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已经是午夜了,哥谭的下水道有着自己独一套的光影系统,不管是阳光最毒的正午还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几分钟,在地下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管道里的水流不间断的流过,连接的漏水处有水滴一滴一滴的滴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索菲亚摘去了手套,拿手捂着被划开一道狰狞伤口的喉咙,制服几乎被血洗,好在被改成黑色后不是那么显眼。过度失血的虚弱感席卷了索菲亚,但赖于自己身上不完全的猎魔人血统,使得这具身体持续进行自愈,保持在既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但也不会立马回复到全盛状态。
这位被偷家的利爪是个好手,面对疑似叛徒的另一位利爪,放弃了追杀寻常猎物时一刀毙命的习惯,而是以破坏对方行动能力为主,多次朝向大腿关节处攻击。
如果可以,这只利爪不介意把索菲亚分成几块带回去作为这个季度的业绩证明。
在下水道的猫捉老鼠游戏里,两人真正的战斗时间不过十几分钟,更多时候都抱着偷袭的想法在互相兜圈子。
鲜血把手心浸染的黏黏糊糊,好在猎魔人的药剂终于发挥了作用,创口处的细胞受到催化,孜孜不倦的修复着伤口,虽然算不上神速但好在止住了血,让索菲亚不至于因为区区失血过多像只老鼠一样狼狈死在下水道里。
这时索菲亚才意识到脑子昏昏沉沉不只是被割喉后的影响,被利爪按着脑袋磕在金属管道上大概率有些脑震荡的后遗症,似乎流了点血,不然自己的眼前怎么也是一片血红。
回去之后,头发一定很难洗。
索菲亚捻起一缕被鲜血粘在一起的头发放在鼻尖,却被垃圾腐烂后的气味夹杂着铁锈味袭击,几乎要被熏晕过去。
怎样才能从利爪手里离开?
虽然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死掉,但是被带回去大概还要被自愿加班,直到身体机能退化后成为被报废资产的一部分。
索菲亚比任何人都明白,没有用的杀手会有什么下场。
只依靠战斗就想脱身实在希望渺茫,必须想到其他能够说服对方的方法。
那他想要什么?
金钱,权力,地位?
可他并不缺钱,甚至在安全屋里都屯好了装备和金钱。
索菲亚大脑中似乎有灵光闪过,对,安全屋。
利爪和大多数杀手不同,作为被上位者完全控制的杀手,除去工作时间这些工具唯一的居住地只有冷冻装置之中,等到下一次被唤醒。而对方明显不是在工作状态,甚至能穿着常服回到安全屋。
等等,他是不是还买了日常用品,食物,日用品,换洗衣物,他不是因为工作那他为什么会买这些东西。他用的上这些东西对吗?
他不是在工作然后回到安全屋内看到了利爪然后展开追杀。
唯一的解释无疑是,对方也有私心,想要离开只能作为工具存在的猫头鹰法庭。
那么接下来很简单了,说服他,然后离开,这样就够了。
熟悉的鞋跟声越来越近,利爪甚至有心情用臂弯擦拭长刀,那种对待猎物时游刃有余的感觉让索菲亚再熟悉不过。
“我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你不必担心我会告发你。”
索菲亚从藏身之地站了出来,举起双手表明没有武器。
“我为什么要听一个叛徒的话?”利爪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点一点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因为你也是。”索菲亚努力提起精神,放大了说话的声音。“除非你直接杀了我,不然我总会向他们报告你的反叛行为。”
“你藏得并不好,即便利用那些猫头鹰杀了无意间发现了你的安全屋的哈里森,但他还是把你的秘密留了下来,即便他并没有意识到据点中藏着你的安全屋。”
索菲亚心里并没有底,换句话说自己也只能把知道的信息乱说一通,企图赌这就是真相。
“我杀了你一样可以隐藏秘密。”
话虽这么说,对方却停下了脚步。
“你做不到,我们都知道想杀掉一只利爪有多麻烦。现在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最好的办法就摆在你的面前。而我承诺永远不会出现在法庭面前,即便被抓也不会说出你的秘密,你还是可以追求你想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利爪饶有兴趣的歪着脑袋听索菲亚说话。
“你准备了安全屋,准备了丰富的物资,甚至开始去购买远超生活所需的东西进行享受,包括黑胶唱片,留声机,冰箱里塞了新鲜肉类,厨房的储物柜里还放了除去盐和糖以外的调味料。”
“你厌倦了法庭只能当工具的生活,想要离开,所以准备了很多。”
“我并非有意进入你的安全屋,我和你一样,只是想离开法庭,重新拥有自己的生活。”
索菲亚注视着利爪,发现他的身体呈现放松状态,暂时没有攻击的意图。
“我们都知道,法庭玩不过蝙蝠侠不是吗?那群老爷们自以为是哥谭的统治者,可是金钱的大头仍然掌握在韦恩的手里,猫头鹰只能趴在地上吃些残羹烂饭。你要和这帮目中无人的家伙一起在即将要沉的邮轮上同归于尽吗?”
“我只有一个要求,摘下你的面具,我需要知道自己的盟友是谁。”利爪沉声道。“你已经见过我的脸了。”
“当然可以。”手指接触到面具的机关,随着“咔嚓”声,猫头鹰的面具被索菲亚拿在手上,露出那张被鲜血染红的却异常平静的脸。
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我表示了我的诚意,也希望你能遵守约定。”
“我会的。”利爪收起武器,转身离开。
从下水道钻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根据漆黑的程度索菲亚能判断出来大概是在日出前最黑的那段时间,估计在凌晨四点半左右。
跌跌撞撞的回到公寓,脱去了全身的装备一股脑塞进洗衣机,倒入致死量的洗衣液,少女才放心的进了浴室。
热水打在身上,将接近凝固的血液从皮肤上带走,血水顺着身体溶于地面。热水带来的舒适感让索菲亚加快的心跳终于平静了下来。
在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利爪面前强装镇定,靠那点零碎的信息现场胡编乱造实在过于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今突然放松下来被压抑已久的困意反而袭来。
强打着精神坚持洗完澡,离开浴室时顺着客厅的窗户,泛红的朝阳透过玻璃打在地面,让索菲亚有些恍惚。
等等,那是太阳吗?
不敢相信自己一个澡能洗接近两个小时,猫头鹰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倒在床上。
好在斯蒂芬妮还没回来,不然一地血能把小金毛吓到尖叫。
这么难拖的地,斯蒂芬妮一定会杀了我的。
昏昏沉沉的睡下,但怎么调整姿势都算不上舒服。
喉咙处的伤口因为在愈合除了疼痛还在发痒,从窗户跳下时肩膀大概率也撞到了哪里,现在满是钝痛。被敲击过的后脑和额头又是不一样的疼痛,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比不上致命伤的喉咙,过了几个小时还在源源不断的流血。
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转了三个小时,脑袋昏沉的像是眼睁睁看二十只小丑拉着蝙蝠侠跳脱衣舞后被杀手鳄敲闷棍,翻身的时候浑身都像是被蝙蝠车碾过一样支离破碎。
同事,我永远恨你。
再次睁眼便是夕阳西下,猫头鹰好不容易把脑袋从柔软的被子里抬起来,却还是难以阻挡重力的阻碍,再次落到了枕头上。
赖过床的朋友都知道,醒来之后被疲倦支配躺在床上企图再睡一觉的时候,往往是最难以入睡的时候。周边的声音无限被放大,没拧紧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窗外车流穿过的鸣笛声,时针转动的响声全都沿着被子的缝隙钻进人的脑袋里。
其次就是,哪里都很痛。
被困难打倒的索菲亚再起不能,决定老老实实的躺下。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至少很舒服。
人在傍晚醒来常常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感,这种感情来源于原始社会时期在夜晚来临时孤身一人的恐惧感,随着文明的进化,这种求生的本能仍旧刻在每个人的DNA里。
打开手机,比起前几天信息多了很多。
蒂娜拍了她做好的笔记,还发了拉拉队演出的视频过来,金色的头发扎成马尾,深蓝色的短裙在风中飘扬,还有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伴随着活力四射的音乐让索菲亚都忍不住放松了许多。
斯蒂芬妮的信息来自昨天入夜前,她的事情一时半会还没处理完,叫索菲亚在家自己玩,不要惹事被蝙蝠侠追着打。
唯独那个顶着侦探味十足的烟斗头像的信息,索菲亚装作没看到,退出推特去刷了几分钟短视频,才装作刚刚想起来的样子点开了对话框。
Drake:假期如何?
Drake:哈里森家的事你听说了吗?别担心,大概率只是意外,和你没关系。
Drake:等你复课,应该还赶得上做presentation,至少作业没有白做。
Sofia:你认为我会自责?
Drake:我不这么想。
Drake:不过我昨天刚请假了,今天就听到这个消息吓了我一跳。
Drake:看来下次我不能轻易请假了,不然小丑可能会把学校炸了
Sofia:你不舒服吗?
Drake: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还一直追问我是不是遇到了校园霸凌。
Drake:你呢?过得怎么样?
Sofia:还不错。
其实是假的,被前同事打的一身伤现在这个躺在床上饿得要死,上吊都没有力气。但是对于关系比陌生人好一点的同桌,索菲亚也只愿意多说两句话罢了,除非问起没必要解释自己遇到了什么。
Drake:要打电话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索菲亚还没反应过来,通话界面便弹了出来,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手机差点被扔在地上。接通电话,过了几秒少年的声音才从话筒中传出。
“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很好,连回复都很敷衍,不高兴吗?”
“……还好。”
少年的声音有点沙哑,即便如此索菲亚还是能想象对方像只聪明的小猫一样眯眼说话的样子。
“真的吗?那我可要当真了。”
“也没有,一点点不高兴吧。我也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还磕到了脑袋。”
“听起来已经很糟糕了,擦药了吗?”
“还没来得及……”
这些疼痛明明在过去算不了什么,好同桌也并没有熟悉到倾诉这些话题的地步,但听着少年青涩的温和的声音,索菲亚的眼睛变得酸涩,鼻头也跟着荡漾着酸涩。
“其实不是什么大伤,但就是很不舒服。爬起来的时候本来想笑自己身体不协调的,但没忍住哭出来了。”
少年没有打断索菲亚,只是在电话那一头静静的倾听,时不时轻声回应。
“你做的很好了,现在给自己擦药吧,伤口早点愈合才不会带来疼痛不是吗?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点了份披萨,等会去拿好吗?”
“……麻烦你了。”
索菲亚没咽下那句哽咽,一味的被淹没在情绪的浪潮里。
“没关系的。”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索菲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