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窗外一朵深红色蔷薇从铁制栏杆的缝隙里挣扎进来。颤巍巍在微冷的风中绽开。
多洛莉丝坐在这间房间里,墙壁上笔触逼真的油画、跃动着点燃的猩红火光的壁炉、堆满木头书架的绝版书籍、华丽厚重的金红色帘幔——一切都和她走时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某些事情还是有区别的。比如说她自己。
可怜她上一次来沃尔图里还是尊贵的客人,这一次就变成了阶下囚。
事情还得从三个小时前讲起。
多洛莉丝掌握的空间法则让她能够避开沃尔图里卫士的视察,悄无声息地潜入城堡内部的房间,她本来想悄无声息地来,把那个被她封印在画里的吸血鬼放出来,顺便再把该死的福尔摩斯的沃尔图里的监狱里带出来。
但是很显然并不是世上所有事情都能按女巫小姐的想法完美走下去,多洛莉丝走进房间不过三分钟——这三分钟之内她只够来得及打开灯,站到她画的那幅画作前。
凯厄斯赶到了。
金发吸血鬼依旧年轻英俊,绣着金线的常服袖边镶嵌着精致的蕾丝,雪白领巾翻出,整齐熨帖地垂在衣领前,代表沃尔图里族纹的“V”字图案被暗绣在不起眼的边缘,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可直视的高贵。
多洛莉丝没想到会以这种情况和他再次相见——尤其是他脸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鸷和怒气之时。多洛莉丝猝不及防的“抛弃”惹恼了生性高傲的吸血鬼。
“凯厄斯!”
她近乎惊讶地脱口而出。
凯厄斯却没有应答她,他身形倏然一动。
这是一个准备攻击的姿势!
独属于捕猎者。
敏锐的战斗意识让多洛莉丝身体先脑子一步反应过来,她侧身避开凯厄斯的动作,感谢空间法则让她面对吸血鬼迅速的攻击时有足够躲避的能力。多洛莉丝金发狼狈的散开,垂在胸前。
女巫抬眼咬了咬牙,极速往身后空余的地方退去。房间虽然够大,但几秒钟之间女巫就已经被逼至墙角。
多洛莉丝靠在墙壁上,手指微动,淡红丝线从指尖急速飞出,朝凯厄斯攻击去,这些丝线如在鲜血中浸泡过一样,艳丽又危险。
女巫可不是由着人攻击不还手的家伙,即使对方是自己的恋人多洛莉丝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识。而且凯厄斯突然对她出手这一点让她更为恼怒。
可惜女巫没有意识到擅长近身攻击的吸血鬼已经手下留情——她对恋人的实力并不清楚。
原来分手之后都是要反目成仇的。女巫面无表情地想,人类的经验一点也不可靠。
她还没有来得及让整个想法在脑子里转过一遍,就错愕地发现她的丝线在凯厄斯身前顿住,仿佛凝固一般的静止。
——她动不了。
女巫发现自己的意识无法控制身体动作,因为她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外部的压迫力量,里面藏在她再熟悉不过、属于法则的气息。
多洛莉丝脑子上一次这么清醒过还是她发现自己弄错命定者之时。
女巫明白这是因为凯厄斯动用了他从来没有展示过的、属于他的特殊能力——凡俗不可触及之域,时间的法则。
他静止了属于她的时间。
多洛莉丝不知道这种静止会持续多久,但想来不会很久。可在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中,这足够多洛莉丝输掉她的全部优势,彻底沦为胜利者的俘虏。
凯厄斯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女巫这才恍惚着想起简和她谈论过的凯厄斯。
曾以一己之力杀光欧洲大陆上所有狼人,甚至在女巫前人的手札中都以讳莫如深的语气隐约记载过的沃尔图里掌权人,吸血鬼世界的王者。
在黑暗世界里声名赫赫,旁人敬畏又恐惧着的——
暴君。
多洛莉丝这才意识到女巫的傲慢让她失去了很多机会。
凯厄斯走到她面前,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
“Dora,抓到你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叫女巫有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她额间。
*
夏洛克·福尔摩斯是除了吉安娜外出现在沃尔图里的第一个活着的人类。
自从辛西娅造访过沃尔图里,夏洛克就被暂时判处了缓刑。阿罗对他的推理能力很感兴趣——他也舍不得草率地处死一个可能成为他珍贵收藏品的人类。
我们毫不怀疑如果阿罗对夏洛克提出将他变成吸血鬼,这位福尔摩斯家的具有反社会人格的先生会出于好奇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可惜因为不了解福尔摩斯,阿罗错失了这么一个机会。
夏洛克从地下室被转移到了一间明亮的房间,他一直在研究如何打开房间的锁,不过很可惜,非人类力量的东西任凭福尔摩斯如何具有聪明才智也没有用。
——他撬开了房间所有精巧的柜子,却没办法打开那扇门。
门外还有两个沃尔图里的卫士看守他。
夏洛克试图从窗户逃跑,但很可惜,简笑意甜美地“好心”提醒过他,他的房间在沃尔图里新生儿的训练地正上方。只要他有本事打开铁制窗户,那么下面饥饿又不可控的新生儿就会马上扑上来把他这个可爱的小甜点撕成碎片。
上帝原谅他,他不想用这种方式去死。
一根藤蔓趁着无人注意之时悄悄缠上窗户。
夏洛克察觉到什么,回头。
长着翠绿色叶子的细藤蔓从窗户缝隙间伸进来,如果以一颗正常植物的生长速度,它显然生长地过于迅速。
不过夏洛克·福尔摩斯这几天连吸血鬼都见到了,这株植物也不是那么稀奇。
但是当这株藤蔓用花瓣在空气中拼出一行英语单词——
“你好,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发誓这可能是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一瞬间觉得神明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
真是见鬼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