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觉得……最近陛下跟中也娘娘变得不太一样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你看啊,陛下和中也娘娘都同骑一路了,要放在以前,哪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此话在理,但要我说啊……太宰先生也怪可怜的,一直无名无份陪在陛下身边,如今怀了龙子仍旧倍受冷落,一个人乘马车。”
“是啊,说是帝王无情也不太恰当。”
“这就是陛下跟中也娘娘是真爱,与太宰先生的孩子才是意外吗?”
“太虐了太虐了……”
随行宫人们的讨论是传不到已经距离大部队有些距离的两人耳里了,反倒是过来给太宰治送食水的中岛敦,听到这话身体都僵了,惴惴不安地望着太宰治,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中岛敦把点心摆在太宰治面前,小心翼翼道:“他们、他们不知道真相,自然不懂现在委屈你装作怀孕只是为了……”
太宰治翻了一页手里的书,懒洋洋:“谁跟你说我装作怀孕的,我肚子里的龙子可是御医跟国师亲口承认的。”
中岛敦嘴角抽搐,头一次觉得太宰治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不过他又很快换了思路,猜测太宰先生应该是有别的什么计划,如今这么说,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在外面说漏嘴。
他谨慎地应了一声,生怕自己怀了太宰治的好事。
“去猎场的路途遥远,先吃点点心下肚垫垫。”
太宰治又翻了一页书:“凉也呢。”
中岛敦声音低了下去,偷偷瞄了眼太宰治:“被、被中也先生带去骑马了。”
太宰治抬眸,直直盯着中岛敦,盯得他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才幽幽道了声:“哦。”
中岛敦:“……有哪里不妥吗?”
太宰治:“渴了,麻烦敦去给我弄点酒来。”
中岛敦自然是知道太宰治喝酒之后的模样的,毕竟在武装侦探社的时候,太宰治就爱一喝喝一宿,再用各种理由、带着一身酒气姗姗来迟,趴在侦探社的桌子上装死。
总不能让太宰先生在这里也那样吧?
中岛敦往后缩了缩:“太、太宰先生,怀孕的人不宜喝酒。”
太宰治撇嘴,又开始翻书了:“谁同你讲我怀孕了的,都是权宜之策你不明白吗?”
至此,中岛敦终于隐约察觉到太宰治此刻是心情不大好,刚好抓住他往死里折腾一番,根本不是真的饿了渴了。
中岛敦:QAQ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可怜的中岛敦委委屈屈:“太宰先生,你一直在看什么书啊?”
太宰治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笑容。
阳光从车窗外倾泻而入,将他苍白的脸也照出了几分血色。
他把手里的书竖起来,给中岛敦展示书皮上的几个大字——《一世倾城:绝情帝王冷宫妃》。
这个名字着实把中岛敦看愣了。
太宰治面带遗憾:“这本写得缺个意思,可惜江湖上早已没了风流绝情浪子先生的踪迹,不然指不定能读得他更多的著作。”
“敦一定很想知道这本书里写了什么吧?”
中岛敦:“我不——”
太宰治:“好啦好啦,你也不用口是心非了,这本书是以我与凉也为主角写的书,从相遇到相知,结果凉也发现我是他的对头派到他身边的探子,为的就是躲得他的皇位。凉也知道之后自然震怒,把我打入冷宫,然后我在冷宫惨死,一睁眼竟然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后面的内容我还没来得及看,敦觉得我重生之后会做些什么?”
中岛敦其实并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奈何看太宰治兴致勃勃的样子,便只能顺着他的思路聊下去。
他摩擦着下巴,猜测:“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话,应该会在重生之后,就想办法把要对凉也不利的势力全部打散吧。”
“唔,好像的确是这样,”太宰治靠在窗口,想了想,“然后呢?我还会做什么?”
中岛敦苦恼地揉头发:“还会做什么?大概……大概会运筹帷幄,让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替凉也把路铺平之类的?”
“还有呢?你觉得我与凉也,我还会与他见面吗?”
中岛敦犹豫了一瞬,然后摇头:“你不会的。”
“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话,应该会藏在暗处,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自始至终都不会出现吧。”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问:“为什么?”
中岛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头回答:“虽然我不那么了解太宰先生,不过我想了想,也许你会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打破好不容易替凉也搏来的平稳生活吧。”
太宰治没有回答是或是不是,只是说自己累了,等他把这本书的后续读完,再告诉敦后面发生了什么。
等中岛敦走之后,转头就让身边跟着的宫人去热了壶酒,一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品了起来。
他们这一路是打算去猎场进行冬猎的。现在正是冬春交际之时,万物复苏,冬猎完后便要拿这次猎到的猎物去献给神明,求得一年安稳。
凉也就当拖家带口出来踏青了,兴奋得一夜都没怎么睡着,直至天明才合上眼,结果没睡多久便被中也从被子里刨了出来,昏昏沉沉的被他带上了马。
好在寒风刺骨,被吹了一会,一点困意都没了。
看中也比自己还兴奋,凉也也只得搓搓脸,窝在中也身上,用他的大围脖遮住了脸。
大臣们早他们一步到达的猎场,此刻已经安排好了住所,摆好了酒席,有说有笑。
乱步是随着福泽谕吉一起来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捡了个小破篓子,正委屈地背着篓子,蹲在一桌角落的酒席上。
福泽谕吉坐在他身边,眼睛不离篓子里那团白花花的东西。
凉也一到猎场,那团白花花就立刻从篓子里冲了出来,像个小炮弹似得嗷嗷往凉也的方向冲。
中也过去刷他的爱马了,凉也被撞得差点坐到地上。
熟悉的毛绒手感,比他的体温略高的温度,还有那一手结实的重量,不需多看,凉也便知道是斑大人,下意识的张开手掌将它从头撸到脚,还捏了捏那圆球似的尾巴。
斑大人的爪子正不停的在凉也身上乱刨,嘴里也喵喵喵个不停,一看便知是仗着凉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趁机骂骂咧咧出口恶气。
凉也把喵吉举起来,掂量了两下,忍不住惊叹:“乱步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只是短短几日,你便又圆了一圈。”
福泽谕吉脸色一僵,咳嗽了两声。
倒是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森鸥外见怪不怪的瞥了他一眼,笑道:“没想到凉也竟然敢将猫咪放到福泽将军那里去,圆上一圈还算好的,没把你的猫饿死也算是猫咪有灵性。”
呜哇。
这话说的,听上去便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凉也听懂了。
森鸥外是在讽福泽谕吉总是严肃着脸,吓人不说还吓小猫咪,好在斑大人不是普通猫咪,就算被吓到也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凉也打了个圆场,笑眯眯道:“哪能这么说,猫咪虽然胆子小,可相处久了也能分辨人心,喵吉定是知道福泽将军是真的对他好,才会安稳的在将军府住上那么几日。”
喵吉:“哇哇哇喵嗷!”
凉也扯着嘴角,捏住了斑大人快要呼到他脸上的小爪子:“你看,喵吉也在赞同我说的话呢。”
斑大人扭着他的小胖屁股不住挣扎,又被凉也控制住了两只手,做了个招财猫举双手的姿势。
威武的绝世大妖怪斑大人:?
凉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把斑大人举高,挡住脸,又捏住肉垫,让斑大人的喵爪子开了两朵花。
然后故意细着声音:“我不是胖,我是长了冬毛,看上去圆滚滚肥嘟嘟胖乎乎软糯糯。”
斑大人:“喵喵喵喵喵!!!”
看上去是被羞辱到失去理智了。
凉也表示你再吃多一点就把你送到福泽将军家里减肥,斑大人这才缩成一团,窝到凉也的腿上替他暖肚子。
被连带羞辱的福泽谕吉看了一眼僵持不动的斑大人,僵硬的脸上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低声说:“孩子气。”
“既然大家都来齐了,那冬猎便早些开始吧。”
凉也起身,骑上宫人牵来的马,将临时抱佛脚练了几日的弓箭举高,一把射向远处的深林,正式拉开了冬猎的帷幕。
伴随着那支破云箭,有意参与冬猎想要获得头筹的人自然立刻冲了出去。中也对这种活动也有几分兴趣,骑着大黑马在凉也面前绕了几圈,问:“真不一起去?”
凉也低笑:“带着我岂不是影响你的发挥?”
中也哼了声:“就凭他们?带上10个你我都能赢。”
“行行,你最厉害了,但是我今天都坐了一上午马了,实在累了,还是在这里等你回来吧。”
“记住,冬猎并非比谁的猎物多,反而是万物复苏之际,不可多造杀虐,意思意思找些东西就行了。”
凉也还在絮絮叨叨,肩头突然一重。
中也扯紧缰绳,把披风解下,绕在了凉也身上:“那你就乖乖在这里等我给你带礼物回来!”
说罢,疯狗一样冲了出去。
芥川和敦跟在他不远的地方,似乎也打算一起去玩玩。
凉也叹了口气,回头时,整个营地已经没几个人还好好待着了。
他颠了颠身上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斑大人,手臂着实酸得很,于是趁着乱步没注意,把斑大人又塞进了他的小背篓里。
乱步大人好不容易轻松了片刻,愤怒回头:“你做什么!”
凉也:“福泽将军临走前托你照顾它片刻。”
乱步才不信:“你骗我!休想让名侦探大人给你打白工!”
又被挤进不合身又硬邦邦背篓的斑大人:“喵喵喵喵喵!!”
凉也:溜了!
得趁他们没回来之后找个安静的地方补补觉才行。
他顺手拉住个宫人,被带到了猎场行宫里的温泉殿里,打算好好泡泡然后睡上一觉。
大白天的,估计也只有他忙里偷闲,跑到没人的地方泡澡了吧,
凉也遣退身边伺候的人,拿了干净衣物便一个人顺着羊肠小道往里走。
这是一处天然的温泉,周围环绕着一片颇为雅致的竹林,还有棵冬日都开着花的樱花树。
凉也有些惊奇,靠近樱花树时才发现,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都要暖上不少,大约是因为温泉就在旁边,蒸汽使得附近的温度升高,樱花才会不分季节得开放。
他独自欣赏了会,干脆就着樱花树下的鹅卵石,褪去衣物泡进了池子里。
凉也便被暖得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嗅着鼻尖若有若无的花香,脸上一阵轻微的瘙痒,让他迷茫地睁开了双眼。
雾蒙蒙的温泉上,粉白色的花瓣翩翩飘舞,有的从他的面前滑落,在水面上绽开一圈圈的波纹,有的则是落在他的眼睫、嘴唇、头发上。
难怪痒痒的。凉也捏起脸上的花瓣,让它坠入了池水里。
水光潋滟。
清凉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与之而来的,又是一阵粉色的雨。
凉也忍不住摊开掌心,那些花瓣便如同有意识般,往他的手心飘落。
耳边传来轻微的悉索声,余光里是一道白色的影子。
清凉的纱衣从他搁在岸边的肩膀上划过。
凉也仰着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太宰治。
太宰治的衣裳半敞,发冠也松了,乌黑的长发没了束缚,散乱得趴在他肩上,看上去邋邋遢遢的,却捧着花瓣,将它们洒在凉也的眼前。
隔着花瓣,凉也确定他是看到了太宰治的笑容的。
他从未见过那样缱绻的笑容。
太宰治把最后一片花瓣撒完,便摇晃着身子,就地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勾住凉也湿润的长发,一个人低低的笑着。
凉也忍不住往水里缩了缩:“你怎么在这里?”
太宰治像是没听到凉也在说什么,自顾自捏着他的头发玩,玩得手上都湿答答的,然后俯下身,呼出一口带着浓郁酒气的气息。
“啊,这是哪里游来的小人鱼呀。”
“真好看。”
凉也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你这是喝了多少?”
太宰治的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短短的距离:“只喝了这么一点点。”
凉也瞪他,抓着他的袖子闻了闻,果不其然,连衣服上都是酒气,说是从酒缸里跑出来的他都信。
“你骗我的吧。”
太宰治无辜地眨眼:“对呀,骗你的,对不起嘛。”
凉也叹气,好不容易想休息一会,结果转眼便来了个麻烦的家伙。
他把太宰治的手推开,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打算今天就先泡到这里算了。
“你让让,别把你身上沾湿……太宰治?!你做什么?”
一阵清脆的入水声。
凉也的声音都颤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太宰治竟从岸边跳了下来,扑到了他的身上,把他扑得只得靠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勉强保持平稳。
偏偏这番危险的举动并不是结尾。
脖子上微妙的痒意让凉也呼吸一窒,太宰治竟然凑到了他的脖子上,像个动物般嗅来嗅去,逼得凉也只得扬起脖颈,频频往后挪动。
凉也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声音也立刻变得沙哑:“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太宰治却像找到了个好玩的稀奇东西,指腹贴在凉也的喉结上,轻柔地打着圈,还凑上去吹了口气。
凉也没忍住喘了一声,顿时红了脸,被太宰治这奇怪的动作弄得尾椎骨都泛起一阵酥麻,差点腿软到坐回了水里。
带着酒香的气息环绕着凉也。
太宰治的手握住凉也的腰,佝着身子,用鼻尖一遍遍地蹭着凉也的喉结,感受着每次在他的动作之下产生的颤动。
凉也咬牙,侧过脸:“你、你故意的吧!戏弄我?”
太宰治笑了一下,可惜凉也看不到,他的声音同样哑了:“是呀,故意的,戏弄你。”
不等凉也恼羞成怒,他主动拉远了一点距离,深沉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将凉也的样子印在瞳孔深处。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凉也,”太宰治说,他伸出舌尖,用手指点了点,模模糊糊道,“小人鱼,舌头麻了,你看看。”
“谁让你喝酒的!”凉也不敢看他,低声抱怨,“看着呆呆傻傻的,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太宰治垂眸,盯着凉也的侧脸,慢慢地说:“是啊,喝醉了。”
凉也心中一动,偷偷瞄了一眼太宰治,果真从他被熏红的脸上读出了几分醉意。
他还是不太确定:“你真的喝醉了?没有骗我?”
太宰治又一个没站稳,扑到了凉也的肩上,哼哼唧唧的:“喝醉了啊。”
“我、我不信,除非你会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好啊,老老实实回答你的问题。”
太宰治鲜少露出这样的一面,凉也迟钝的发觉,好像从他出现开始,就一直有问必答,似乎确实是喝醉了的样子。
不,不能说是喝醉,应当说是喝傻了。
凉也抿了抿嘴,听着耳边时深时浅的呼吸声,压低了声音。
“你……你知道横滨吗?港口Mafia,还有武装侦探社?”
太宰治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轻笑一声便答了:“知道呀,都知道哦。”
关于太宰治恢复了记忆这件事,其实凉也早有猜测。
毕竟那日在山洞里,他们确实有过能够恢复记忆的亲密接触,只是当时他不知道这个点,也没察觉出太宰治有哪里不一样罢了。
不过尽管猜到了,凉也心底还是有点难过:“你恢复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太宰治的呼吸沉重了一瞬,连抓在凉也腰间的手都微微用力了一下。
凉也意识到,太宰治其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醉意还是战胜了理智,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太宰治沉闷的回答。
“不敢告诉你,”太宰治把脸埋进凉也的颈窝,呼吸粗重,“要是被你讨厌了的话……”
“可能会死掉吧。”
太宰治滚烫的额头刺激着凉也的神经,他几乎是反射性地反驳:“不会死!”
“……也没有讨厌你。”
凉也心头思绪混乱,简直有一万个想问太宰治的问题,可不知道应该从哪问起。
“你……你就没有怀疑过是什么时候让你恢复记忆的吗?你应该不记得山洞里我——”
凉也停了下来。
太宰治浑身一震,软趴趴的身体顿时僵硬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的异样,但距离这么近,凉也轻易便捕捉到了。
凉也犹疑:“山洞里的事情,你应该还是不记得的吧?”
太宰治给出了一个让凉也松了口气的答案:“不记得。”
他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但凉也没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太宰治接着说:“没有怀疑。”
凉也意识到这是太宰治在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他疑惑,低头看太宰治,却只能看到他青筋暴起的脖子。
“为什么?平白无故恢复记忆,你不应该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平白无故呀,凉也,”太宰治缓缓抬起头,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嘴角勾勒出一个上扬的弧度,看上去快乐极了,他凑到了凉也的面前,视线涣散,神神秘秘的,“嘘,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早就……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记起来啦。”
四面八方都是太宰治身上的味道,熏得凉也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叫、什么叫很早很早的时候?难道不是上次在山洞里我亲了你,才让你……唔!”
凉也喉咙里一声闷哼,太宰治不分轻重的握住他的手徒然加大了力道。
他眉头微蹙,在水下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腕,低吟了句“疼”,太宰治便像是被烫了手,立刻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快说!”凉也抓住太宰治的衣领,主动上前逼问他。
“我……”太宰治看上去也很混乱,瞳孔收缩,剧烈颤抖着,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回答了凉也的问题。
“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刚见面那晚——”
凉也记得那天晚上。
很冷,他半夜想喝口热水,听到外面有点动静,推开窗一看,便看到了对面厢房上站着那个白日里刚救下的孩子,骨瘦如柴,被房顶的冷风吹得摇摇欲坠。
凉也怎么也不会知道,那个被自己从悬崖边拽回来的孩子,竟然迷上了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大晚上爬上了房顶,张开双臂,为得就是重新体验一番那种极致的愉悦感。
然后,他就被凉也扯住了腰带,生生从房顶拉了下去。
凉也把浑身冰凉的小少年摁在自己的被子里,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因为外界的言论而伤心到做这种事,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奈何少年都没什么反应。
只有凉也说出那句“世界上还有很多极乐的事情你都没有体验过”的时候,少年才动了动手指。
“真的有那么快乐的事情吗?”
“有的吧,好像亲亲就会快乐,爹爹跟娘亲每天都亲亲,他们就很快乐。”
没说两句,凉也就睡着了。
被他说得心动的少年则是一夜未眠。
亲亲,那是个什么好东西?竟然能让人感受到极乐?
会比从楼顶跳下去更快乐吗?
太宰治想试试看。
“后来森宰相要带我走,”太宰治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很新奇,但是不太舒服,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但是你教给我了那个,所以死前我那么做了。”
凉也一时没听明白,下意识问:“我教你了什么?”
太宰治深深地看着他:“你说过的极乐。”
他的手指点在凉也的眉心,一路下滑。
离开前的夜里,什么都不懂的太宰治站在熟睡的凉也床边,用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
他将自己带着冷意的唇盖在凉也的额头上,被暖得浑身都软了。
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不仅是眉心,眼睛,鼻尖,每亲一下,他都能感受到多一份的酥麻感,就像是从最高处坠落,然后被拥进了层层的棉花里。
他趴在凉也的身边,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凉也暖呼呼的手心里,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他记得凉也说的话——这就是极乐。
无师自通的,太宰治抿住了凉也的下唇。
那股从心底迸发出的满足与喜悦,几乎在眨眼的瞬间便击溃了少年人的脊骨。
他近乎失去理智的去体验从未有过的感觉,甚至在凉也嘴唇微启,下意识嘬了一口他的舌尖时,险些没控制住自己。
少年人太宰治捂住嘴唇后退几步,满耳都是鼓动的心跳声,整个身体似乎快要就这么撕裂——
然后,属于真正太宰治的那一部分苏醒了。
少年人的心动被立刻雪藏进了灵魂最深处的泥泞里——被属于太宰治至高无上的理智亲手处理掉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多品味一刻那让人疯狂的感觉。
因为这种感觉是危险的、失控的。
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属于太宰治的那些黑暗与偏执呢。
清醒过来的太宰治后退到了安全的距离,最后看了一眼凉也脖子上,清晰可见的手掌印。
太宰治没有告诉任何人,如果他再晚一点恢复记忆的话,也许少年的自己会掐住凉也的脖子,将他一起拖进地底。
他也没意识到,他几乎是接近逃跑一般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刚刚清醒过来的太宰治理智地认为,他不该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山洞里的太宰治却说——我舍不得带你走。
“都是你的错,凉也。”
你教会了我那该死的东西,从那么早开始,我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我确实......确实后悔了。”
他没喝醉,中也的话让他慌了,他怕有一天凉也真的会察觉到被骗的事情,怕凉也会彻底失望,又不敢主动说出来,只好借了个理由全盘托出。
包括少年人的心动、包括他对凉也那恐怖的偏执、包括他害怕自己无法自控而选择主动封印那段感觉。
他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以为他能控制住一切在他身体内咆哮着的东西,就当自己在玩一场游戏,利用自己作为bug把中也推到身前快速通关。
但是。
——“我后悔了。”
我会不会来得太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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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