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琥珀之女 第16章 坦诚与代价

雪越下越密。

蝙蝠家族的成员们站在游乐园广场边缘，像一组黑色的剪影，目光全部聚焦在那个从摩天轮座舱走出的身影上。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仿佛由流动的暗金色光影编织成的贴身衣物，外面披着一件及踝的深灰色绒边长袍，袍角在夜风中微微扬起。赤足踩在积雪上，却没有丝毫颤抖——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

蝙蝠侠向前走了三步，精确地停在既能随时发起攻击、又能清晰对话的距离。他的声音透过变声器传出，低沉而毫无情绪：“解释。”

西奥多拉没有立刻回答。她转头望向摩天轮，望着那个刚刚载她下来的座舱01，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她转回头，面对蝙蝠侠，也面对他身后所有的目光。

“解释什么？”她的声音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下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为什么我应该躺在医院的医疗舱里，却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能启动那个系统？还是为什么……我没有事先告知你们？”

“全部。”蝙蝠侠说。

西奥多拉轻轻吸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金色微光中飘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皮肤下流动的光泽像是在回应她的注视。

“琥珀金原液的深度融合完成了。”她说，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是‘共生’，是‘融合’。从细胞层面开始的全面重构。”

夜翼皱起眉：“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之前的共生状态是琥珀金寄居在我的体内。”西奥多拉抬起手，掌心向上，细碎的金色光尘从她皮肤渗出，在空中聚合成一个精密运转的分子结构模型——这个动作流畅得不带一丝勉强，“现在是它成为我生理结构的一部分。神经传导效率提升了420%，细胞再生能力达到理论峰值，与琥珀金网络的共鸣深度……”

她让模型消散，双手自然地垂回身侧：“简而言之，我现在的状态是设计上的‘完全体’。这让我能够启动镜影系统，以自身为节点与城市网络谐振。”

红罗宾盯着她：“所以你才能在医院完成治疗后，立刻来到这里。”

“治疗在十七分钟前完成了。”西奥多拉点头，语气平淡，“镜影系统的最终启动需要一个位于城市高处、能与地下节点形成谐振的物理位置。摩天轮顶端是计算出的最佳坐标。启动过程需要我的意识与系统核心在物理层面直接同步——这需要我‘在场’。”

她看向摩天轮，目光清晰而专注：“座舱01内部铺设了高纯度琥珀金晶体阵列。坐在那里不是观赏风景，是在完成最后的谐振校准。”

红头罩哼了一声：“所以你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人肉开关。”

“更准确说，是系统的‘物理接口’。”西奥多拉说，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镜影系统本身是自治的。但每一次推送‘灵感碎片’前，它需要管理员的最终确认——或者否决。而这个确认，需要通过我与系统的深度连接完成。”

她的目光转向红罗宾，眼神平静：“系统会自动识别并授予‘否决权管理员’权限。你被选中，是因为你在过去两周深度接触过琥珀金，并且……”她微微停顿，“展现了理解这套系统运作逻辑的能力。”

红罗宾想起那句“赠与最敏锐的侦探”，没有说话。他注意到西奥多拉的站姿过于完美——双脚分开的距离精确一致，肩膀放松但脊背挺直，连呼吸的节奏都规律得像是用节拍器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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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西奥多拉重新看向蝙蝠侠，“关于系统本身：镜影系统的核心使命，是作为‘反腐抗体’。它只针对市政与司法系统中的**行为——违法行为和程序非正义。不涉足普通刑事犯罪，不侵犯个人**，不过问思想言论，不追究能力不足导致的工作失误。”

神谕的声音从所有人的通讯器中传出，她在蝙蝠洞同步听着对话：“我们看到了界面上的说明。但如何保证它不会越界？”

“三个层面的限制。”西奥多拉竖起三根手指，指尖的金色微光在雪夜中格外醒目——这个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第一，核心逻辑锁定。系统的目标、范围、干预方式，全部在启动时固化，我本人也无法修改。第二，管理员否决权。每次推送前，我和红罗宾——以及未来可能指定的第三位管理员——会收到完整报告，有一小时窗口期决定是否终止。第三，终止协议。”

她放下手：“系统的唯一终止条件，是我承受一次‘对普通人绝对致命的伤害’。比如两枪胸口一枪头。我能自愈，但系统会永久关闭。”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她把自己的生命，设置成了这个庞大系统的保险丝。

“为什么要这么做？”夜翼终于问，“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建立这样一个……系统？”

西奥多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她的眼神深了些：“因为**不是一两个坏人的问题。它是系统性的癌症。它渗透在合同条款的字里行间，隐藏在不公开的会议记录里，滋生在‘按惯例办事’的潜规则中。蝙蝠侠可以打倒一个受贿的官员，可以揭露一个作伪证的警察，但你们无法从根本上改变那个让**得以滋生的土壤。”

她向前走了一步——赤足在积雪上移动得平稳而从容。

“镜影系统不直接惩罚任何人。它只是……让阳光照进那些被刻意遮挡的角落。它把线索放在该看到的人面前，让他们自己发现真相，自己做出选择。它相信——或者说，我选择相信——当足够多的人看到那些被掩埋的事实，改变就会发生。也许缓慢，但根基牢固。”

蝙蝠女侠抱着手臂：“听起来很理想主义。”

“也许是。”西奥多拉承认，“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在不大规模破坏现有秩序的前提下，最有可能引发系统性变革的方式。我用绝对的控制作为工具，目标是最终让这种控制变得不再必要。”

蝙蝠侠沉默了很久。雪落在他的肩头、披风上，他像一尊黑色的雕塑。

“你的第一个目标，”他终于开口，“法官埃莉诺·沃顿。证据链完整吗？”

“完整。”西奥多拉说，“所有证据都可以通过合法调查获得。系统只是把它们收集、整理、串联。而即将推送的‘灵感碎片’，是引导调查者去发现的线索，不是证据本身。”

“如果红罗宾按下了终止键呢？”

“那么推送取消，线索不会被放置。沃顿法官可能继续操纵那个案件，港口区的居民可能失去家园。”西奥多拉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这是管理员需要承担的重量。选择让系统工作，还是选择不干预。”

红罗宾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那个界面还在他的头盔里，倒计时仍在跳动：51:03…51:02…

“你希望他怎么做？”蝙蝠侠问。

西奥多拉看向红罗宾，眼神复杂：“我希望他……做出他认为正确的选择。这就是我分享权限的原因。不是为了让谁替我分担责任，而是为了让这个系统有第二个视角，有被制衡的可能。”

她转回视线，面对蝙蝠侠：“现在，你们知道了全部。镜影系统已经上线，无法关闭除非我死亡。它的运作方式、限制条件、管理机制，全部透明。而我……依然是西奥多拉·弗莱瓦，弗莱瓦基金会的主席，哥谭的合法公民。只是多了一个新的身份：系统的管理员和监督者。”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们可以选择监视我，测试系统的边界，甚至尝试找到关闭它的其他方法——尽管我认为那不存在。你们也可以选择……有限度的合作。当系统标记出的**案件，涉及到你们正在调查的罪犯时，信息可以共享。”

搅局者忍不住问：“你会继续‘正常生活’吗？”

西奥多拉嘴角第一次勾起一个微小的、近乎苦涩的弧度：“我会尝试。明天——或者说今天，已经是圣诞节了——我会回到基金会办公室，处理积压的文件。我会继续推动东区改造项目，扩建那所免费诊所。晚上，我可能还会来坐这个摩天轮，因为它让我想起……做普通人的感觉。”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城市的灯火：“尽管我知道，我已经永远回不去了。”

雪还在下。

蝙蝠家族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一个与城市融为一体的系统，一个付出巨大代价的少女，一种全新的、游走在伦理边缘的对抗**的方式。

蝙蝠侠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们会监视。”他说，“系统的每一次推送，每一个干预结果。我们会验证它是否如你所说，仅限于**，且方式正当。如果有越界——”

“你们会阻止我。”西奥多拉接上，“这是应该的。这就是制衡。”

她微微躬身，一个简单却优雅的礼节——动作标准得像礼仪学院的标准示范。

“那么，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需……”

话没说完。

她的眼神涣散了一瞬——只有一瞬，连半秒都不到。但足够了。

蝙蝠侠在她身体开始倾倒的前一刻已经动了。黑色披风在雪地中掠过，他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西奥多拉的身体软下来，所有的控制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但她甚至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眼睛还半睁着，只是失去了焦距。

“心率从强行压制的75飙升到140。”红罗宾冲过来，快速检查她的生命体征，“她在用琥珀金强行维持所有生理指标，现在撑不住了。”

西奥多拉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发出的只有微弱的气音。她的皮肤下，那些完美运转的金色光流开始紊乱、四散。

蝙蝠侠单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快速检查了她的瞳孔：“深度疲劳，生理透支。她在硬撑。”

夜翼蹲下身，小心地将她从蝙蝠侠手中接过。西奥多拉的体重轻得不可思议，深灰色长袍下，那身暗金色衣物仍在微微发光，但光芒正在迅速暗淡。

“带回蝙蝠洞。”蝙蝠侠做出决定，“神谕，通知法布尔，告诉他西奥多拉在我们这里，情况稳定但需要观察。”

“明白。”神谕的声音传来，“医疗区已经准备。B，她的生命读数……刚才全程都被强行修正到正常范围。”

蝙蝠女侠走上前，从夜翼手中小心地接过西奥多拉。少女的头无力地垂下，散乱的金发间，那层微光还在微弱地呼吸般明灭。

“她刚才……”搅局者轻声说，“一句都没提自己有多难受。”

“完美的表演。”蝙蝠女侠看着昏迷的西奥多拉，语气复杂，“直到最后一刻都装作若无其事。”

蝙蝠侠扫视了一圈游乐场。雪夜寂静，只有风声。

夜翼和红罗宾负责警戒，蝙蝠女侠抱着昏迷的西奥多拉，一行人迅速撤离游乐场。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

在返回蝙蝠洞的蝙蝠车上，红罗宾低头看着自己头盔内的界面。倒计时还在跳动：49:37…49:36…

他看着昏迷的西奥多拉，她蜷缩在座椅上，暗金色的贴身衣物在车内灯光下流转着微弱的光泽。她的呼吸很浅，很轻。

她刚才用尽一切力量，维持了一场“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演。直到连琥珀金都无法继续支撑那个完美的假象。

他最终没有按下那个红色的【终止本次推送】按钮。

而哥谭的圣诞夜，在无声中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