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她并不认识这个红头发,脸上长了几颗雀斑的青年。
他看起来和菲娜的年纪差不多大,左耳带着一枚闪亮的紫水晶耳钉,笑起来显得阳光帅气又恣意,再加上他头上的红头发,显得张扬极了。
莉拉猜测,他可能和菲娜是朋友或者同学的关系。
“你就是休的妹妹?”红头发的青年问她。
好吧,没想到竟然又是她哥哥的熟人。
也许他们都是同一个社交圈子,所以他们互相都认识。
莉拉:“是的。”
青年上上下下打量莉拉一番,然后面露好奇,很冒昧地问莉拉:“你为什么会是他的妹妹?你很明显不是英国人,你甚至不是白种人。”
坐在莉拉旁边的菲娜觉得青年的问题太过于没有礼貌,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
但是青年完全不在乎,只是看着莉拉,甚至想要得到回答的目光更坚定了,虽然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松弛,但是怎么看都大有莉拉不回答他,他就绝不罢休的意思。
莉拉:“我是温特沃斯先生收养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他把头转了回去,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新的问题从他的嘴里传出来,“那你出生在英国?”
“不,我出生在中国。”莉拉实话实说道。
“中国?”青年大为惊讶,声音都不自觉的拔高,“唰——”地转过头来,“你是中国人?”
莉拉被他过于激动的反应搞得有点儿紧张。
“是的。”莉拉微笑,但是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这人敢出口不逊或者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她就立马跟他大吵一架。
但是并没有。
“太令人惊讶了,温特沃斯先生竟然漂洋过海收养一个中国小女孩。”他惊讶中又带着不解地感慨说。
“你叫什么名字?”
“莉拉·温特沃斯。”
“不,我是指你从前。”
“林笑。”莉拉下意识想说完自己名字介绍的后半句话,笑口常开的笑,但是刚一张口忽然惊觉,这里是上世纪英国伦敦,即便她说了,对面的人也不会听得懂这个成语的含义,他甚至听不懂她字正腔圆的发音。
莉拉垂下眼眸,这一瞬间心中某一处仿佛被击中,咕嘟咕嘟直往上冒酸水,让她心口发酸。
她想:这也许该叫做思乡。
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乡,而且以现在的时间点回去,也不是她所想要的那个家乡。
并不是她悲观,只是人总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也可能……她再也回不去了。
莉拉的心渐渐沉下去,心情变得有点儿沉重。
并没有人注意到莉拉一瞬间的低落心情。
菲娜带着黑框大墨镜,姿态十分放松地靠在座椅头枕上,像是睡着了,也可能没睡着,只是靠在椅背上休息而已。
司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汽车一路飞快地向前驶去,车窗外的景色变换不停。
而副驾驶的红头发青年则是在……
“林笑——林笑——”他发音古怪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莉拉刚刚说的名字。
坐在后座的名字正主被她叫得有点儿尴尬。
莉拉:我真的觉得他脑子有病。
塞拉菲娜摘下墨镜,一抬头看到莉拉脸上的困惑,其实,莉拉的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惊恐。
菲娜解释说:“罗里是一个中文爱好者,他学习中文有几年了,一直想去中国但是没有机会。”
莉拉脸上的神情更惊恐了。
上世纪英国的中文爱好者,这简直比大熊猫都稀少,竟然让她一出门就遇上了。
后来在车上,莉拉从菲娜口中得知,青年名叫罗里·弗林,他不仅是一个中文爱好者,他头上的红色头发也不是天生的,是他自己染的。他原本的头发是白金色的。
莉拉惊讶得嘴都张开了。
红色在当前的时代背景下,常常被人们认为具有反叛意义,这也意味着,红色头发的人在主流社会中时常会面临各种偏见,几乎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头发染成红色。
莉拉瞬间感受到了罗里的个性,就像他左耳上带着的那枚菱形的耀眼的紫水晶耳钉一样,具有非常强烈的个性。
莉拉想:她什么时候能活得像他一样有种就好了。
算了,这种过于突出的的抗争和棱角,对于她这种咸鱼来说,没有也是一种好事。
接下来的路程中,莉拉还从菲娜口中得知,罗里就是皇家艺术学院今年的毕业生,菲娜今天上午没能在和莉拉约定好的时间到达斯莱特酒店就是因为半路去接罗里浪费了时间。
菲娜和罗里住得很近,如果罗里昨晚在家住,菲娜今天上午来接莉拉根本就不会迟到,但是罗里昨晚跑出去和朋友去酒吧喝酒了,并且没有告知菲娜,这才让菲娜迟到。
莉拉磨了磨牙,好哇,原来今天上午害她等了那么久的罪魁祸首是他啊。
莉拉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却恰好罗里转过头来要同莉拉说些什么,正好看向莉拉,看到她在背后瞪自己。
莉拉猝不及防他会忽然转过身来,紧急撤回一个瞪眼,差点儿没让自己的眼睛抽筋。
罗里“扑哧——”笑出声来,问莉拉:“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莉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尽量表现的神态自然,在车厢内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坐在前面副驾驶正转过头来看她的罗里。
“为什么……泥看窝……用那种……眼睛……刚刚?”他用蹩脚的汉语颠三倒四、断断续续地问莉拉,简直是几个字几个字蹦出来的。
虽然他发音很不标准,词语的顺序也是英语的语序,但是莉拉作为汉语母语者,很容易就能听出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我活动眼睛呢。”莉拉微笑着用中文回答,尽量笑得真诚一些,就像汉弗莱一样。
“真的?”这句他下意识用回了英语。
“当然。”莉拉也用了英语回答。
“你的英语很好。”罗里称赞道,“比我的中文好。”
“是吗?”莉拉有点儿受宠若惊,前段时间她的英语发音刚刚被嘲笑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一个英国人的称赞,看来她这些日子的勤学苦练没有白费。
惊喜之余,她下意识夸赞回去,“谢谢,你的英语也很好。”
罗里:“……”
“噗——哈哈哈哈……”一旁的塞拉菲娜直接笑喷,“莉拉,你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
面对这种的夸奖,莉拉毫不谦虚:“谢谢,我也这样认为。”
罗里转过头来看她,目光里含着没有得到表扬的怨念。
莉拉装看不见。
他把中文说成这样,比她从小口吃、平翘舌不分还满嘴牙掉光了的二祖奶奶发音还不标准,她实在很难昧着良心说出任何夸奖的话。
但是罗里乐此不疲,大概是因为很难在伦敦见到一个中国人,所以逮着她薅,一路上疯狂地用他那发音极其不标准的中文跟她对话,一旦超过七个字,那么语序必定是混乱的,而且说得磕磕巴巴。
学了好几年,还是这个水平,一看他就没好好学。
莉拉觉得他其实也没多喜欢中文,只不过是喜欢做一些小众叛逆的事情,越不被人接受,他就干的越来劲。
没关系,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也算是为她大中华中文传播贡献了一份微薄的力量。
很快,
菲娜的司机将他们送到了皇家艺术学院所在地,梅费尔区的伯灵顿宫。
短短半个多小时车程,莉拉下车时对罗里的印象,已经与上车时对他的印象大为不同了。
上车时:阳光帅气、恣意叛逆精致大帅哥。
下车时:傻狗。
这里是罗里的学校,当然是他最为熟悉,由他带路,他们三个人从皮卡迪利大街的伯灵顿宫标志性拱门和立柱处进入,由门口的验票员验过菲娜和莉拉的票以后,进入了皇家艺术学院。
没走多远,他们就到了中央庭院。
中央庭院里陈列着许多作品,莉拉放缓了脚步,认真地一件作品一件作品地看过去。
罗里向菲娜和她介绍,夏季展览的作品数量通常非常的庞大,会分散在各个展厅里,所以中央庭院里也会有。
入口处的导览图标注了所有展厅的位置,他们参观完了中央庭院里陈列的作品,又前往主楼大厅里继续参观,作品的类型非常丰富多样有绘画作品、装置艺术、雕塑作品、建筑模型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罗里今天来主要就是为了找他的导师,很快就和莉拉还有菲娜分开了。
而菲娜似乎对这些艺术品并没有很浓厚的兴趣,参观的中途遇到了她逛展的朋友,于是菲娜和她的朋友一起去另一边了,临走前和莉拉约定好下午四点在伯灵顿宫门口的拱门旁边会和。
菲娜走了以后,莉拉继续沿着画廊往前逛,看画看得太专心,差一点儿就撞到了人。
莉拉没站稳,差点儿摔在地上,幸好对面的人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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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