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嘶力竭的余音在空中久久回荡不息,此前一直如同普通黄金工艺品一般的圣杯杯身上忽然光芒大盛,过于刺目的光辉让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即便合上了眼皮,双手也交叉挡在面前,可托尼仍然感到仿佛直视了日轮一般双目刺痛,不自觉地流下泪。待光辉渐熄,眼前的白光却仍有残留,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听到身边许多身体倒下碰撞的声响。
紧接着,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软倒在了地上,视线忽而坠入黑暗,又忽而恢复光明。当意识到视线每次恢复时看到的景象都与上一次不同时,托尼意识到,那不是眨眼间的光线明灭造成的,而是极为危险的频繁昏迷和休克。
他不知道的是,事态远比昏迷和休克更为严重。
圣杯并不具有意识,只是一个庞然魔力的结晶和万能的许愿机器。因此人们许下的愿望越模糊,圣杯实现愿望的方式就越随机。如果此时再有其他因素干扰,比如冬木市某个大圣杯里的此世之恶,那么事情的发展往往会以脱离许愿者本意的方式野马脱肛一样一路狂奔。
好比现在,霍华德和泽莫男爵几乎同时喊出了愿望的结尾,但由于“永恒(forever)”的音节比“死去(die)”多了两个,导致泽莫男爵比霍华德迟了几微秒说完全词。
并不具有语音识别功能的圣杯将两个人说出的词语都识别成了愿望内容,于是完整的愿望内容就变成了“让九头蛇——永恒,死去(let hydra die forever)”
好消息是,圣杯实现了他们的愿望。所有九头蛇的人都在愿望许下的那刻起,陷入了一种生死之间的混沌状态。又或者说,他们将永远在生死之间循环,永远在走向死亡的路上。
从今往后,薛定谔的猫这个俗语或许就要被九头蛇的人取代了——在每次拿仪器检查之前,都不能确定当前到底是生是死还是半生不死呢。
未免有点太地狱笑话了、
坏消息是,“九头蛇”这个定义太过模糊,以至于今天内刚假意宣称要加入九头蛇的托尼也被囊括在内了。
陌生男人眉毛灵活地挑了挑,嘴角向上一撇,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你看,我就说吧。”
托尼:……
在几次“活过来”的间隙想明白了这个前因后果后,托尼用下一次清醒的时间竭尽全力狠狠地向这倒霉运气和贼老天比了个有力的中指。
男人百无聊赖地蹲在托尼旁边,等着听他下一次醒过来骂完剩下的半截。忽然,他出手如电,一把掐住身后企图悄悄溜走的橘猫命运的后脖颈。
“可不能让你跑了。”男人随手从衣服里摸出一个纯白的项圈,上面还有着极其不符合他画风的猫爪印图案。视线撞上项圈时,男人状似嫌弃地啧了一声,却没有丢掉项圈,就这么单手套在了橘猫脖子上。
项圈上连着一根黑色的牵引绳,男人把绳子末端在手上绕了三四圈,举起来让橘猫看清楚,墨镜下的金黄蛇瞳收紧,声音凶狠:“胆敢再跑,我就把你做成花肥!”
橘猫瑟瑟发抖,缩成一团毛球,一根猫爪都不敢伸出来,尾巴都在屁股间缩得严严实实。
男人满意地看着老实的橘猫,左右张望起来:“接下来就是找那个走失的蠢货了,应该就在附近……”
张望间,没找到他想看到的对象,却看到高台上忽然掉下一个白色的影子,正正好掉在放置圣杯的软垫上。
高压电网激发,给入侵者电了个正着。
“芙——!”
入侵者大叫一声蹦起来,然后落下时又被电了一次。这次它学乖了,直接在半空中扭转方向,离放着圣杯的台子有多远是多远。
目视泽莫男爵倒下,确认对方不是伪装,而是真的失去行动能力后,霍华德忽然泄力地靠着置物台滑坐到地上。
通风管道并不好走,撑着一口气在最后关头挫败了泽莫男爵的谋划后,松了一口气,竟好像浑身力气都随着那口气一起呼出去了一样。
那声枪响……
霍华德不敢去想。他抹了把脸,歇了几口气,正打算起身收拾残局时,一团白色从天而降。
颜色熟悉,身形熟悉,叫声熟悉。
……这不是他家的猫吗???
霍华德大为震撼。但前有橘猫力大桌飞,后面再知道其实他家猫也有超能力也很正常……才见鬼了!
他瞪着眼看着平时动不动就在妻子儿子面前躺倒露肚皮,能把人当坐骑就绝不多走一步路,贪吃好睡,娇气得要命的白猫在高压电网中两进两出毫发无伤,眼睛都瞪干了也没记起来眨眼。
娇小的白猫用小猫脏话骂骂咧咧着一扭头,正好和他对上视线。
霍华德:……
芙芙:……
芙芙:“……芙?(现在装傻还来得及吗)”
咚咚咚——
清脆的敲击声吸引了一人一猫的注意力。声音从幕墙的另一边传来,带着墨镜的男人一手插兜,一手屈起指节在幕墙上随意落下。
见吸引到里面的人的注意力了,男人指指幕墙,又歪了歪头示意脚下:“劳驾,开下门,以及我建议你出来看看你儿子,他的状况可不太好。”
他的态度实在太理所当然,仿佛是在应邀上门做客让主人家开门一样。霍华德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视线扫过男人身边的地面,几乎立刻就在其中定位到熟悉的身影。少年的体量比健硕的特工小了整整一圈,在躺倒了一地的人群中十分显眼。
那句因处在发育期而显得格外瘦削的身体,此刻无声无息地仰面躺倒在地面上,似乎宣告着他生命的流逝。
霍华德瞳孔紧缩,孩子正在濒死之际的认知让他焦急地踏前几步,而理智拽住了他未迈出的脚步。
他顿了一下,告诉自己,越是焦急,就越容易让人抓住弱点。在不明底细的陌生闯入者面前,他不能有弱点,至少明面上不能有。
霍华德稳步走下高台,在距离幕墙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停下。他昂头看着幕墙对面的陌生男人,眯了眯眼。他记得,无论是他备下的人,还是九头蛇带来的人里面都没有特征如此鲜明的人。
而且在他许下的愿望实现后,九头蛇的人都躺在了地上,这个男人还站着,就说明他并不是九头蛇的人。但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说明男人是否无害。
不如说,男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在谁都没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并站在这里,就已经象征着他的危险性了。
“你是谁?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想必我们也不必再互相兜圈子了。你知道我不可能凭你一句话,就让一个陌生的危险家伙靠近‘圣杯’。”霍华德说。
视线余光隐蔽地瞥向下方,由于角度问题,霍华德只能看到托尼的上半身和侧脸。露出来的地方除了沾染一些血迹外并没有出血受伤的迹象。如果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样,近距离射击带来的痕迹无法掩饰,既然儿子的身体看上去仍算完好,那就表明至少他当时是用某种方法避开了子弹。
得出这个结论,霍华德却无法松口气。即便没有受伤的迹象,托尼却依然一动不动,这让他的心始终悬在高处,难以落到实处。
“既然这么担心,就打开门,自己来看他。”陌生男人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靠在幕墙上,“我对那什么‘圣杯’没兴趣,只是进去找点东西。别浪费我的时间。”
眼看霍华德还在沉吟,男人甩了下手,烦躁地用脚打着拍子,原地绕着圈走。
他走路的姿态十分独特,像是没有骨头一般,随意地按着某种韵律摇摆着,透着几分懒洋洋的吊儿郎当。配合火红的头发和同样独特的穿着,属于那种让人一样难忘的人。
而霍华德却对对方全然没有印象,只能说明他以往从未见过这人,甚至在战略科学局浩如烟海的情报资料中也没有见过。这就很耐人寻味了,要知道就连至尊圣殿的那群法师他都有基本的资料。
对方一边不耐烦地兜圈,一边还在嘟囔着:“要不是最近不好用太多奇迹……”
这语气,霍华德可不能再熟悉了,之前和法师打交道时,就常在他们口中听到。霍华德对对方所的来历有了一定的猜测,他谨慎地开口:“如果我给你开了门,我又能得到什么。”
男人停了下来,望向他:“噢,资本家的坏习惯,足够贪婪。”
不知是不是错觉,霍华德似乎隐约听见了蛇吐信时的嘶嘶声,夹杂在音节的间隙中,阴冷而黏湿。
“以我的身份来说,我该赞赏你。”男人笑了,指了指脚下的少年身体,“也许你还在意他的性命?”
说话间,一个白色的影子闪现在他手指所指的方位。芙芙焦急地扑在托尼身上,爪子大力地推揉他的脸,却除了时不时眨动一下的眼睛外得不到任何回应。
人类幼崽身上的气息太奇怪了,微若游丝,时有时无。当气息消失时,他简直就像一具尸体。可下一刻,生命的气息又重新一点点出现在他身上,如此循环往复。
芙芙围着他跑了两圈,在他的身上跳来跳去,还给托尼上了几个治愈魔术,却没看到什么效果。
在与陌生男人长久的对视后,霍华德深深地看了一眼扑在儿子身上连声哀叫的白猫,出了口气。他把手按在幕墙上,幽蓝的光晕自他的手掌下扩散开。
幕墙的门再度打开了,霍华德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与担忧,第一时间迈步,几乎是冲到了儿子身边,颤抖着手去探儿子的鼻息。
没有。
他心中咯噔一声。
但很快,他就和芙芙一样发现了托尼的奇异状态。他心神一动,忽然转过身,捞过其他躺在地上的九头蛇特工查看他们的状况。
查看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将四周的九头蛇都看过之后,霍华德的神色像是凝固在了脸上。他缓缓走回原地,坐在地上,沉默地将脸埋进手心。
与托尼同色的眼睛透过指缝,默默地注视着的儿子的身体。
为什么……托尼的状况会和其他的九头蛇成员一模一样?
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霍华德却不想去捅破那层几乎不存在的蒙纸。他不相信,他的儿子会……
“怎么样,要救他吗?”陌生男人说了只是进去转一圈,就真的只是转一圈。转眼的功夫,他便将幕墙内转了个遍,而后拖着橘猫重新回到了托尼旁边。
芙芙正不知所措地围在托尼的胸前,努力回想着它所会的那些魔术和魔法。可它向来依赖与生俱来的能力,额外的魔术只会最基础的几种,要用到时只觉茫然。
此时听到男人说能救,它马上站起身,人立而起,扒着男人的裤腿,焦急地叫着:“芙,芙芙芙,芙嗷!”
男人一直表现出一副特立独行、不好靠近的模样,这时却没什么架子,蹲下身就顺着芙芙的头顶往下摸,揉揉耳朵根,再揉揉下巴,手法之熟练,让芙芙的叫声都顿了顿。
“别急别急,那小子好着呢。”男人的声音中竟带上了几分诡异的软和,和……慈祥?
芙芙抖了抖耳朵,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
“救他,我请求你,救他。”长久的沉默后,霍华德放下了手,往日被金钱养护得仿佛壮年的面孔此时终于显出了符合年纪的苍老。
“哦?哪怕你知道他是因为你的愿望才躺在这里的?”对着霍华德,男人的语气又恢复了正常,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引诱什么,“霍华德·斯塔克,参与过二战的战士,守护美国的英雄,却要为一个‘九头蛇’交付出自己的灵魂吗?”
霍华德看向躺在地上的托尼,“……我相信他。虽然他任性,叛逆,轻狂自大、自我中心、容易热血上头、还有着不合时宜的英雄主义——但,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他令我骄傲。”霍华德说,“我相信我的孩子,他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他有一棵善良的心。”
男人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真是令人感动的父子亲情。但是——”
“我救不了他。”男人斩钉截铁地放话。
没等霍华德和芙芙有什么反应,他把芙芙托起来,平视着它:“只有你能救他。”
陌生男人名字是克劳利,英剧《好兆头》里的角色,身份是个恶魔。
但是是非传统恶魔,热爱摸鱼,还有一手好园艺技术(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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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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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