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法律绝非一纸空言
回到金亚珀城后,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新一轮的忙碌与风波所取代。毁灭的抵达本身就是一个震动联盟的重磅事件,而他背后所代表的拉脱□□亚,更是迅速成为联盟高层正在紧急研讨的、针对虚空威胁的战略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这一切,都将马特那份干脆以“拉托□□亚”命名的特殊族群管理提案,推上了前所未有的快车道。
出乎许多人意料,提案的核心原则迅速获得了联盟议会的初步通过。随后,关于新成立的管理局架构的谈判成为了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经过数轮激烈博弈,框架终于确定:它由一个多方组成的监督委员会领导,成员包括代表圣骑士团,议会元老会——特别是其中的技术派和对虚空入侵怀抱警惕的议员们,以及各个城邦代表——这些更是防御技术升级的衷心拥护者和最大客户。日常的执行与管理工作则交由经验丰富、擅长处理复杂事务的神盾负责,而军方则派出以雷霆手段和强硬作风著称的罗斯将军进行紧密监管,确保一切运作绝不会脱离掌控。
然而,就在高层间的博弈看似顺利推进之时,民间的舆论风暴却骤然掀起。不知通过何种隐秘渠道,法案的核心内容——尤其是关于“接纳特定感染族裔并赋予其有限公民权及管理路径”的关键条款——被恶意泄露出去,并经过刻意扭曲和夸大后,如同病毒般迅速散布到了市面上。别有用心者极力煽动民众的恐惧与排外情绪,将感染者群体统一描绘成随时可能爆炸的不定时炸弹和公共资源的贪婪掠夺者。“反对危险分子入住”、“保护我们纯洁的家园”等极端而刺目的口号开始频繁出现在街头集会标语和煽动性的报纸头条上。
面对骤然汹涌的负面民意,马特并没有选择立即在报纸上进行苍白的反驳。他正式向最高裁判庭递交了为赫克托·阿亚拉案件申请再审的请求,并坚决要求庭审过程全程公开。
“放心吧,到时候裁判庭绝不会冷清,官方和各大媒体的人都会到场。”托尼对马特这种“寻找战场、精准反击”的功力深感佩服,“前两天布鲁姆还私下向我保证,鲍威尔骑士必定会为其行为付出代价,他希望我们能‘公正公开’地为赫克托伸张正义。”
庭审当天,马特·默多克独自站在法庭上,面对着法官、陪审团以及旁听席上那些或好奇、或恐惧、或充满敌意的目光。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他的声音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确保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今天站在这里的,不仅仅是我的当事人阿亚拉先生。站在被告席上的,是所有那些被贴上‘感染者’标签,却仍在努力遵循我们这个社会规则的人。本案的关键物证,那些指向真凶的重要文件,已经在鲍威尔先生的私人银行保险柜中被发现。但是本案的核心,并非杀死死者的真凶到底是谁,而是我们这座城市引以为傲的法律原则,是否还能平等地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
他缓缓走向陪审团,仿佛能“看见”他们每一个人。“各位应该记得,再审之前,鲍威尔先生试图向诸位描绘一个危险的、不可控的怪物,就像现在某些报纸上对于感染者的描述一样。但他和控方刻意忽略了一个事实:在遭到鲍威尔先生基于偏见的不公逮捕和公开污蔑后,我的当事人所选择的是什么?”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沉入每个人心中。“他选择了忍耐。他没有反抗,像最近很多报纸上说的,对社会的秩序和安稳造成动荡,正相反,他相信社会会给他一个公正!这份对法律和秩序的信任,难道不正是规则存在的基石吗?”
马特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凛然的力量:“鲍威尔先生赌的是什么?他赌的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会失控,赌的是诸位对‘感染者’天然的恐惧会压倒对真相的探究。他企图用阿亚拉先生可能的本能反应,来证明他的‘有罪推定’!这是歧视,是对公义的公然亵渎!”
马特话锋一转,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深沉,带着一种沉重的共情力。“但在此之外,我希望诸位能暂时放下对此案的判断,去感受一个更基本的事实:我的当事人,以及成千上万像他一样的人,他们每一天都在承受着什么?是不受控制的能量带来的疼痛与恐惧,是来自周遭的排斥与冷眼,是即便心怀善意也必须时刻压抑自我的巨大压力。他们与我们一样呼吸着这座城市的空气,却被迫生活在无形的隔膜之中。他们此刻站在法律的殿堂前,所祈求的,与我们任何人并无不同——不过是一个公正的裁决,一个平等被对待的机会。”
他微微抬起头,仿佛在凝视着法庭上方象征公正的天平,“如果我们今天默许了可以用一个人与生俱来或不幸遭受的‘不同’,作为剥夺其权利、对其进行有罪推定的依据,那么明天,这种歧视的利刃就有可能转向我们每一个人!因为差异无处不在——思想的差异、信仰的差异、出身的差异,今天可以是能量污染,明天就可以是任何其他。我们是联盟的公民,我们的先辈最初建立起这个国度,正是为了维护那些在帝国无法存身的‘不同’。我们的包容与自信,正是数百年来联盟最值得骄傲的基石;我们的科学,在斯塔克公爵等杰出人士的努力下,已经能够有效限制甚至治愈这种能量污染;我们对他们带来的古老传统、知识和文化的接纳,会使联盟拥有更丰富、更有韧性的未来。”
“因此,我再次恳请法庭,”他的声音回归沉稳,“驳回基于偏见的指控,还阿亚拉先生以清白,并以此案向整个联盟宣告:法律之下,人人平等,绝非一句空话!”
他的陈述结束了。裁判庭内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但这一番话在联盟范围内掀起的思考与风暴,才刚刚开始。
很快,管理局背后的各方参与者开始默契地调动起各自的政治和媒体资源,发起了一场新一轮的、更有组织的公众宣传与沟通。他们以赫克托案这个发生在身边的、极具说服力的胜诉案例为核心,通过各种渠道,向公众冷静而清晰地解释“拉托□□亚法案”的真正初衷、具体保障措施以及长远意义。甚至一些往常热衷于八卦消息的小报,也开始用轻松夸张的口吻,趣味性地科普起拉托□□亚侍奉神明的古老传统、他们拥有的神秘力量传说,以及那些充满了史诗感的远古虚空之战故事。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民间那股盲目的恐惧和反对声浪显著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开始占据主流的理性讨论公众对话,以及对那段被遗忘历史的浓厚兴趣。
就在舆论形势明显好转之后,作为本轮正面报道主力军之一的凯伦,才带着一丝担忧找到了马特。“马特,之前的舆论风暴来得太急太奇怪了,不像是民众自发的反应。这一次我们虽然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但是你们还是要小心。我怀疑这背后有人操纵,恐怕之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马特的高度警觉。他没有依赖常规的信息收集渠道,而是动用了捍卫者内部一些非常规的侦查手段。在几个深夜里,几家此前最具煽动性、报道最为偏激的报社,以及几名上蹿下跳的关键记者被翻了出来,他们的秘密银行账户与私人通讯水晶记录被查了个底朝天。几条清晰的线索浮现出来:几笔数额巨大、来源可疑的资金,几乎在同一时间汇入了这些人的秘密账户。而资金注入前后的加密水晶通讯记录,经过艰难破解后,其源头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不算太意外的地方——那家凡妮莎·玛丽安娜·菲斯克勋爵夫人名下经营的知名艺术画廊。
马特选择了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以一位普通艺术爱好者的身份,步入了画廊。这里光线柔和,氛围宁静而高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与旧木料的气息,一件件艺术品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静默陈列,仿佛外界的任何纷扰与风暴都无法在此地激起半分涟漪。
“默多克先生,真是稀客。”凡妮莎夫人优雅地迎了上来,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来访。
“勋爵夫人,”马特微微点头致意,语气谦和,“您这么说可真让我汗颜。我对艺术确实没什么了解,但您在艺术领域的鉴赏力与真知灼见一直备受推崇,我也早有耳闻。”
凡妮莎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挂起了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唔,您太奉承我了……我以为,您是那种不愿意听取他人建议,更喜欢‘特立独行’的人。”
马特眉梢微挑:“而我以为,您是那种在人们被蒙上双眼的时候,更喜欢‘给予引导’的人。”
凡妮莎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了几分。但她的声音依旧平稳:“那您今天大驾光临……是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引导’呢?”
马特微微侧头,露出一个笑容:“我不知道,我只是希望您的画廊能一如既往地给人带来惊喜。我听说,最近几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在这里卖出了令人惊讶的高价?”
“艺术的价值本就难以估量,遇上懂得欣赏的收藏家,是他们的幸运。”凡妮莎的回答滴水不漏。
然而,马特已经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说话时那极其短暂的心跳加速以及肌肉的细微紧绷。他不动声色,在凡妮莎的陪同下缓步走过画廊的展示走廊,并顺势要求她介绍几幅近期在市场上颇受关注的新锐画家作品。在凡妮莎专业而平淡的话语下,马特直接一一匹配上了他此前收集的信息——那些一掷千金购买这些新锐画家画作的“神秘收藏家”,几乎无一例外地隶属于或关联于恩雅城的几个显赫商业家族。那是联盟境内一个以自由贸易和极低税率闻名的新兴商业城邦,这些家族在那里集聚了强大的财富和力量。
马特告辞之时,并未购买任何画作。只是在凡妮莎建议他可以投资新锐画家“静待升值”时,意味深长地说:“这确实是个好建议。只是有时候,过于慷慨且目的明确的‘收藏家’,反而会让艺术本身让位于另一种更功利的价值。您说对吗,夫人?”
凡妮莎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减退,但眼神却冷了下来。“艺术的解读总是因人而异,默多克先生。就像有些人永远认为,秩序必须通过打破规则才能建立一样。”
新副本,有请菲斯克勋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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