟。队友们有的已经稀稀落落地出去了。
他于是也起身准备去训练。蒂博也站了起来,回身弯腰去拿水瓶。
“安娜和尼克还好吗?”特奥忽地问。
蒂博愣了一下,手握住瓶子,微微摇了下头。而后他一边往外面走,一边慢慢忧虑地说:“还是很难过……也不知道让他们出去玩几天会不会有用。”他说着,似乎叹了口气。
特奥低低应了一声,抿唇看着他一会儿,“那你还好吗?”
蒂博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了下,又侧过脸看着他笑了笑,声音温和却认真,“我还好。别担心。”
特奥暗自不相信地撇了下嘴,但还是道:“好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场边。特奥这两天又被米契奇和杜邦勒令要去做恢复训练,因此接下来他和蒂博就不同路了。“那一会儿见。”他歪了下脑袋,转过身。
“嘿。”
特奥疑惑地回头看向男友。蒂博笑着,目光却透露出不满,“You miss something.(你漏说了东西)”他说。然后特奥看见他的嘴唇动了下。他认出了那个口型,是“Babe”。
他怔了一瞬,感觉面颊猛然升温了。该死,他恨生|理|反|应。他掩饰地抬起手,极快地扫了眼周围。该死,这群混蛋看得还能再明显一点吗?而面前人的眼神里已经是失落了。他赶紧清了下嗓子,也动了下嘴唇,“See you later, BABE.”
——
“……塞尔吉奥·拉莫斯、维克多·楚斯特、丹尼尔·卡瓦哈尔、阿方斯·阿雷奥拉。”
齐达内带着法式口音的声音停止下来,意味着明天客场对阵奥萨苏纳的首发阵容已经全部宣布完毕。这次他一共轮换了六人之多,但更衣室里没有太多意外的反应,毕竟对方只是联赛第十名,还承受着单薄的板凳席带来的伤病潮,只有震惊地在名单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的楚斯特显得非常兴奋。
某种程度上,特奥和蒂博都预料到了自己将无缘首发,不仅没有什么失落的情绪,还借机很是以公谋私了一把,在替补席上亲密地挨着彼此坐着,小声闲聊。
这就导致,阿扎尔一看见他们就摆出了一个夸张的厌恶表情,坐在替补席上的球员都看见了,但是他们同时也看见了就走在他身后的齐达内,一时间脸色都因为憋笑而扭曲起来。唯独二位当事人依旧悠然自得。
见主帅狐疑地盯了他们一眼,众人赶紧端正脸色和坐姿。齐达内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好拍了下手掌,提醒道:“比赛快要开始了,我希望你们都能认真看。”
接着,稀稀拉拉的附和声音响起:“YEEEES BOSS.(好——的,老板)”
齐达内好笑地摇了下头,却也没空再说他们什么,转身走到了场边。
于是他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阿扎尔的圆眼睛为难地在替补席上扫过来扫过去,但目光所及之处,他亲爱的队友们都是一副或者捂嘴窃笑,或者作壁上观的姿态。僵持延续了数秒,他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向了唯一的空位子——也即特奥身旁。
“看起来坐在我旁边这件事让你很难以接受。”特奥压着声音,没什么情绪似的说道。
阿扎尔翻了翻白眼。谁会想要坐在情侣旁边?嫌自己被秀恩爱得不够多吗?“Oh **, 感谢你的自知之明。”
特奥立刻露出了一个很受伤的表情,“真的吗?”他拿手肘戳了下蒂博,“你觉得呢Thibu?”
弗拉芒人马上摇了下头,看着他微微笑了,“怎么会呢?”
这下,阿扎尔是真的被他们俩恶心到了。他闷不吭声地使劲往旁边挪了挪,瓦拉内一边偷笑,一边只好也跟着挪了点,贴着纳乔,于是西班牙人不得不无奈继续……
眼看着这串多米诺骨牌就要连环倒塌,特奥赶忙把罪魁祸首扯了回来,“好了好了,艾登,你几岁了?”
瓦拉内配合地火速转移话题,“那边那行是中文吗?”他指的是球场边的广告牌,那红底上面有一行白色的中文:“西甲联盟与全体中|国人民同在,中|国加油!”
众人这才注意到,纷纷应道:“应该是。”
尽管西班牙目前感染新冠的人数屈指可数,但是由于这几天社媒上#NoSoyUnVirus(“我不是病毒”,反亚裔歧视口号)的话题不断刷屏,大家对于中|国疫情严重性的认知也不断刷新。此时一提起这个话题,气氛便陡然沉重了。人性中天然的同理心让每个人都无法不对承受病厄的人们感到怜悯关切。
打破这片压抑的沉默的,是主裁宣布比赛开始的哨声。
然而谁都没有预料到,比赛中先丢球的又是皇马这支榜首球队。
奥萨苏纳开场的攻势非常有侵略性,趁着皇马阵型尚未展开之时连续快速冲击他们的身后,逼得阿雷奥拉狼狈扑救,没有解围远,然而接球的楚斯特却同样没有直接大脚开出禁区,处理得有些犹豫,被奥萨苏纳的前锋鲁文·加西亚一下捕捉到了机会。
仓皇之下,楚斯特选择横传给了近端的拉莫斯。皇马队长却没有预料到这次传球。鲁文轻松地截下皮球,近距离抽射破门。
此时,才开场4分钟。
似乎是心态遭到了打击,皇马球员的失误开始增多了,几次反击机会皆未能把握住,或是中了边网,或是打高。
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很快,奥萨苏纳又凭借一次角球机会,将比分扩大到了2:0。鲁文头球得分,梅开二度。
场边的齐达内面色不由得沉了下去。现在,联赛冠军于他们而言确实如探囊取物般轻松可取,但那是建立在尽量不犯错、少丢分的情况上,在面对弱旅时更要如此。如果这场输了,他们和巴萨的分差将很可能缩小到3分,而之后,还有一场国家德比未赛。
他朝场上不断喊着话,要求球员们再专注一些,往前压上得更果决、有压迫性一些。
所幸,这场的剧本不仅重复了国王杯的2球落后,也复刻了逆转戏码。
第33分钟,门迪左路插上送出传中,贝尔拿球后稍一调整,立刻扬起左腿,凌空卧射,但是奥萨苏纳的中卫的踩踏动作干扰了他的重心,这记射门偏离得相当遥远。
然而,阴差阳错,皮球却正好飞向了伊斯科!
西班牙人不停球直接右脚一抽,皮球击中草地弹射而起,直挂网兜,而对方门将埃雷拉的越位申诉被主裁驳回。
紧接着,不过5分钟后,克罗斯开出角球,后点接球的卡塞米罗被紧密贴住,于是他头球向前摆渡,而得分的人依然是——拉莫斯!
至此,皇马成功让比分回到了平手状态,而且,是在上半时就完成了扳平。这点对于球队的士气而言当然是极其重要的。齐达内的面色因此好看了些许,跟贝托尼玩笑道:“他们居然没有让人盯防塞尔吉奥,这真是最大的败笔。”
但是在中场休息时的更衣室里,法国人依然表现得丝毫不满意,他甚至发了火,斥责了每个人,并且用巴斯克斯换下了贝尔。
这个换人立竿见影。
皇马从后场发起反击,克罗斯向前送出的直塞被本泽马拿下,法国人扎入禁区,吸引了奥萨苏纳最后的两个中卫的所有注意力后,斜传高速前插的巴斯克斯。右边锋马上小角度大力攻门——
球飞入网!
事实上,埃雷拉碰到了球,但他不过是轻微改变了这脚极具力量的射门的方向,皮球依然越过了门线。
2:3的比分彻底打乱了奥萨苏纳的心态。在主教练阿拉萨特的示意下,他们加大了身体对抗的强度,有意做一些非常规的动作。但考虑到主场因素,主裁判的吹罚尺度宽松,一时间,比赛混乱不堪。
借助于此,他们猛烈的攻势卷土重来,卡瓦哈尔和拉莫斯短时间内接连被黄牌示意。于是,齐达内用Vini换下了伊斯科,想要打出边路的快速反击,反向压制对方,但收效甚微。
“今天Vini好像不在状态。”特奥皱了下眉,道。
巴西人上场后几次对球的处理都显得粗糙大意,仿佛回到了上赛季的时候。
“他上轮踢得很不错,所以这场稍微有点着急。”阿扎尔耸耸肩,“年轻人嘛,心态问题总是难免的。”
场边齐达内也意识到了,如果早知如此,他应该换上莫德里奇去控场,但没有“如果”。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犹豫片刻,他选择继续换上前锋,用约维奇替下了本泽马。
场边,第四裁判举牌示意补时3分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赛将以2:3有惊无险地收尾时,奥萨苏纳突然再次掀起了进攻的浪潮。比赛的最后时间,他们放手一搏。
加列戈一路高速插上,他在中路晃过卡塞米罗,在禁区线上避过了拉莫斯的放铲,而鲁文前点的近距离接应射门……
被楚斯特大脚解围!
这脚力量十足,皮球飞越30码,落到克罗斯身前。而现在,奥萨苏纳的后场几乎空无一人!
德国人反应极快,右脚向前给出一记精妙的挑传。
巴尔韦德奋力奔跑着冲到落点,而后,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停顿和调整,直接用外脚背将球撩起,传向门前——
约维奇迎着球势,一脚极度暴力却又极其柔软的打门,洞穿了埃雷拉的十指关!
进球的塞尔维亚人冲向了白色的拥趸,不断地亲吻队徽,他的队友们涌到他的身边紧紧拥抱他,和他一同庆祝。
而萨达尔球场里,除了这一角,安静无声。
赛后,这粒进球的GIF和视频在社媒上收获了庞大的讨论量和转发。因为这不仅是杀死悬念的关键进球,更是一粒力量、角度、速度都达到了完美平衡的漂亮进球。
不过,同时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还有两段“花絮”:
第一段是,在庆祝时,以拥有一张冰山脸著称的约维奇笑着亲了一口为自己无私地献上助攻的巴尔韦德;
而第二段,则是……
比赛结束后,巴尔韦德向兴奋的球迷鼓了鼓掌便走下了场。他没有采访任务,就坐到替补席上稍作休息。刚刚脱下球衣,特奥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肩膀轻撞了下他的肩膀。
“Congrats, man, another assist.(恭喜啊兄弟,又助攻了)”比利时人笑着把手臂搭上他的肩,“但你答应给我的助攻,我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啊?”
“那当然得看你咯。”巴尔韦德极快地冲他吐了下舌头,旋即笑了起来。
特奥也笑出声来,抬起手肘作势要重重给他一记,被巴尔韦德敏捷地躲了过去。乌拉圭人一边闪避,还一边嚷道:“Ohhhh, 有人恼羞成怒了。”
二人笑闹了一阵才停下来,而后,特奥干咳一声,“费德,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巴尔韦德擦了把汗,嘀咕道:“怎么还突然含蓄起来了。”
特奥犹豫了几秒,眼神瞥了下周围,才小声问:“卢卡(约维奇)刚才是不是亲了你?”
这个问题的答案实际上才是他的目的——没办法,谁让从替补席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并不能看清庆祝的人群的动作呢?尽管,这根本不是他想要问的……
事实上,刚才的情况是这样的:
克罗斯疑惑道:“什么?没有吧。我就在旁边,没有看见啊。那只是个拥抱。”
拉莫斯不屑道:“相信我,他绝对亲了。那个动作,不是吻面颊还能是什么?”
卡塞米罗并不信服地说:“虽然你很有经验,塞尔吉奥,但是当时你离得很远……”
阿扎尔狡黠道:“我们为什么不问问当事人呢?”
于是当特奥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而抬起头时,他不寒而栗,他毛骨悚然,他敬谢不敏。他求助地看向了男友。
蒂博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想知道。”
……
他想知道个屁!!
巴尔韦德听到问题后愣了愣,坏笑着凑近他,“干什么?你是不是吃醋啦唔——”
他的嘴忽然被特奥黑着脸死死捂住了。“闭嘴!”比利时人一脸凶神恶煞地说:“你他妈就不能不给我惹麻烦吗?!点头,或者摇头,明白吗?”
乌拉圭人疯狂地点头答应了。
特奥于是面色稍缓,松开了手。
巴尔韦德猛地蹦了起来,一跳三尺远,大喊道:“FUCK!你惧内(hen-pecked)就直说嘛!!!”
特奥一张脸彻底阴了。
这段对话被二人身后的球迷清晰地录了下来,放到了在YouTube上。评论里除了“笑死(lmao)”就是“嗑死(totally ship them)”。它用一天时间收获了逾50万的播放量,火到连从来不关心足球的莫妮卡都看过了,并为此发了条信息给特奥:
“Oops, Mr. Hen-pecked(惧内先生)...jajajajajaja”
收到消息时,特奥正在经历一轮来自队友们的眼神调侃——是的,只有眼神。考虑到他今天变着花样在训练中来回戏耍了巴尔韦德不下四次——要知道他们可并不对位,大家都变得十分“有分寸”了起来。他深呼吸,回道:“很抱歉,但恐怕公众眼中,女士您正是那个‘内’”
莫妮卡回得极其快:“我看不出来这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毕竟,我不是有情人的那个[笑]”
特奥:“……”
他无从反驳。
而且,他已经预感到,他还会因此被调侃很久、很久……
不过……他看了眼蒂博。弗拉芒人正好也在看他,他的脸上很快流露出笑意,带着一点点戏弄和很多很多掩藏不住的愉悦。
特奥面颊腾地一热,立刻收回了视线。该死,这家伙倒是开心得不得了。他心里哼了一声,没有再回复莫妮卡,退出了WhatsApp。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福尔克尔倒是一直没有说什么。其实,这个视频所带来的影响放在这个时间点来看一点都不好,尽管他不是很在乎公众会说些什么,但无论如何肯定会带来麻烦……总之,他的经纪人居然没有训他,让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这就导致,他这几天一直非常努力地扮演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始终没有胆量和经纪人提起“你准备监视我到什么时候?”这个显然非常“大逆不道”的问题。
幸好,这几天的马德里仍然有很美好的地方。
施特鲁特听到了“咔哒”一声。他下意识向声音来源看去,特奥从客厅的落地玻璃中走了进来,再回身将玻璃合上。经纪人愣了一刻,瞠目结舌地意识到,他已经在这儿住了快两个星期了,竟然从不知道这“落地窗”是一扇门!
特奥脱了鞋,转过身来。施特鲁特看见他一手托着他的博美的胸横抱着她,也许是刚刚遛弯回来,那只调皮的小狗倒是难得的安静乖巧;而他的另一手……
“我种的鸢尾开花了!”特奥冲他扬起手中那一捧浅紫色的鸢尾。他的语调上扬,声音里满是一听即知的喜悦和兴奋。
施特鲁特不禁微微笑了。他放下电脑和手机,走过去靠着玄关,看着特奥忙碌的动作。
他先没有解开斯黛拉颈上的项圈,而是把手里的牵引绳挂到了电视柜旁竖起的角上,防止她到处乱跑,弄脏地毯,再到茶几前俯身拢一拢空酒瓶里的粉蔷薇,将鸢尾从瓶口空隙中插|进去,拨弄几下花枝。
粉紫相衬,看起来十分娇美。
“这都是你花园里的?”施特鲁特望了眼玻璃窗。可惜从这里看出去,视野里只有草坪。
“不,只有鸢尾是。”特奥换了水,又倒了些鲜花保鲜剂进去,“另外的是玫瑰。”
施特鲁特挑了下眉。玫瑰。真是罗曼蒂克得无可救药。他有时觉得“浪漫”这个词已经融在了特奥的血液里了。
“最近升温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们可能也快开了。不过,概率比较小。很可能倒春寒。”特奥说着,扯出两张湿巾纸,蹲下身小心地把斯黛拉抱进怀里,帮她擦起脚上的灰尘泥土。
“怎么不建个暖房?”
特奥愣了下,抬头笑看他一眼,“你提醒我了。”
施特鲁特立刻拿起手机,翻起联络人列表,“我的确有联系方式,你想要吗?其实你最开始改建这房子的时候就应该跟我说一下你喜欢养花的……”
“那时候怎么知道能留多久?”特奥淡淡地笑了下,“花还好说,暖房什么的,下一任房主不好拆,我也不舍得卖了。我在欧塞尔那个房子就是这样。租也不好租。”
经纪人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他不由得暗自懊恼。不该提起这个,或者说,他应该明白这个原因。
他偏了下头,看见了圆溜溜的乌黑的斯黛拉。她同样圆溜溜的乌黑的眼睛四处转,尾巴时不时地甩一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顺势转开话题,“对了,我记得,你当时不是想养萨摩耶的吗?怎么最后养了一只XXS款的萨摩耶?”话到最后,充满了调侃意味。
“哦,关于这个……”特奥当然不会说自己那时是有些想念阿尔博和贝蒂。他举起斯黛拉,对着经纪人笑道:“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
施特鲁特不置可否。他一向对宠物没什么喜好。不过比起特奥,他更不能理解的当然是养了三只比格犬的托尼。
斯黛拉呜呜叫唤了两声,挣扎着从特奥的手中一跃而下,咬起客厅角落里那个千疮百孔的玩偶。
特奥随她自己玩。他打开扫地机器人,而后盘腿坐上沙发,继续看起数据组发过来的视频剪辑。
施特鲁特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们国王杯半决赛是在13号晚上吗?”
“是。”特奥摁了下暂停键,盯着电视画面中俯瞰视角下的球场思索起来。
“抽到了米兰德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特奥点点头,又摁了播放,低头在iPad上记录勾画起来。
“西乙球队,恐怕不是很难踢吧。”
“如果齐内丁不再次轮换六个人的话,就不难。”特奥看向经纪人,目光微闪,玩笑道:“怎么,你想要赌|球吗?这样,我教你,你可以先买皇马赢球,不要买让球,如果觉得赔|率太低,可以再买个赢……2球——但这个我就不能保证了。”
看着这个装腔作势的男孩儿,施特鲁特忍不住大笑起来,“哦,好主意。只是我要是赌|博了,你可能会被禁赛一年的,小孩。”
“你会让我被禁赛吗?”特奥抬起眉毛。
德国人笑而不语地看着他,摇了下头。
特奥勾了下唇角,把iPad搁到一旁,坦然道:“好吧,我也不想和你打哑谜了。事实是,我的确有个……计划。但是我不知道情人节会不会有假期,我相信托尼也告诉你了。一切都得看教练组是怎么想的。”
施特鲁特脸上的意外一闪而逝。他沉默一会,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诚实。”他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再三,他只道:“我相信你的职业性。”
“谢谢你,福尔克尔。”特奥松了口气,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他回过头发现视频已经将近结束,连忙拿起遥控器往回倒。而斯黛拉突然跳到了他腿上,叫了两声。
施特鲁特的声音正是在这时再次响起。“我的飞机在今晚七点。”
“嗯……”特奥揉着斯黛拉的肚子,一心两用地盯着电视,而后突然意识到经纪人说了什么。“嗯?!”他倏地扭过头,目光灼灼。
这个声音里有不容错辨的惊喜。施特鲁特心酸地想着,揉了下额头,注视着那双绿眼睛,“所以,我确实能相信你的职业性,是吗?”
特奥舔了下嘴唇,无法抑制地笑了出来,“噢,这是当然的,我亲爱的经纪人。”
——
2月13日,国王杯半决赛首回合。
尽管无数人惊叹于米兰德斯能够接连斩下塞维利亚和比利亚雷亚尔,闯入半决赛,但在伯纳乌,他们没能再次创造奇迹,给皇马制造困难。
上半时,回归首发的阿扎尔就首开纪录,而另两球则由莫德里奇分别助攻约维奇和巴斯克斯打入。半场,齐达内换下了立功的两位主力。而下半时,特奥又助攻门迪打进一球。
比分最终定格在4:0。这意味着米兰德斯晋级决赛的希望已然极其渺茫。
尽管国王杯只是国内杯赛,但对于皇马人而言,这座奖杯或者许久未见,或者干脆从未见过。而得不到才是最珍贵的。所以比赛结束后,大家都很兴奋。
不过,不仅因此。
“明天有一天假期——”
齐达内话到这里就被更衣室里突然爆发的欢呼声打断了,他挨个瞪了一眼拉莫斯、马塞洛和阿扎尔这几个喊得最响的,继续说:“考虑到你们最近表现得很不错,赛程又将持续繁忙,我和教练组商量过后,还是决定给你们这一天假。”
他佯装严厉地板着脸,扫视了一圈嬉笑着、窃窃私语着的球员们。
“我理解明天是情人节。我也相信你们都是职业球员,行事自有分寸。但是,我强调一遍,不能太疯狂。周六回来,谁腿软,自己给我滚去找格雷戈里。听见了吗?”
附和声立刻热烈地响了起来:“YEEEEES BOSS!”
齐达内点点头,表情软下来,笑了下,“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希望大家度过一个美妙的情人节。”
——
特奥站在蒂博的家门口,闭眼,睁眼。看着眼前这扇深木色的门,他紧张地用力吞咽了一下,摸了下自己的心跳。快得失常。而且,越来越剧烈。
别这么荒谬,这没什么。他对自己说着,深呼吸一下,低头确认手中的花束是否安然无恙,喃喃地把“台词”又默念了一遍。然后,他把花靠着门放下,蹲下身面对着斯黛拉,柔声地重复道:
“斯黛拉,一会儿你一定要安安静静的,知道吗?”
黑色毛团的黑色眼睛眨巴一下,粉色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特奥懵了一下,蓦地笑出声来,“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站起身,忐忑不安的情绪已经消散不少。他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大拇指摁上了指纹锁。
厚重的大门轻轻弹开一条缝隙。跟随那一声轻响,特奥的心脏重重一跳。他深呼吸一下,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注意着不让丝毫声音漏进屋子里,而后探头探脑地四下扫了眼。
没人。果然。
他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身去换好鞋,把斯黛拉的牵引绳解了开来,再次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而他调皮的坏姑娘连一丝注意力都无暇分给他,早踩着轻快的步伐撒欢去了。特奥无奈地笑叹一声,起身再转身——
“What the f--!”
特奥骤然瞪大眼睛,下意识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直直撞到了玄关,顷刻间连串重物落地的声音乒乓作响,而狗吠声毫不意外地紧随其后。他手忙脚乱地想扭过头去看一眼惨状却险些跌倒,只好赶忙又扶着玄关稳住自己,心跳瞬间狂乱。
不远处,一个颀长的挺拔身影却好整以暇地抱臂凝视着他,唇畔眼眸噙满笑意。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笑容更加无法克制。
他没有说话,只缓缓地、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从被他仔细地抹了发胶的金发看到他手里……
手里!
特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愚蠢地、且毫无掩饰地拿着一捧玫瑰花,顿时面颊烧红,掩耳盗铃般极快地把手背到了身后,绝望地闭了下眼睛。
太蠢了,太逊了。我的情人节惊喜,我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惊喜,全毁了……
一声轻笑忽而在他耳边响起。特奥睁开眼,发现了一双紧紧盯着他的棕眼睛,里头仍是促狭却迷人的笑,却多了些更幽深的、熟悉的欲想。
“花真好看。”
而后,毁了他惊喜的、讨人厌的弗拉芒人如是说道。
特奥张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有气无力地说:“真是谢谢你的夸奖,love……你今天起得可真早。”
蒂博倏地又笑出了声,冲他轻佻地眨眨左眼,“不起这么早,怎么能看到你呢?”
他话里话外分明全是戏弄,但莫名其妙地,特奥的心跳又猛然激烈,在他的胸腔里肆意妄为,敲击起了耳膜。他喉头滚动,忍不住又盯了眼蒂博。
好近。
他这才注意到,蒂博不知何时到了他面前,只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这一步那么近,好像他的无数个梦里那样;近到他分辨不出那鼓噪的心跳声究竟属于谁,近到他下意识屏住急促的呼吸,近到他几乎感到一个吻即将到来。
可是,咫尺处的鼻息只是震颤了下,而后,退远了些距离。
“对了,你吃过早餐了吗?”蒂博若无其事地问。
特奥一怔,他无从反应,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回答。或者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吻他?为什么他妈的总是差一点?
“如果还没有,我做了你喜欢的……”
他抬眼看看蒂博不断张合的唇,脑子里忽然全是恼怒和闷窒的难受。一股没来由的冲动摄住了他的心魂,他把那束玫瑰摔到了蒂博怀里,猛地迈近一步,一手揽着那脖颈向下一拉,嘴唇便贴了上去。
鲜活的、甜美的、颤栗着的。
你以为你知道再次亲吻爱人会是怎样的,可现实是你永远想象不到。原来他是这样真实的,又这样不真切的。
原来,这一步真的这么近。
然后,却无人动弹。
像是两个青少年的青涩的初吻,只有唇瓣浅浅相贴,再多的渴望也止步于羞怯。
然而这久违的柔软触感已然让特奥呼吸凌乱。他的大脑被汹涌的爱|欲的热浪溺毙,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更全然无法让自己稍微镇定一些。纯粹的快乐里,他只感到蒂博的手轻轻捧住了他的面颊,紧接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一切骤然激烈了起来。
是谁先抱紧了谁滚烫的身躯,是谁的手掌先抚上了谁赤|裸的肩胛,是谁的嘴唇先邀请了谁的舌头,是谁先推着谁跌跌撞撞地靠上了墙壁?没人知晓。何必知晓?
而他在吻他,他在爱他,他在不知餍足地索求他,他在倾其所有地给予他。
亲吻他是甘甜的,品尝着交换着甜蜜的果实汁液,可是为什么还有海盐的苦涩滋味,让所有感官仿若隔世般的梦幻。而这只是一个吻啊。
是因为时间太久远了吗?那么多积压的渴盼与近乎痛苦的思念仿佛被汽油浇透的木柴,这个吻就是那簇火焰。于是他的灵魂似乎都烧灼起来了,在百转千回的吻里焚成灰烬。
在一切彻底脱离控制之前,他们默契地停下了动作。
这个吻是如何结束的?以最浓烈的爱意,以最深切的留恋。
他们额头相抵低低地喘|息。蒂博凝视着特奥因距离而模糊的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芒。那是眼泪吗?他不敢确定。也许因为他自个的视线也被水汽阻隔了。但他的爱人忽然笑了笑,鼻尖碰碰他的鼻尖,往后退了一步。
被挤压得**凋零的玫瑰花束掉在了地上,发出轻轻一声响。
特奥轻轻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胸口。剧烈的跳动声汹涌澎湃,顺着相贴的皮肤灌进他同频共振的心脏。然而他却无暇去注意,因为特奥开口道:
“它。”他声音微哑,急促地喘了口气,“它曾痛苦破碎、受尽折磨,也曾被愈合,于是完好如初。但自始至终,它都只为你而跳动,它只属于你……我爱你,Thibu, 我爱你。我对你一见钟情。(You had me at hello) 我们说过要找到一条路,但现在,我想要和你一起去找。你愿意吗?”
蒂博整个心像被蜜糖浸着,半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一直凝视着那双绿眼睛。他那么恳切,那么笃定。这个小混蛋,他分明知道他的答案,却还是要问。
但是,既然他想听他说,那他就说吧。他本来就是要说的。
他于是一点一点笑了出来,也握住特奥的手,贴着自己的心脏,慢慢地说:
“Sure.”
上次是特奥说的“sure”,所以这次轮到蒂博说“sure”了。啊,我好会call back一人(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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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第 1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