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登基,应当尊景仁宫为母后皇太后。景仁宫乃皇上的嫡母,理应尊为母后皇太后,熹贵妃是皇上的生母,可封为圣母皇太后,祖宗的规矩历代如此,两宫并立也是应当的。”
他们请的什么旨意?
甄嬛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一件比再世为人更令她感到惊奇的事儿了。
先帝在世之时有旨意,金口玉言,与乌拉那拉氏死生不复相见,他们是全当耳旁风了啊?
且哪里有称景仁宫的,他们前朝哪些大臣,也不知该称乌拉那拉氏为皇后娘娘还是废后了,也竟敢张这个口!
甄嬛给气笑了,往炕上一坐,冷笑道:“他们的胆子大了,眼瞅着先帝驾崩,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这可就欺负起来了?哀家看前朝的大臣们,是越发会办事了!”
她虽然初来这里,也不在意这些名分上的东西,可这群大臣将皇帝之言视若无物,打着嫡庶尊卑的名义,想将乌拉那拉氏这个死敌放出来,甄嬛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出来以后,两宫皇太后并尊,她们之前斗得死去活来,不会以为皇位落定,两者就能和平相处?到时后宫不宁,皇帝如何不能施展得开拳脚,统管朝廷,治理天下。
那群老臣也不是那种只顾尊卑礼法的顽固,先帝一驾崩,这些老货跳出来说什么,还有那四阿哥,以前也是个聪明人,既把皇位视作第一位的,又不喜欢青樱,这动摇皇位的事,他竟也敢同意?
三阿哥虽过继给了八爷,却也没死。那这道旨意,是否也可以撤回?
甄嬛头疼地按额头,下了三道命令,一是撒出人手打听各方信息反应,二是将废后乌拉那拉氏的景仁宫严密看管,不许人往来,三是命福珈请皇帝一同用早膳。
一传话,皇帝果然来了。因是居丧期间,甄嬛只让简单准备,且重点原也不在吃饭。
“儿子见过皇额娘。”皇帝走进来,口里请着安,连跪也未跪下,就直接坐下来。
甄嬛微微张口,前世不管是皇上给太后请安,还是弘历向她与几位娘娘们致礼,都是皇家子弟的风范,连不怎么聪明的三阿哥,也是规矩有礼的好儿郎。
这个儿子长相英俊,看着也有些心计,像一位皇帝,可这行事,怎么就?
甄嬛内心深思,莫非他是故意这样无礼,这样想着,小心之上再加谨慎,请道:“皇帝坐。”
皇帝摆出不耐的神色,道:“太后唤我来,莫非是为着景仁宫?”
“哀家想着,先帝驾崩,你依着礼守丧,又要处理政事,夙兴夜寐,怕你过于辛苦。”甄嬛呆了呆,反问他。“皇帝竟何出此言?”
挥手命盛一碗燕窝,叮嘱道:“你素来爱这个,多吃点补补身子。“
碗落在他面前,皇帝不领受好意,展现出冷漠抗拒的姿态,“朕才用过,不必了。至于景仁宫,毕竟是青樱的姑母,大臣的意见,朕也正在思量。”
甄嬛还从没有如此受挫,放下著,无奈道:“你念着后妃,也是重情重义,乌拉那拉氏是先皇废弃的人,你知道妥善处置便罢。”
皇帝嗯一下,也不说其他,直接走了。
甄嬛歪头,出神好久,这是他那精明似鬼的好大儿么?
她挥手招过来福珈,眨眨眼,故作感叹:“皇帝这么看重青樱,他们两个对从前之事竟毫不介怀?”
福珈道:“当初选秀时,若不是皇后被废,青主儿险些成了嫡福晋,可侧福晋之位,也是皇上跪在先帝跟前求来的,青梅竹马的情谊到底不同。太后,废后想借侄女的势,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来,咱们可不得不防。”
听过这话,甄嬛清楚,这个大儿子与小四不同,指望不上了,软弱没有手段,后宫与前朝通信,没有丝毫反应,那个青樱,恐怕一句话都能影响他。
这个皇宫,也不太正常。
到了时辰,又是冷漠着流泪举哀,甄嬛认真想一想怎么敲打青樱,用午膳时,机会就来了。
太监成翰传膳,满满当当摆满桌面,女眷们都暂时脱下丧服,服侍在跟前。这青樱很积极似的,进献一碗火腿鸡汤。
她恭恭敬敬的,甄嬛见那汤,先是皱皱眉,守丧期间不饮酒、不食肉,正是一个现成的过错,但无意刁难,也不想她受太大的惩罚,因而只寻一个别的由头道:“好好的鸡汤,用味重的火腿相佐,喧宾夺主。”
青樱仍旧捧着那只碗,口上请罪,“臣妾只是想用鲜味令太后开胃,没想到妨了太后用膳,是臣妾的过失。”
脸上,却是十分的执着。
甄嬛见她不服,又强调了一次,“两样东西炖一块儿,分了高低主次才好。想要并重,反而坏了味道。”
敲打再多也过了,甄嬛无心吃东西,挥挥手叫人都撤了,青樱仿佛忍着很烫的温度,断断不肯放下手中的汤碗,跪下强硬道:“臣妾有失,愿意受罚,还望太后顾及凤体,多进一些。”
她这样执拗,甄嬛烦死,冷了脸怒瞪她一眼,一副看白痴的样子。
吃便吃,私下里,偷偷的,礼法之外还有人情常理,一般都不追究,她这样强迫,是逼得她处置不可。
甄嬛语气冷冷,声线平稳地下令:“内务府总管在先帝丧仪期间进献荤菜,按例当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但念他平日尽心的份上,只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太后还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地处置下人,还是在大行皇帝丧仪期间,当着皇上一众妻妾的面,富察氏、高氏为首,连着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跪下来磕头,慌张不已,这一不小心,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几乎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甄嬛目光掠过全场,见那侧福晋青樱却是不情不愿,嘟着一张嘴,慢慢跟着跪下来。
那打扮似是别出心裁,一把小旗头,簪一小小纱堆的花,两边配着墨绿绢花,弘历妻妾十几人,还有王公大臣的女眷,独她十分特殊。
这汤,也是她进献的。
琅嬅率先请罪,语气歉疚,“太后恕罪,也是儿臣未思虑仔细,才险些犯了大忌,之后的膳食儿臣必细细盯着,定不会再出差错。”
甄嬛目视之,见她虽慌张,却还称得上镇定。
富察氏端庄持重,甄嬛是以也没有过多责怪,和煦了神色说:“你年轻,没经历过这样大的事,只是这起子下人实在可恶,竟敢如此疏忽。”
说着,抬手让她起来,“好孩子,你也长个记性,来日统领六宫,宫务更是千头万绪,可要从如今历练起来了。”
琅嬅眼眸里出现喜色,但立刻掩饰了下去,向太后一福身道:“多谢额娘教诲,儿臣记得了。”
行过礼后,琅嬅盛一碗粥,上前奉上,从容劝道:“皇额娘,米为食之主,晌后还有丧仪,为着身子,您多少进一些。”
甄嬛点头,吃了一些,软糯入口,琅嬅与高氏又举箸取菜,三必居的酱菜,配着白粥咸鲜爽口。
吃毕,见那青樱还在跪,简直无语死了,也不理她,擦了擦嘴角道:“还不起来,竟等着哀家扶你吗?”
她那宫女忙搀,青樱受了天大委屈,起来放下那汤碗,忍气吞声说:“多谢太后。”
不瞥她,甄嬛提腿就走。
原来那青樱,虽然少些心眼子,脾气又大些,可终究是个知好歹的,这个女子难评,谁家格格作成这人模样。
下午,皇帝与一众旧臣议事,还是那乌拉那拉氏之事。
甄嬛捏了捏帕子,干涸的脸上已又是泪流满面。
她以帕拭泪,越过众人跪在棺椁之前,泪水又如泉涌,哭道:“先帝,你看才多久,这群臣子就质疑起您生前的旨意,欺负起我们孤儿寡母来。臣妾实在无能,连您的意愿都不能成全,他们非逼我们母子,尊那乌拉那拉氏为母后皇太后,百年以后与您合葬一处,黄泉之下,您见了她,如何能心平?”
“还不如今日,臣妾与您一同去了,向您请罪!也好过受他们的逼迫。”
哀哀哭泣,好一个才死了丈夫的寡妇,作势就往棺上撞,奴仆、宗亲都先后来阻拦,臣子们也是慌得纷纷跪下,磕头如捣蒜,“太后,臣万万不敢对大行皇帝不敬!”
那为首的张大人只是跪下,仍昂首挺胸道:“先帝毕竟不曾废后,丧仪一了,还是要正名分的。皇上治理天下,必得正嫡庶,明尊卑。”
甄嬛扶棺而起,柔弱却是坚定之色,反驳道:“张大人此话差矣!”
姓张的不明所以,神色茫然抬头,等着讲话。
向后一挥手,甄嬛仿佛在展示大清治下的版图,冷声道:“我朝打江山,治天下,是贤才居之,才能成就如今的伟业,只论嫡庶之别,未免太小气。且何为嫡,何为庶,大行皇帝继承帝位,遗命我儿即位,皇上就是正统,就是大宗,景仁宫那位已是被废弃之人,你口口声声尊她为嫡,究竟是何居心?莫不是还得改了弘时阿哥的玉牒,尊他为嫡出的。”
“再者,丧仪将毕,张大人精通儒家礼节,既认为乌拉那拉氏仍是皇后,仍是先帝之妻,那一开始,为何不上书,请她出来为先帝尽哀服丧。如今一切将毕,你倒是想起来了!我看你,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人。”
张大人脸色一僵,竟不知道从何反驳为好。
看他们纷纷不说话,甄嬛撂下话,“孔圣人也言,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张大人若执意以为先帝未废后,有意让乌拉那拉氏当母后皇太后,不如先到地下,替我们问一问先皇,否则置皇帝于不孝之地之前,哀家也要先问你大不敬之罪!”
嬛嬛魂穿如懿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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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如懿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