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德有军方势力叛变了,接下来呢?搞独裁?建立军政府?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想尽快找安德烈确认情况。
燃烛和我想的一样,他没有一刻停留,径直前往分校办公楼,深夜里孤独亮着的灯格外显眼。
“安德烈同志!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燃烛直到此刻才有了一丝丝着急的情绪,书堆中的安德烈站起来:“不急,你们先来听听这个。”
他拧动桌上一台机器的旋钮,调节了一会频道,机器滋啦一小会噪音,随即传来清晰的主持音:“格拉德政府全体官僚可耻地背叛了人民与国家,坐在高位上的官僚早已遗忘大革命的初衷与理想,军队作为大革命事业的基础、革命火种的直接继承人,必须将政府的错误路线纠正过来!”
我坐下来听了半天广播,不得不说这篇广播稿写得正气凌然,迷惑性很强,我问安德烈:“真的是……?”
安德烈摇头:“不能确定。目前的情况是,国内的网络暂时还未受到影响,不过相关消息有严格的审核制度。米诺瓦那边告诉我们,制导导弹精准打击了几处军事重地,并且一些大的新闻媒体公司都进驻了相当数量级的军人,一些关键的政府部门也受到了控制。”
“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军事政变。”燃烛总结。
“那这场政变的人都有些哪些?”我感觉我自己此刻像个政治白痴,对局势变化一无所知,“怎么感觉我完全在状况外?”
“贝纳尔,这不怪你。格拉德政府的组成人员是公开信息,但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利益纠葛、关系如何、组成了什么样的派系,我们这里只知道个大概情况,甚至这些都很有可能是政府有意放出的假消息。他们用神秘化和传说化来隐藏自己,没有掌握足够多的信息,我不想让同志们被不知所谓的混乱消息干扰判断。”
燃烛在叹气,今天真是他表露情绪最多的一晚上了。他沉默一会问:“所以,你们是一点都不清楚这场政变的起因吗?”
我看到安德烈的目光有些躲闪,他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说米诺瓦那边的同志还在努力探查消息,在网络信息传播被严厉审查的非常时刻,更新的消息可能需要花费一定时间才能传到秋明市。
我不禁想起了帕克斯那场烧烤聚会。当时我觉得他们这么随意的扣帽子有点太过分了,好歹也是抱有共同理想的同志,在没有环境条件的情况下选择单纯的理论宣传并无过分之处,只是在保护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努力传播火种而已,现在看来,似乎扣帽子已经是最轻的批评手段。
“我明白了。”燃烛站起来,“既然如此……时间不晚,贝纳尔,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呃,就这么回去吗?”
“不然在这着急团团转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好好睡一觉。”燃烛推开门,再度催促,“走吧。”
我没办法,只得追了上去。心中纵有很多疑问,也知道在办公楼、哪怕整个校区也不是适合谈论的地方。等走到校外,我才开口:“燃烛……”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米诺瓦。”燃烛说,“贝纳尔,你还有什么顾虑?”
“顾虑?顾虑就是我生意稳定的卷饼摊要没了吧。”对卷饼摊我是真心疼,日常支出全靠这个卷饼摊的收益,要去米诺瓦就意味着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这紧张局势还不一定能重新支楞起来。
“我替你卖掉。”燃烛握着我的手安慰,“在米诺瓦会有更多挣钱机会的。”
我冷静下来,反正我也不打算一辈子都干卷饼摊,问题是艾尔莎还在休假呢,人家愿意再次抛下一切到全新的地方开启全新的生活吗?而且我们去米诺瓦,在无权无势的情况下要如何调查?我将疑问坦白出来,燃烛说:“假设军方已经政变成功,那么他势必会解散现有议会,对政府职员进行大清洗。无足轻重但是有些所关联的人要么边缘化,要么下岗,重要□□关入监狱。先找那些下岗的员工摸清楚部门高官的动向,再想办法潜入监狱寻找那些□□,关于政变的详细情况就可以拼凑出来。”
我思绪一下变得明晰起来:“燃烛,这些事情你一个人就能做到,我觉得我要想办法和ctos联系上,再与你在米诺瓦汇合。”
“……联系ctos?”
“只有联系上ctos,让ctos重新介入格拉德所有联网系统,我们在行动时才能占据先机。”
“这可能瞒不过委员会的眼睛。”
“我相信ctos和艾斯利会有帮我遮掩的办法。”
燃烛凝视我许久,我心跳失衡了会,没有哪一次的分别比这次更让我心悸。
在片刻的沉默后,燃烛挽住我肩膀,贴上额头,我差点以为他又要吻我,不自禁地抖了下,然而他只是说:“千万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燃烛转身离去,我舒了口气,又觉得心空落落的有些难过。
燃烛要去米诺瓦,ctos断网,艾斯利远在瑞瓦肖……不,格拉德突然断网属于重量级事故,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能睡得着觉?他怎么敢的!
哎,不对,还不对,瑞瓦肖和格拉德有三个多小时的时差,所以瑞瓦肖这会是后半夜,接近日出时分。艾斯利是很自律的人,我记得他在游艇上时每天一大早就起来跑步了。所以,他应该是刚开始跑步没多久,就会接到来自公司的紧急电话,叫过去开会,反正哈曼大厦离总部近,走几步就能到办公楼了……
瑞瓦肖的清晨萦绕着淡淡的雾霭,艾斯利刚洗完晨澡,胳膊挽着衣服急匆匆走进办公室,秘书或许来不及从住地赶过来。艾斯利只能自己手冲一杯浓缩咖啡,冲咖啡的时候联系秘书问她到了哪里,让她过来的路上带些早餐。一口吨完咖啡就坐下来开始和政要领导开线上会议,初步判断已经出来了,瑞瓦肖与格拉德之间的海底光缆被切断,而其他跨洲无线通讯手段格拉德方无应答。很显然,光缆的切断绝非意外,目前光缆维修船已经出动,预计三天后抵达断裂点,至于光缆的维修则至少要两周。
“两周!”官员大发雷霆,“两周都够重新投票换政府了!无线通讯是什么情况?周边邻国的人是全死光了吗?!”
艾斯利在此刻插不上话,也懒得插话。他的办公桌上有很多支不同的笔,倒着按笔头的弹簧式笔帽,等待笔弹起来发出嘎达清脆的一声,笔头弹出来,缩回去,如是周而复始,直到官员向艾斯利提问,究竟如何能以最快速度恢复断开的网络。
艾斯利说当然有,地面网络被切断了,卫星还在运转。只要格拉德本地的卫星基站能够接收ctos的信号,就可以恢复部分网络,但卫星带宽太低,想依赖卫星网络掌控格拉德全部网络节点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花时间拿下格拉德本地的大基站、大服务器及网络交互机才能逐步恢复掌控权,而这些地方在政变中很有可能换成全新的系统,攻破加密防火墙与篡夺权限都需要时间。
“那最低需要多久时间?”
“如果信号连通稳定,预计一天左右就可以攻破格拉德内部一半以上的网络节点……”
声音在变得愈发模糊,我想努力听清艾斯利接下来详细描述的技术相关,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对这方面实在欠缺了解,我越努力反倒越适得其反,艾斯利的声音彻底远去。我回过神来,恰巧走路跌了一跤,下巴磕地上了,好痛。
我看看四周,回忆了一下:没走错,我就在回家的路上,再拐过一条小巷就到出租屋了。我加快脚步回屋,没了ctos催促我洗澡或是洗衣服,室内似乎突然安静了许多,安静到让我有些不习惯。
将蜜蜂ctos摆在窗台上,我躺下来一沾枕头就陷入梦乡,次日再醒来已接近中午。
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翻时政新闻,格拉德内网所有时政评论区里机器人横行,完全看不到一条有活人味的评论,想打个问号都跳出来“用户开启了评论审查”,属于是演都不演了。
热搜都看不出什么花儿来,我切回好友界面清了下红点,凌晨时分艾尔莎给我发了很多消息,都是问情况的。我语音回复告诉她我和燃烛的打算,现在我计划重新建立起格拉德内联网与互联网的信道,但是技术方面我实在不够了解,还要找专业人士。本来我可以找浣熊来做技术支持的,但是我尝试给他消息,消息压根发不出去。
艾尔莎很快回消息:“浣熊归属一个叫Dedsec的黑客组织,这个组织很多成员就在格拉德,他们绝对了解这个。”
我回忆了下当初怎么和浣熊搭上关系的——是艾尔莎从中介绍的。艾尔莎说那是她一个曾亲手抓进去的“朋友”介绍,现在来到全新的地界,以前的关系网和经验还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能保证还能那么轻松的联系上Dedsec的成员。
现在麻烦了……我愁得直挠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ctos:它现在真的只能当个可爱的玩偶摆件了,真他妈令人悲伤。
不能这么躺下去了!我下定决定,一骨碌坐起来,草草洗漱过后抓起蜜蜂ctos出门,即便已经丧失原来的人脉,我也想到了一个可能联系上Dedsec组织成员的路子:那个偷摸卖毒品的流浪汉棚户区一定有人知道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