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约会,麻烦你把清义接回来,快去快回,谢谢你。”
山内响忍住把新买的手机摔地上泄愤的冲动,发动了机车。
这是什么混蛋长辈?高羽清义的死活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吗?今井哥哥的孩子被绑架为什么要他这个外人去接。
话虽如此,他并非不认识这个每年都会在今井家里见几次的九岁小孩。整天围着今井叔叔长叔叔短,听得人直厌烦。
今井的身手,别人还是收了想学的心思吧,哪怕是叫今井“叔叔”的小子,也别想着学……他都认识今井多少年了,也没学到手,**岁的小孩别想着在今井面前逞能。
带好头盔,看到手机上发来的绑匪的据点位置,他直摇头。
不远,他赶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又花了五分钟找到关着那小子的小黑屋。
刀未出鞘,这群不甚专业的绑匪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跑了一好几个。仅一次拔出太刀,他是为了削断捆着高羽清义这小子的麻绳。为了赶时间,他干脆提着这小子下楼,沉默不语的小孩也不说自己干了什么而被这群虾兵蟹将似的绑匪盯上,坐在后座上乖巧地戴起头盔。
“你倒是挺自觉。”他嘲笑道。
可他们刚要动身,像从钻井口涌出的石油,黑压压的一群人堵了上来,只带着一振太刀的他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就被这群赶来支援的持枪暴徒围得水泄不通。
刚戴好头盔的小子又把头盔摘下来,睁着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像是在问他是不是又要回到那间黑乎乎的屋子里。
……倒也不用这么自觉!
他要被这小子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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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轿车后座的青川院瞳放下望远镜,拿出手机给据说正在忙着约会的岚先生打去了电话。
“没出意外吧。”
“出了,岚先生。山内刚把人带出建筑,就被赶来支援的另一些劫匪一起绑了回去。”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混乱声音,“呃……好,我知道了。”
岚先生挂电话之前,叮嘱她不要靠近。可那是熟人的安危,她不甘心放山内和那个小孩继续回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但她面对一群持枪暴徒能做什么呢……
触摸车门的手默默收回。
她什么也做不到,因为暴徒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她同时施放术式能控制的人数,同样也超过山内能干掉的人数。
2.
绑匪换了新的据点,一间荒废的二层小别墅。没有把他灭口,而是把枪口抵在他头上,兴高采烈地问电话另一头贪婪地索要更高额的赎金。一道他很熟悉的男声在犹豫过后,简单应了个“好”,问绑匪要接头地址。接头地址当然不是这里,而是派人去拿钱的地方。
“如果他们安然无恙,毫发无伤,我多给你们五倍。一人五倍。”
山内响撇过头,盯着像闷葫芦一样不说话的臭小子。这小子新给的怎么是赤司征十郎的工作电话?不想让亲爸亲妈管他?又是叔叔又是叔叔的朋友的……这起绑架是不是另有隐情。
苦等半小时,在绑匪一个不耐烦,把他从墙角踹到另一个墙角时,他惊奇地发现绑着他手腕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开了。
绑匪又要朝他脸上踹,他抓着绑匪的脚腕,用尽全力把绑匪的腿发狠地拧了一个夸张的角度。
趁着绑匪在地上打滚哀嚎而其他人才刚端起枪的绝佳时机,他扑到另一边,揪住那小子的衣领就对着大开的窗户冲了出去。
把自己当人形肉垫,他和这小子一齐摔进齐人高的荒草里,他仰视着窗口,从窗口伸出来的枪管下一秒就被一把军刀砍成断口。
他这才舒了口气,把压在他身上让他有些呼吸困难的小子推到一边,“你最敬佩的叔叔的恋人来搭救你,你感不感动?感动的话就把耳朵捂上。”
听多了噼里啪啦的枪声和打斗声一定会让这小子今天晚上做噩梦。
——————
虽然不再是猎犬的成员,条野采菊还是被军警总部特许在异能特务科的工作中持有佩刀。
他倒要听这些人怎么解释这场过家家一样的绑架案。
山内响的解释如下。
“今井的理由是他在约会,没办法及时赶过来。”所以就让他当这个苦力,打得一手好算盘。
“约会?”条野采菊重复了一遍自己听到的词。
青川院瞳点头,作为证人,她极力印证山内响说得没错,岚先生的原话的确是这样。
二人一齐看着赶来救场的人,等他表态。
“现在,我在你们面前,他在和谁约会。”
不……不对!
二人后知后觉地一齐惊慌失措。
“这……可他真是这么说的,他……”山内响情急之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不能再说下去了,越说越错。他受够了这么多年今井连理由都不好好找而要胡言乱语的习惯了!
经历措手不及的慌乱之后,青川院瞳迅速冷静下来。暂时抛开事实不谈,她要先为岚先生找理由稳住眼前的人,“他或许只是随便找了个搪塞我们两个的借口。”赶不过来另有原因,但绝对不是“在约会”这种事,“我……我现在去联系他。”
“不用了。”条野采菊说,“他这一周都在外地工作。”
他今早出门前,这周不知有没有休息够三十个小时的家伙还没从大阪回家。
只有一条三十分钟前发送的消息给他,让他来这个地方接人。
3.
接到那通来路不明的勒索电话时,赤司征十郎确实犹豫了,他怀疑这是找错人的诈骗电话。但绑匪一提到“这个用刀的人值几个钱”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应该先答应再说。
空头支票,开多少都没关系。
他转头联系好友,却听到了好友开怀的大笑。
“山内被我拜托去找清义,但他不知怎么搞得连自身也难保。刚睡醒,我还没有准备好去和绑匪交流。”
“刚睡醒”?赤司征十郎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四十。他问,“你睡了多久,昨天又在通宵工作?”
说话的人打了个哈欠,“六个小时。我上午刚从大阪回来。”
“你三天里睡了几个小时。”
今井元岚就差掰着手指数了,“十……二个小时左右。原本预计二十天的工作,我只花了七天。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十三天,是我的假期哦。”
赤司征十郎想说好友没必要这么拼命。
正在系外套扣子的人却回道,“不是很困难的工作,只是因为波及到的普通人太多,而显得繁琐。”想到山内出师不利的救援,今井元岚很难不大声嘲笑,“但山内会被绑为人质的事,谁能料到。”
谁又能不笑一声呢。
出门打车,他要去餐厅里和几人汇合了。
——————
今井元岚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时候,山内响不声不响地遮住小屁孩的眼睛。
高羽清义转头看他,脸上没有表情,但似乎在嘲笑他小题大做。
……这臭小子,让人心里平白冒出怒火。
在公共场合,今井元岚多少还记得要收敛一点。借着弯腰从条野采菊手边拿菜单的动作,蜻蜓点水似的在一周未见的爱人脸上落下一个仅做打招呼意味的吻,“辛苦了。我上午回家前,你已经出门了。”他们的时间正好错开。
他又转向对面一大一小,“清义,吃完饭有人送你回去。”
回自己的家。绑匪被赶到现场的警察通通抓捕归案,但秀也哥和佳织小姐完全对绑架案不知情。
“你退步了,山内,明天起,找人单独训练吧。”
“我退步?”这句话说得差点破音。
山内响乞求今井每次说完话之后思考一下自己说的是不是人话。他指着身边的小孩,语速变缓,力争把每个词都说清楚,“对面人多势众还持枪,我身边有这么个没反抗能力的小孩,你要我拿什么东西硬拼,这条命吗?”
高羽清义也小声反抗道,“我不想回去。”
把自己当局外人的条野采菊没作声。他也不是很想在这种场合发表意见。
今井元岚现在才感到一觉睡醒之后差点压垮他精神的饥饿感。
他不怕自己的话太重,“比起你的父母,我和爱花姐是比较纵容你,但如果太纵容你的下场是今天这样,得不偿失。该回家的时候,你就应该回去,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与其说给我听,不如对你的父母敞开心扉。”
至于山内,吃饱喝足了就从明天开始加训,别找理由。
“你这些年有赢过什么人吗。我特意为你找来陪练的人,你一个都没赢过。”
“特意”?当他不知道那些人是黑手党?还是一群据说拯救过世界的黑手党。
“时透可不是黑手党,末广也不是,”今井元岚较真地辩解道,“只有斯库瓦罗和山本是。要不要去横滨呆一年,保证让你学会怎么对付持枪暴徒。”
“不去!”山内响化愤怒为食欲,一脸怒容地吃起这顿免费的晚餐,“我怎么就赢不了你这种把极道组织当NPC的家伙。”
4.
高羽清义被人接走,山内响也骂骂咧咧回了家。
夜幕下的东京再过多少年都是一个样子,但每一天,从额头、从发丝间吹过的清新的风,始终不会让人厌烦。
今井元岚怀里抱着军刀,坐在公共座椅上走神。
睡眠严重不足,他的大脑迟钝得可怕。他抱着军刀,像是抱着一条饿了随时可以啃两口的法棍。
一只手伸过来,捏着他的下巴,逼他仰起头,“你真该回想一下几年前你是怎么‘诋毁’我的工作的。”
今井元岚嘴硬道,“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我拿到十三天的假期很容易,但猎犬的季度休假再长也只有一周。”猎犬数年前已经解散,但仍然是今井元岚津津乐道的话题。
“你光睡觉就要花掉两天。有谁命令你这么赶时间吗?部长先生。”
“我又不拒——”
捏着他下巴的手整个捂上他的嘴,把他没说完的话堵在嘴里。
“……回去再说。”
今井元岚带着笑意哼了一声,不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