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莫比乌斯之环 第10章 第十章

提摩西·德雷克被他的父母带到这场宴会上来，他对此兴致缺缺，却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扫了父母的面子，于是他极力装出乖巧的样子，努力的敷衍着宴会上靠近他的宾客，也敷衍着自己。

提摩西如今才八岁，但是在某些事的看法上已经远超大人，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带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见见世面，不过在他看来，世上大多数事都是如此寻常，很难激起他的兴趣。

这个小小的孩子今天也很小大人似的在心里叹着气，他的眼珠乱转，打量着毫无新意的一幕，回味着自己今早做的梦。

梦里他追随着什么，世界在他脚下，那是一个非常累的梦，但也充满激情，不过假如他告诉自己的父母，他们一定要笑话自己，毕竟这件事听上去就充斥着一个孩子的幻想，怎么可能是现实呢。

但是今天似乎又不一样了，这场乏善可陈的宴会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这位特殊的客人让提摩西嗅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他的到来让整个会场的人们紧张起来，他们窃窃私语，低下头凑在一起说着提摩西不懂的话。

他把脑袋靠近他的父母，他们两个也有点紧张，但只是被其他人感染的情绪，此刻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的人正在对他们解释。

提摩西想要不着痕迹地挤进几个人之间，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这一行动却被他的父母发现，他的父亲把他往身后拽了拽，提摩西只听到了一些尾音。

那是一个危险的人。

众人的目光虽然隐晦，但确实在观察着那个黑发黑眼的青年，他身上的气势比一些年近古稀老人家都要重，看上去就是那种做过很多赫赫有名的大事的人物，他一开始走进大厅时就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他马上就要给在场某人开一个洞然后宣布这里归属于自己一样。

提摩西观察着这个奇特的人物，他穿着英式的大衣呢子，里面套着西装三件套，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让人感觉好像在什么寒冬腊月里一样，但现在不过入秋。

青年行为举止比在场大多数人都古板，受过贵族礼仪熏陶严重。

真是奇怪，他以前怎么从没在宴会上见过他，提摩西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宴会，数次他看到的场景都令他厌烦。

他偷听到这个青年的名字，科尔温·韦恩。

科尔温·韦恩丝毫不在意那些关注他的人，先是与市长哈维·丹特谈完之后，接着直直走向宴会焦点布鲁斯·韦恩，坐在对方的对面。

提摩西不经意地路过，就听到两个人冷静的争执。

原来二人是父子关系，提摩西非常自然地路过这番波涛汹涌的对话当中，他听到两个人聊起过去，在此时，科尔温似乎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提摩西连忙溜走。

两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提摩西回想着过去，两年前似乎是哥谭最乱的时候，那段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随后，他看见布鲁斯·韦恩发怒的表情，那表情把他吓了一跳，他从没有看见这个名震哥谭的花花公子露出这种表情过。

每个夜晚人们都能看到布鲁斯·韦恩出现，他的脸上总是带笑，敷衍的，沉醉的，像是蜜蜂所采的蜂蜜，带着香甜而又诱人的美好，点缀在这腐烂的城邦上，但是从没人见他露出过这种怒火冲天的神情。

有一瞬间，提摩西以为自己见到了另一个人。

科尔温却好像很熟悉布鲁斯的这番表现一样，他无动于衷到令人佩服。

相比起他时常出现在聚会上的父亲，科尔温确实是个富有神秘色彩的人。

这些神秘色彩多来源于人们口口相传的秘密，是小孩子不应该知道的睡前秘密，科尔温就像是凡所言必被知的怪物，直到今天他出现在会场上，提摩西才发现原来大人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有名的人物。

他们用一种带着恶意的嘲讽讨论着这号人物，提摩西听到这些话直皱眉头。

他们说科尔温是那种会在暗中盯着你的犯罪预备役，社会边缘人士，能为了一美金出卖灵魂的恶魔。

然而所有人口中的恶魔看起来只是一个年轻的青年，说话带着一种文质彬彬的态度，固然，这样的人身上带着些秘密，但怎么看也不至于到被人防备的态度吧。

而且……提摩西感觉到很奇怪，为什么科尔温在说某些话的时候喜欢用第三人称？

在他讲故事时，带着一种游离于过往的旁观者的心态。

布鲁斯·韦恩却没有发现这一点，事实上，他三番两次被科尔温的话堵住，曾经糊弄老父亲的话术被用在只是花花公子的布鲁斯·韦恩身上，只不过更加轻松了。

而很快，众人便看到布鲁斯·韦恩在宴会上匆匆离席。

布鲁斯·韦恩的慌张离席并没有令科尔温气馁，对方的突然动作虽然为他引来了很多关注，然而本人却一点也不在意周围的那些视线。

科尔温走到露台，短暂的脱离了繁杂的视线，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冲动之下的暴论。

或许也有别的意味，科尔温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在见到布鲁斯的时候，自己的这具身体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令人生怖的东西，科尔温真是用上了十成的力量来克制住自己。

他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布鲁斯是如何与科尔温相处的，但他能确定对方有问题。

科尔温想到自己过去与对方的某几次私人谈话，他总是极尽敷衍，显得自己从未变过，但哪怕只是几个小时都能改变一个人，更不用说生活在韦恩庄园多年的科尔温自己，那改变细水流长，却确确实实发生过。

他不想让布鲁斯知道这件事，因为这如同在光天化日之下□□，告诉对方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只是这几年的生活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守规矩的人。

而现在这个恶劣的环境正在逼迫科尔温改变自己。

就像科尔温点了一根烟。当他不自觉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又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人，于是又掐断了这根烟，烦躁的思绪并没有随之消失，科尔温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过去从未抽过烟。

但这不是目前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他将目光聚焦在角落里的那颗盆栽，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在他的注视下，那盆栽动了动，随后一个脑袋从那后面探了出来。

“唔，如果我是说我在望风……”

科尔温没说话，他将头扭回来，看向窗外的风景，任凭风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角。

提摩西看科尔温竟然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大着胆子走上前仔细观察对方，科尔温不在乎这样的目光，但是他突然问他：“你带了你的家长来吗？”

提摩西没反应过来：“什么？”

“家长，”科尔温竟然耐心地复述了一遍，“比你年长的亲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提摩西很警惕，他甚至思考这是不是什么灭口的问话。

科尔温脸上流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你看着不像是偷溜进来的，一般这样的宴会也不会主动邀请小孩子。”

于是提摩西意识到对方只是在很随意的问了一个问题，他甚至彬彬有礼到不像是在问一个孩子，而像是在问一个和自己平等的人。

他在犹豫过后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毕竟这不是什么秘密：“我的父母也在。”

顺着对方的目光，科尔温也看向了人群，他看到了对方所指的父母：“……那就好。”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科尔温看着黑色的，看不见一点光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提摩西也没有走，竟然就这么站在这里。

这个小孩子突然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问什么？”

“问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科尔温将视线放在眼前的孩子身上，回答：“我想这不是否定的答案，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提摩西犹豫着，但最终，在科尔温平静的眼神中，表达欲战胜了他疑神疑鬼的想法：“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提摩西一边说这话一边观察着科尔温的表情，谨慎地说：“你们互相之间都不是很熟的样子，我和我的家人就不这样。”与其说是不熟，倒不如说陌生，两个人寒暄起来甚至没有他的父母与合作伙伴亲切。

科尔温没有生气，他眨了眨眼。

“那位韦恩先生，”提摩西咽了咽口水，他觉得一直盯着他看的科尔温有些可怕，“也和我的父亲不太一样……”

“我觉得他还是很为他的儿子着想的，”科尔温想了想，“他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出没于每晚的宴会，但如此否认他身为父亲这方面的职责，是否有些偏颇呢。”

提摩西认真地说：“不对。”

“嗯？”

“我每晚在宴会上时，都能看到他出现，”提摩西毫不掩饰自己把宴会上的所有人当做观察对象的做法，“有时候我靠近他，发现他并不真的耽于玩乐，而是……”

“而是？”科尔温眯起眼，他心中有了想法，但他却没有打扰提摩西的思路。

提摩西憋了半天，才说：“而是好像在把这件事当做一项课后作业去完成。”

这听起来实在荒诞，而且看样子，布鲁斯·韦恩本人对此并不知情。

科尔温今天的到来让提摩西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能让他把这些结论说出来。

提摩西对此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丝忧虑，他隐约觉得这件事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然而有问题的并不只有布鲁斯·韦恩一个人，他的目光上移，看向手肘撑在栏杆上的科尔温。

还有科尔温，这位神秘人物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呢。

从提摩西在他与布鲁斯·韦恩的交流上明显看出的事是，科尔温对所有事都保持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

那种态度，就好像在告知外人，自己并不是科尔温·韦恩一样。

科尔温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窗外，并没有在关注提摩西。

顺着科尔温的视线看去，提摩西看到了巨大的天穹，那深色的，有着巨大圆弧的夜晚纯粹得一如既往，没有星星，没有云，没有任何光亮，仿佛某只巨大的手笼罩住了这座罪恶的城市。

提摩西悚然打了个哆嗦，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灵光一现是否准确，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撞上了某种庞然大物似的东西，那是某种混沌的，人类所不能解释的真实。

不能细想，提摩西告诉自己，人类短暂升起的好奇心瞬间消失殆尽，这个聪明的孩子在某种力量的敦促下又变回了原本沉寂的样子。

但是突然，科尔温低下头，他说：“课后作业？这个形容可真不错。”

他黑色的瞳孔不比这黑色的天空浅上多少，此时他盯着提摩西，语调轻快地说：“不过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

科尔温看着提摩西：“当然了，我只是个发问者，并没有问题的答案。”

“人总是有无穷无尽的问题，但有些问题能够帮助我们解答这个世界的疑惑，从而进一步掌握世界，”科尔温问，“但我想问的问题很简单，那就是你有和宴会上的其他人聊过这些吗，你观察了那么久的韦恩先生，为什么只告诉我这件事呢。”

当然是因为你问了这个问题。

不，不对，提摩西立刻意识到科尔温所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科尔温固然坦诚，让他有一种将所有事都说出来的冲动，但他们二人真的熟悉吗，那些道听途说难道要比每晚所见到的真人要真实得多吗。

为什么提摩西没有对其他人坦诚过这些事？

因为科尔温足够坦诚？不，科尔温真的真诚吗，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熟稔？

怀疑一旦开始，对这个荒诞世界的无数问题便已出现，诚如科尔温所说，在宴会上见过无数次的布鲁斯·韦恩难道不比只出现了一次的科尔温可靠？

但是提摩西就是在科尔温这里吐露了这些。

此刻，他已经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之中。

科尔温没有再说话，他离开露台，望向下方的人群。

提姆，他了解他，他从不是个听话懂事的性格，在科尔温被对方反复试探的一段时间里，科尔温就知道布鲁斯带回来的孩子没一个简单的。

假如说科尔温为了瞒住自己的秘密藏了九个心眼，那么提姆日常生活中毫无疑问留有十个心眼，他很机灵，比科尔温要机灵的多，若是有人敢算计他，那算计他的人必定会品尝到千百倍的代价。

本来科尔温也做好了付出一点代价的滋味。

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所发现的问题要比他所想的要大，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荒诞但又真实的世界里，到底是有着另一个世界记忆的科尔温问题要大一些，还是对这个世界开始产生疑惑，但此前浑然不觉的提摩西问题更大一些呢。

又或者……科尔温将视线下移，落在提摩西之前提到的父母身上，久久凝视。

还是曾经记忆中已死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震撼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