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迈德漠斯尊敬地唤了克拉特鲁斯,退后一步,等待他的交代。
面露疲惫的老师递给他一封信。
讨厌看作文,哼,乱七八糟的修辞,写一大堆废话……
迈德漠斯揭开信封,一目十行看了一遍。
“尊敬的悬锋军队。”
省略省略省略,该死的问候……
经过大部分删除,迈德漠斯总算找到里面的正事:为悬锋孤军提供粮食的商队货物遭到了拉冬人的截胡以及这些混账不打算归还他们支付的钱财。
“[HKS]。”迈德漠斯眼神锋利,眉头微垂,低头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那些狡诈的商人还是卑鄙的拉冬人。
“少主,注意不要失了礼数。”
迈德漠斯难掩愤懑,狭长的眸子似金玉,华丽的外表,冷漠的质地。
“吾师,你叫我来,不是为了这个吧。拉冬人近些年来过于频繁地扩张了,不是吗?”
拉冬人的城邦是哀地里亚,那里常年处于暴风雪之中,食物稀缺,那里的人们诡计多端。
若是商人与他们做了一笔交易,货物会被全吞,钱财是不会退换的,没有契约精神的哀地里亚是商人最不愿前往的地方。
欺骗,死亡,诡计是常见的三要素。
大多数城邦是瞧不起哀地里亚的,在最繁华的奥赫玛集市中心,孩童们时常唱着歌:狡诈的乌鸦啊,瞧见我们手中金闪闪的宝石,它悄悄盗走了宝石。孩子啊,不要信任天生的强盗,它是恶劣的灵魂。孩子啊,不要哭泣,天空中的乌鸦讥讽着大叫,宝石终将回到我们手中。
哀地里亚没有一个盟友,实力弱小,可近些年来他们的军队逐渐强大了起来,是诡异的强大,他们的士兵将命作为战争的灰烬,偏偏点燃了火苗。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更加让悬锋人恼火的是拉冬人四处宣扬他们知晓死亡的真谛,走过冥河的通道,他们的灵魂摆渡黄泉,将死亡看做踏板。拉冬人嘲笑悬锋在战场死战不退的精神,踩踏纷争的荣耀。
“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悬锋从不会软弱可欺。适当给他们点教训,过度的贪婪只会带来极大的反噬。”克拉特鲁斯那只带着伤疤的眼睛不再是悬锋人常见的平和,而是那要命的狠戾。
狠狠撕下一块肉,让他们知道,挑衅受伤的狼群,会是拉冬人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克拉特鲁斯将伤痕累累的手掌放在了迈德漠斯的肩膀上,墨绿的眼珠子仿佛透露着往年的荣耀,“迈德漠斯,铭记纷争的荣耀,你会做到的!”
“铭记于心。”
鲜红的火焰似乎在心中燃烧,要把所有可以点燃的物品烧得一干二净。
火焰……
昨晚的信真是麻烦,一晚上那些字团团围着他转,啧。
迈德漠斯抬了抬眼,就是那么正好,瞧着拳头大的火焰在风中朝他飞来,他回了神,打算偏过头躲过去。
啪嗒一下,火焰坠落到他的披风上。
冷静,迈德漠斯,好好组织语言,要压倒对方。
阿诺娃哇一声,跑了过来,直接给披风上刚刚壮志雄心的火焰拍灭了。
奄奄一息的火焰左躲右闪:妈妈,我要飞,我要长大!可怜我火焰一世枭龙,居然死在自己人手里,啊~
镇灵蹲在地上消灭证据后,可怜巴巴地看着迈德漠斯:“老师。”
迈德漠斯刚组织好的那些话直接被偷走了,脑海里面一片空白。
[你没事吧!]不,不行,怪怪的。
[放心,没受伤就好了。]咳,好像可以啊……不对,不可以——
“……你真弱,那什么火一点伤害也没有。”话到嘴边很顺利地说了出来,迈德漠斯抬手,冷漠傲慢的眼神完美掩饰自己的破绽,轻柔的睫羽如透明展翅的蝴蝶,仍让人看不出陷阱。
老实说,真可恶,阿诺娃横冲直撞地向前倾斜着站起来,然后一不小心,重重磕到了迈德漠斯的下巴。
阿诺娃悄悄摸摸自己的头。
又失败了,之前练剑飞光线,现在练拳飞火焰,难道这就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一定要磨练心智嘛。
镇灵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对面吃痛的王储一声不吭。
也不知道能不能练出超厉害的剑法。
她是失望了吗?迈德漠斯看着沉默不语的阿诺娃,干巴巴安慰道:“悬锋的字典里可没有半途而废一词。”
“悬锋字典?悬锋的字是什么样的啊,不对啊,那我们怎么交流的?”
阿诺娃问出一连串问题,感觉整个灵要烧起来了,CPU干烧了。
好在‘善良’的王储回答了臣民的疑问,“这是通用语。”
迈德漠斯随手拍了拍肩膀上烧焦的部分,看到焦焦的洞,又陷入沉默。
通用语……
好像又暴露了,阿诺娃一口吞掉他身上产出的一团情绪,眼睛一亮,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的缘故,好像品出一点点甜味了。
她也不在意自己的破绽了,凑到迈德漠斯旁边,兴高采烈地捂住那个洞。
“你知道吾是谁吗?吾是天空的使者,有何愿望,吾定替你实现,哈哈哈。”
咳咳,差点笑岔气,阿诺娃弯腰拍了拍身体。
迈德漠斯倒是在给阿诺娃拍后背。
认怂的镇灵清了清嗓子说道:“老师,你真好。”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自然。”下意识的反应将话说出了口,迈德漠斯一顿,轻声道:“梦见过。”
阿诺娃露出月牙眼,柔软的黑发系在右侧,“那我们是天定的缘分了,迈德漠斯,我亲爱的老师。”
[笨蛋,这当然是谎言了。]
奇怪,为什么会那么想?
“我还没答应收你为徒。”
“那现在答应我的请求吧,老师。我要继续练!”镇灵冲劲十足地举起手。
迈德漠斯不紧不慢地颔首,“吾认同你了。”
阿诺娃郑重地捧起迈德漠斯的手,金属质感的手套外表包裹着一层铠甲,有一种冰冷的感觉。
迈德漠斯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前端的尖锐可能会划伤人,他不着痕迹地弯曲手指到半握的状态。
镇灵歪歪头,慢慢展开迈德漠斯的手心,伸出手指在他的手心笔画了一个符文。
“祝福送给你,老师。”阿诺娃乖巧地望着迈德漠斯,视线慢慢上移,停留在天空中。
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这片草地除了悬锋孤军搭的帐篷,有些显得空荡荡的。镇灵朝着天眨了眨眼。
[真是荒诞得可怕,是吧。]
[要我说,迈德漠斯要么是个笨蛋,要么是个不会思考的笨蛋(虽然和前面的猜测没什么区别)。]
[哪有那么信任一个未知生物的凡人啊。]
[人类不是会想很多的吗?]
可是当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镇灵突如其来地感到疲惫。
好突兀的想法。
有东西暗算了她?
总不能……她是恶人预备役吧?!现在阿诺娃才要觉得荒诞呢!
阿诺娃摸了摸眼角,喃喃自语道:“原来我是个坏蛋。”
哈哈——不对,这种坏不起来的坏蛋就是炮灰啊,唏嘘……
就在这时,阿诺娃眼前一黑,她下意识抓住迈德漠斯,麻布味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干呕,就像是黑暗中浸泡在污泥中践踏的树皮。
记忆的碎片一闪而过……
阿诺娃直接在腹部给了自己一拳,让自己在痛苦中解脱挣扎出来,黑长的睫毛不受控地颤动着,隐约可以看到银白的水光。
迈德漠斯金色的瞳孔放大,他的手臂围住了镇灵的腰,避免脱力的阿诺娃直接摔倒,随后直接将她往遮掩的地方带去。
敌人……
手臂上青筋暴起,血红的晶体从皮肤上渗出,如同敌人眼中的鲜血一般。
阿诺娃控制住自己的不对劲,视线中出现了一条闪烁着的黑线,她看到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是那里!”
躲在石头后面,银光在箭头的顶端悄无声息地射出,阿诺娃伸手推开迈德漠斯的同时,飞扑到有遮掩物体的岩石后。
阿诺娃拿起剑劈开了不断射来的箭,而绕到后方的迈德漠斯在敌人转头的一息之间,砍伤了他的手,箭筒里的铁箭在冲击下扑撒出去。
惨痛的声音里满是憎恨。
他说了什么,阿诺娃没有听见,她只看到迈德漠斯从岩石后走了出来,手上金属的尖端滴落着鲜血。
金色的长发仿佛在刹那间褪色一般,迈德漠斯冷冷望着她,却没有上前一步。
阿诺娃冲了上去,仔细一看,“太好了,没有受伤。”
“你知道吗?”
平静的外表下,迈德漠斯抬起手,在离镇灵肩膀一寸之间停下了,“我打断了他的肋骨,碾碎了他的心脏。”
他看的方向是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由金色阳光与赤红挑染的眼瞳苍白了不少。
阿诺娃直视着他,直到迈德漠斯看向她。不算浓烈的铁锈味随着风飘来,她并不认为自己冷酷。
“那又如何?你没有错。”
“剥夺生命的感受并不令吾恐慌。”
逃离死亡的王几乎与来自异乡的镇灵同步说出口。他安静了下来,在身体里喧闹的声音隐于晓光。
迈德漠斯自己也不清楚这种奇怪的感受,他也曾多次“死亡”,铁锈味的血液在身下漫延开来,粘腻腐朽,逐渐化为黑水。
他轻轻问:“你害怕吗?”
“不怕。”阿诺娃摇摇头。
[我记得这种感受,一切都会变为麻木。]
迈德漠斯抿唇,柔软的眼神像天边飞落的鹅毛飘呀飘,“那好吧。”
说着阿诺娃有些疑惑地抬头说:“我好像生病了,有一种想破坏的感觉。”
“会没事的,我带你去找医师。”迈德漠斯低语道,青年没有任何迟疑,思考着每一种病症所对应的状况。
若不是病,就是有那些所谓神明或传说生物的诡异手段。
被动静吸引的一位悬锋孤军处理了这个人,身份,目的都会慢慢找出来。
他是加入悬锋孤军的悬锋人其中一人,迈德漠斯已经猜到背后之人就是那人了。
阿诺娃被牵着,往医师所在的帐篷走去,路途中疼痛感消失了,阿诺娃都认真反馈给了迈德漠斯。
“不洗手吗?”
“擦一下就好了。”
那顶帐篷离得不远,在营地的中心,橙黄的帐篷外挂着小铃铛,掀开门帘时,清脆的声音就会提醒里面的人。
大概是许久未见王储的到来,里面的 帕狄卡斯有些惊讶,他的身体瘦弱,脸上有较多的雀斑,披肩的黑发带来一分破碎的氛围,浅灰的常服不同于其他的悬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