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在阿尔伯特实行自己计划的前几个小时,旋刃努力搜寻物资的计划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很显然,面对他如今手脚具无的状态,无论是哪一种想法,可实施性都取决于他的人脉资源。
不过问题不大,朋友不在多,贵在精。
正好他在这里认识的就有两个。
一个由于本是计划内受助的那一方,姑且不提;另一个相处的时间不长,同样也是病毒感染者,虽说沟通能力有限,但他也靠着自己优秀的社交能力和对方有了一定的和谐相助的默契。
受感染影响正在不断畸变的女孩每隔几天就会来到洋馆中后部分的岩层探索,旋刃靠着帮对方提供安全的路线收货了不少“好感度”——他不愿承认的是,大部分时候,女孩对这里的熟悉程度都要远高于他。
他只是提供了陷阱布置和检索的时间段,好让女孩避开工作人员的视野。
“你到底在寻找什么呢?”旋刃嘀咕着想和她交流,女孩仍旧自顾自地寻找着什么。他于是和她讲起了自己新认识的一个小家伙,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可怜,或许还需要女孩一起加入他们的队伍……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一开始并不期望对方能有所回应。
但这次对方听懂了,她停下脚步,挪动着步伐去到监视器的头下,睁着那只唯一幸存的蓝眼睛注视他,像在认真地听取意见。
“我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忙……”旋刃和她对视,慢慢说道,“不是很难,但只有你能做到。”
16.
阿尔伯特带上了一整袋食物和基本员工手册,针管抵在女人身后,指挥她继续往前走。
“……你不应该会有危险物在身上的,你到底拿着的是什么?”
“我的血液。”阿尔伯特说,“你可以猜猜隔代感染的可能性。”
崔西闭上了嘴巴。
这不是什么大事。崔西往好的方向想,只是一个小孩,他不可能走出这里的,到处都是监控,安保队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异常。
“不许乱带路。”男孩又在她背后警告,“我不一定知道正确的路,但我知道错误的路。”
针管抵着她的腰,白色大褂只有单薄一层。皮肉下是支撑人体最关键的脊椎神经,这里往往是病毒异变的起点……她额角冒出冷汗,牙关咬紧。
“……我可以带你去电梯,而且我也有密码权限。”崔西做出抉择,“但我不会上电梯,我不能离开研究所。”
“你必须和我一起进电梯,其他的不要想。”
“那起码让我留在电梯上,我真的不能……而且我对洋馆通道不熟悉,后面的路也无法帮上你。”
阿尔伯特想了想,同意了。
反正这是上层之间的麻烦事。崔西心想,他们总不能让一个研究员冒着死亡风险去和这么危险的孩子斗争,这是他们自己的事,让安保队忙去吧。
崔西心里在想什么,旋刃不可能知道。但安保巡逻的人,尤其是监控室的那些人在做什么,旋刃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误导人的精细活还是得我才能做,”旋刃巧妙地覆盖了所有阿尔伯特即将通过区域的影像画面,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但这群失责的家伙甚至不肯抬头看一眼!要还在战时,这得要了你们的命,哼哼。”
他和男孩事先说过会包揽监控一事,因此阿尔伯特每走过一间带监视的走廊和楼梯间他都会抬头看一眼——当他看见监视器的正中心有一颗黄色的眼睛时,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感到安心。
什么样的黑客手段能安插进保护伞内部研究所?他时不时在心里提醒自己警惕,有可能是一批人,甚至是敌对公司的人,很难说准。
夜晚还在工作的人毕竟不多,崔西算少有的一个。他们一路畅通来到负一层,距离洋馆只有一节电梯楼层的距离。研究员在密码盘上输入了一行数字,不管以后还能不能派上用场,阿尔伯特都记了下来。
“就是这里。”崔西站在电梯前犹豫着回头看他。
“上去。”
两人一同搭上电梯,轿门缓缓合上。机械金属冰凉的拉扯声在阒静中有力地抬升。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样沉默地站在其中,连呼吸声都拉得很轻。
叮铃一声,电梯到站。
阿尔伯特从她身后探出,打量起这陌生的建筑。
颇具古典风格的电梯花边外门,有点像酒店为了方便而专门设计的单间,出口的门就在前方,但不是通往外部,而是洋馆本身。
“我们说好的,”崔西等了好半天都不见他说话,“我出去也没有用。但你……你知道路的,对吗?”
阿尔伯特没回答,他抬头朝摄像头望了一眼。旋刃的光标闪动,以示鼓励——他希望这么明显的鼓励碳基是能看懂的。
“等我离开后你再回去。”阿尔伯特说完,就朝外迈步。
崔西在他后面看着他离开,直到大门彻底关上,她才劫后余生般按下了朝下的电梯按键。
我得上报情况。她想,但为什么安保部这么久了都没动静?路上明明有超过十个监控器,他们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
一种可怕的猜测浮现在她脑海,她倏地发现这个猜测可能引导出的结局——
安保部门有内奸。
如果对方手段足够隐秘,那么从储物间来到电梯的这段路程都会被“意外流失”。
——意味着大概率没有人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顿时想到一个很合她心意的主意——只要她能确定这件事,那么她甚至可以选择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反正谁有证据证明她被一个小孩胁迫违反了规矩呢?只要她不说,小孩可以在他的计划内逃出这个地方,而她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这几乎是个完美的主意。
“崔西·宾研究员?”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耳畔响起,“你不是应该去核对物资信息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崔西僵硬地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最靠近监控室的那条通道,而在同一层的西侧,也是研究所现任负责人的办公室。
好巧不巧地,她撞上了同样心事重重的负责人。
在负责人冷硬的注视下,她张嘴又闭嘴,最后结结巴巴地说:“莱德先生,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17.
洋馆的陷阱千奇百怪,细究起来可以出一本《世界陷阱大师》大全。这地方布置的监控不比地下研究所少。
旋刃能做到的很多,有人的地方或许会需要更精细的篡改功夫,但本来就空无一人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这边走,过了那道门一直往前,打开后会有根压手杆,往下一拉就是秘密楼梯。”旋刃一一说来。阿尔伯特没去尝试机关的真假,至少现在不是时间,他一路加紧步伐,越过装饰台和各类挂着不明人像的走廊,终于来到了一间卧室。
“衣柜有道暗门,继续往里面就是石道。”旋刃继续跟他说,“接下来的道路没有陷阱,但也没有我的视角了。路只有一条,一直往下你会找到一处宽阔的地下空间,未经加工,有点像地牢……再往里走,有一处废弃的水潭,里面通往泉眼,水是干净的。”
“那里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怎么,你觉得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吗?”
阿尔伯特感觉额角的血管在轻微抽动:“你的计划就是让我就这么独自在地下生活两个月?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不会在那下面找到我?”
“说实话,很简单。因为没人知道这道暗门——起码这么久了,没有一个巡逻队曾经来过这里。”
男孩摸到了阀扣,打开了衣柜最下层的秘密暗门。
“还有一件事,”旋刃说,“你的担心没有错,有人追过来了。”
阿尔伯特下意识回首望去,他的耳朵最先听见了一系列响动的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到近,越来越大。
“好了,”旋刃说,“避人耳目到此为止,去吧,里面是安全的。”
18.
研究所的监控设备可以回调录像,这是肯定的。当负责人和研究员一同来到监控室调取监控画面的时候,信誓旦旦保证没见过任何异常的安保员头顶立刻冒出冷汗。
“这就是你说的一切正常?”负责人盯着画面中的两个身影质问。
“我,我……”
正如崔西研究员所说,以储物间为起点,她被胁迫带着男孩一路来到电梯口,最后在上层分开。每一道两人出现过的画面都是连贯的,没有出现系统异常的情况。值班的安保员心中的震惊震耳欲聋——他对自己的工作态度有数,但绝对不可能连着十多个镜头都失误略过——他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护,但当他对上负责人的眼神时,他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捅了个大篓子。
负责人紧闭了一下双眼,回头朝安保巡逻队的队长下令:“立刻去洋馆一二层进行搜索。”
巡逻队很快就出发了。留在监控室内的又只剩下寥寥几人。负责人示意他们继续播放,寻找洋馆区域小孩行动的录像。
“哪儿也没有,先生,”下属检查了所有机子的画面,发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洋馆区域没有威斯克先生的踪迹。”
“不可能,我确定他从电梯口出去了!”研究员急忙说道。负责人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因为电梯内的视角证明了这个说辞。
这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他拿起对讲机,要求巡逻队汇报情况。
“我们全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踪迹,连脚印都很模糊,我们无法分辨是不是自己人留下的。他有可能偷了一双成人的鞋子。”
负责人在对讲机内再次让他完整地搜寻一次包括死角在内的所有区域——洋馆就这么大个,一个从未来过的小孩子又能跑去哪呢?
可惜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他很想大骂一通手下这群吃闲饭的,但这时他又想到一件事,一个很可能存在的空缺,但结果上来说是一件好事。就像有人想杀死一只宠物狗,却不小心被它跑进了一座森林,森林里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负责人意识到对方可能“误”闯入了什么地方。
“他会死在里面,这栋房子内部全是致命的机关,即便有地图也很难安全找到出路。我要你们这短时间密切监视出口,确保不会有人往房子内带入食物和水,他不会再从里面回来了,”负责人冷冷地说,“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