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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望不到整座城市的边界，无法将正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纳入眼底，尤利西斯也觉得这座城市聒噪得惹人心烦。
无论是模样普通的行人忽然躲进阴暗的巷道，与打扮得严严实实的存在相会，窃窃私语。
还是因为自己超速行驶，没注意到车前出现行人而发生碰撞，怒气冲冲地为自己车漆愤怒的叫骂声。
这些原本存在于哥谭这座城市的背景音里，再寻常不过的动静皆是犹如压在胸口上的大石，让人喘不过气。
正当他踉跄几步想要逃离之时，他的脑海里却是陡然蹦出了个颇为血腥的，连他自己也为之瞠目的可怕想法。
只要亲手解决掉他们。
只要亲手解决掉这些可悲且可恨的噪音来源。
他的世界就会安静下去，再没有这些东西打扰。
反正那个躲进小巷子的路人是在跟□□的线人接头，计划何时交货，而所谓的货品压根见不得人。
反正那个怒骂行人不长眼的车主连续几代都是尸位素餐的渣滓，碰撞行人致使伤残的案例无数，却仍然不知悔改。
这些人死不足惜。
尤其是他们还跟这座城市的超能力罪犯有所勾结，以为这样自己的生意/权力就可以得到保障，高枕无忧。
明明对于眼前一切毫无了解，却凭空知道了这些的尤利西斯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直到沉郁深黑的天空隆隆作响，豆大的雨滴很快从厚重的云层下坠落，砸在他及途径这段路匆匆归家的路人身上。
连绵不绝的雨幕之下，这座城市糟糕的空气质量总算是好转不少。
整个人不再只是试着呼吸，肺部就涌现出火辣辣的灼痛感，简直如同在经受一场漫长到折磨的酷刑。
尤利西斯这才发现原先那极端残忍的念头消失不见，仅有阵温和无害的低语声执拗得不肯离去。
转换策略不再寻求他一时的妥协，而是试图以水滴石穿的势头，缓缓穿透他的心理防线。
引发更大的崩溃。
可能这想法正是溺亡怨魂预先在心底设置的心理暗示。
小孩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不仅知晓了这蛊惑声到底因何出现，意识还陡然间变得轻飘飘的，摆脱了原先身体的桎梏。
从作为亲历者的第一人陈视角，变成旁观这一切的第三人称视角。
可还不等小家伙消化掉先前信息，踩在滴水兽的身躯上俯瞰着脚下城市，仿佛融为一体的蝙蝠侠？就有了动作。
抬手按在了通讯器上。
接通了位于远方蝙蝠洞内，管家阿芙不知疲倦的再度来电。
“布鲁茜主人，你已经在滴水兽上连续待过五十分钟了。”
明明没有影像呈现，尤利西斯却还是想象出了这声音的主人，也就是阿尔芙蕾德？的模样。
一位浅金色长发里夹杂着几缕白发，经典款黑白西服整理得一丝不苟，年龄缘故身形稍显佝偻的英国女性。
这位英国女管家此时此刻，肯定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蝙蝠电脑，时刻关注着自家主人的生理状况。
而蝙蝠侠？先前应该遭遇了什么？阿芙这才恐惧于对方受到低落情绪的影响，做出过激举动甚至伤害自己。
尤其是正值蝙蝠侠例行的夜巡时间，对方却是没像往日那样游走于罪恶之间，而是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毫无回应。
连续十几个通讯皆是石沉大海，无论如何也没能让对方改变脚下位置分毫，难免不让人怀疑是否出现了什么情况。
耐不住心底的担忧实在强烈，阿芙只能坚持不懈的发出她的通讯请求，祈祷蝙蝠侠？能够快点同意而非沉默。
眼见自己这回儿成功得到回应，蝙蝠洞里的阿芙终于是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顾忌到蝙蝠侠？岌岌可危，明显不太经不起太大刺激的精神状态。
明白多说无益的阿芙叹息一声，仅仅是流露出家人间的忧心忡忡。
“那么为了您的身体安全，还请返回蝙蝠洞好吗？”
试图让布鲁茜暂时扔下名为蝙蝠侠的沉重负担，而非压垮自己。
却不想面对她的担忧，蝙蝠侠？没有正面回答返回与否也就算了，还重新哑着嗓子提及了那段伤心的过往。
“西尔维斯特他死了。”作为对于她提议的回应。
谈及西尔维斯特这个熟悉的名字，身为溺亡怨魂这段记忆里的局外人，尤利西斯终于消化完了起先那段信息。
明白过来那些声音正是自从西尔维斯特死后开始出现。
出现原因无疑正是布鲁茜/溺亡怨魂经受了巨大的打击，迟迟无法从西尔维斯特的死亡阴影里挣脱出来。
小家伙虽然没有体会过珍爱之人于眼前逝去的痛苦，却是无疑感受过死亡带来的恐怖寒意。
目光不再是建立于单薄雏鸟情节上的纯粹，而是努力以自身认知理解过后的复杂。
以致于阿芙为她们话题转移到这件事伤心往事道歉之时，“我为此感到很抱歉，布鲁茜主人。”
小孩也感到了共鸣，为触及布鲁茜内心伤疤的这份歉意共鸣。
假如他不是这份记忆的局外人，只能静静从旁注视这早已注定的一切。
他必然也要像着阿芙那样，劝说受伤悲痛的布鲁茜不要困顿于此。
“想想西尔维斯特先生与您的曾经，他定然是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模样的，对吧？布鲁茜。”
绝非演变成悲剧的自我囚禁。
回忆起未来溺亡怨魂的模样，尤利西斯只觉得心口缺失了一隅似的，空荡荡得让人失魂落魄。
至于布鲁茜对于阿芙这话的反应？
布鲁茜自然是明白阿芙此举的意义。
不过明白归明白，可不代表布鲁茜会欣然应下请求，乖乖回到那座充满无力与不甘的蝙蝠洞。
回想起当初她拼尽全力，也无法留下西尔维斯特哪怕几天时间，布鲁茜只觉得喉咙干涩无比。
连带着嘴里的话语也变得尖刻，“他死了，这是无稽之谈。”
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随时要转变态度，接连冒出几句令人心痛的恶言恶语。
随着平和局面骤然破裂，当前的话题再无可能继续下去。
纵使与阿芙相隔老远，布鲁茜周遭的气氛也是陡然陷入凝滞，几乎要化为沉重实质，让人喘不过气。
小孩终于是忍受不了这份源自于迷茫与愁绪交织而成的，几乎要将他击垮的负面情绪的重压，猛然发出声细小的哀鸣。
如同夜半风雨交加时，本能感到惊恐万分的可怜幼兽，摇晃着倒在地上，呜咽着失去了意识。
无法得知管家再度开口之时，话语里满是溢于言表的疲惫意味，给人感觉身形仿佛瞬间佝偻许多的感觉。
“布鲁茜……”不仅令人揪心，也令人疑惑于她们为何会走到这种地步。
读出了这份疲惫里隐藏更深的东西，似是受到触动的布鲁茜呼吸急促了瞬间，本能拧紧了眉头。
为了防止自己出现失控，布鲁茜立马准备结束这次通讯，为当前通话画上个匆匆的休止符。
“够了，让我静静好吗？便士一。”
无奈于自家女主人的固执，阿芙只能压下心里那股强烈的不安，接受了布鲁茜这番决定。
“好吧，布鲁茜，我想我尊重您的意愿。”
没了阿芙的打扰，收获了清静的布鲁茜再度出神起来。
凝视着自己深黑的战术手套，流露出那份外人所不得而知的，掩埋于她心底废墟的脆弱与怅然。
“这一切来得太匆忙了，西尔维斯特。”
忽然虚握了几下自己的手掌，如同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匆忙得连我的计划也无法发挥任何用处，只能任由血淋淋的失败再一次因我而铸成。”
原本平稳沉着的声音不再，只有对心底遗憾无法吐露的颤抖存在，“我们，我们本不应该止步于此。”
凝望着头顶深邃的夜空，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陡然划过她的脸颊，留下数道湿漉漉的水痕。
垂眸俯瞰着脚下哥谭的夜景，踏上了滴水兽的边缘，喃喃出声，“我想是时候去拜访你了，西尔维斯特。”
却不想她刚刚准备展开披风，无声滑入这寂寥寒冷的雨夜里，阿芙的紧急通讯即是再度接了进来。
“蝙蝠侠，GCPD遇上麻烦了。”
“有人释放了黑门监狱具有极高危险度的十几个罪犯，正在哥谭数个关键地区展开肆意破坏，包括您的韦恩塔。”
强打起精神解释起情况的同时，为打乱布鲁茜的计划致以最真挚的歉意。
“我很遗憾，布鲁茜，你日程上拜访西尔维斯特先生的计划恐怕要推迟了。”
结果她还是低估了这突如其来的打扰究竟对于布鲁茜有多么巨大的影响。
对方动作上虽然没有具体表现，言语却是透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骇人寒意。
“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是时候让黑门监狱减减负了。”
更别说，阿芙还能听到对面蝙蝠侠拳头攥紧时，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
猜想到情况很可能会失控，阿芙连忙警告起动身前往的布鲁茜，“蝙蝠侠，不要被悲伤淹没了理智。”
大概是因为没有任何准备，这劝告声居然让人听出了颤抖与恐惧，而非阿芙惯常的沉稳可靠。
可就算如此，坚守的不杀原则更是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布鲁茜也没有任何准备适可而止的打算。
“理智不会让西尔维斯特活过来，阿尔芙蕾德。”
只有目睹心爱之人逝去的伤痛锻造而来的，几乎要刺穿蝙蝠侠这个身份的彻骨仇恨盘踞在脑海。
“那些罪犯里面肯定有着让他死亡的元凶之一！”
叫嚣着这份痛苦不该由她一人承担，那些渣滓理应为那些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非逍遥快活。
阿尔芙蕾德知道劝说无益，只能咽下了心中诸多千言万语，回归了便士一这个角色。
“我会为您制定最优路线，逐个瓦解他们的临时联盟，万事小心，蝙蝠侠。”
沉默良久。
赶在结束这段通话以前，心事重重的留下了这么句话。
“我是对他们承诺过的，布鲁茜，我承诺过要用我的一生守护你，而不是目送你的灵柩沉入六尺之下。”
可是布鲁茜又何尝不明白阿芙的担忧？
只是汹涌的仇恨压垮了理智，促使她眼里除了复仇二字再无其他。
纵然明知这样的态度会让阿芙，这个于她而言形同母亲的存在受伤。
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却怎么也发不出清晰可闻的字句或词语，只有无尽的沉默伴随罪犯的哀鸣响彻于夜。
以此换来她内心片刻的宁静，以及永远无法填满的致命空洞。
直到那些凶残的超能力罪犯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犹如惨遭拔牙的老虎般，明明没有任何可以构成威胁的反抗能力，却还是要固执地撂出几句狠话。
除去本身具有强悍恢复力的那些，剩余的罪犯无一例外皆是半身不遂，饶是发出痛呼也已极为勉强。
呼吸急促的布鲁茜终究还是克制了自己，没有对这些各种意义上的人渣痛下杀手，跨越那条线。
随着内心愁绪消解大半，凝望起仍然拥有不少新鲜水渍坠向窗沿，却不难让人看出雨幕已停的昏黄窗外。
“雨停了，便士一，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女士。”
虽然不知布鲁茜问这话的含义，阿芙却还是给予了肯定答复。
推门而出的布鲁茜顿住了脚步。
眺望起远处掩映在朦胧霓虹灯光下，仍然称不上宁静无波的城市街景。
再度尝试握拳，再度想要抓住某些虚无缥缈的，却对她极为重要。
思绪翻涌之下，沉声追问道：“这座城市会有光明的，对吗？”
一个于蝙蝠侠而言过分天真的问题。
一个在哥谭来说几乎不存在的假设。
足以让阿尔芙蕾德感觉自己刚刚似乎出现了幻听，产生了片刻错愕。
“我无法保证，蝙蝠侠。”不过阿芙还是很快回归了镇定，郑重道：“但我保证您所做的，并非毫无意义。”
纵使她的这份郑重，这份肯定已经无法抵达布鲁茜的内心，只能换来对方讽刺的低语声。
“真希望这意义不是蜘蛛之丝，是让人坠入更深地狱的幌子。”
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身后的虚空，布鲁茜即是迈入了更深的夜里。
徒留GCPD面对她风格大变，可谓残暴的结案现场忧心忡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