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理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失望的。对自己,对未来,对这个永远蒙着薄雾的世界。提姆无法给出答案,无休止的失望像潮水淹没了他——源于自身的、源于他人的浪头,将他拍向深渊。
少年在混沌中坠落,像一只被硬生生扯断翅膀的小鸟。血液是滚烫的岩浆又是封冻的冰河,一个灼伤内脏,一个冻结灵魂,如今这两者都在不可挽回地离他而去。他像是玫瑰丛下永不餍足的虫蚁,噬咬着尚未绽放的蓓蕾,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凋萎——纵然它曾如烈焰般灼热燃烧,最终也不过是风中一捧灰烬。
他只能放任自己下坠,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那些勒进血肉的“蚕丝”割得太深了,伤口淋漓。他或许嘶喊过,像胸口插着玫瑰尖刺的夜莺,用尽最后一丝气息发出悲鸣,直到血液流干。谁曾听见?如同那朵他用命在寒风中催开的花,最终被无情的车轮碾碎,连同他自己,粉身碎骨。
黑暗如同粘稠的深渊,吞噬一切。只有一缕微光在遥远的上方浮动,虚幻得无法触碰。呼吸被寸寸剥夺。提姆徒劳地向那光伸出手去。液体倒流向漆黑的上空,是血?是泪?
无人拯救。这一次,迪克不在。提姆合上眼睛,近乎温顺地迎接死亡。走马灯般闪现的记忆碎片:蝙蝠侠斗篷扫过哥谭的夜空,敲响韦恩庄园大门时擂鼓般的心跳,父亲严厉下的关切,伙伴们真心的笑靥……然后,是永无止尽的失去。他抓住了星光,再看着它从指缝中流逝。或许正因他一无所有了,上帝才要将这最后的灵魂也攫走。
无人可问,他只能自审:这一路的执着与挣扎,可曾后悔?不。若能重来,他依然会站在那扇雕花铁门前,抬起手——
红知更鸟,于此遗失。
巨大而肃穆的纯白空间里,只有电子设备运作的微鸣。身着统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悬浮在光流交织的操作台前。他们面前的黑色巨幕上,密如瀑布的白色字符疾速倾泻,形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之洪流。凡人目光接触稍久便会意识模糊,甚至呕吐不止。
这里是时空管理局(Chrono-Spatial Oversight Authority, CSOA),超越凡尘的多元宇宙核心枢纽,维系着亿兆时间线与平行空间的精密运行。在管理局眼中,那些被凡人视若瑰宝的文明、信仰、爱恨生死,不过是可被解析、拆解、甚至抹除的复杂数据包。只需一行指令,一个文明的历史能被删改,一个神祇的存在能被归零。
【晨间系统扫描完成。运行状态:完美平衡。】纯粹的、无任何温度起伏的合成音回荡在大厅。
【早上好,各位。无预定干预任务。】声音的源头来自大厅中央透明维生舱——那里沉浮着一颗庞大得诡异的、粉红色的孤离脑组织。亿万条银蓝神经束将它同整个建筑相连,构成冰冷的神经中枢。管理局刻意剥离了它所有与情感、共情、满足相关的模块,这巨大的脑,只剩下绝对理性与掌控寰宇的权能。它是秩序本身,是冷酷的终极裁决者。
这颗脑——“局长”——的“目光”扫过大厅(那由数万亿个隐藏的监控节点实现)。无形的逻辑威压弥漫开来,每个工作人员都像绷紧的发条,绝不敢出一丝错漏。
【最高级别侵扰警报!最高级别侵扰警报!】
凄厉的蜂鸣撕裂寂静,刺眼的猩红瞬间淹没纯白。
所有人的神经骤然拉紧,屏幕上那流畅的白色代码瞬间被狂躁的、扭曲的暗红色乱码撕碎!一个代表稳定宇宙(标记为Omega-199999)的蓝色光点边缘,一道狰狞的时空裂隙轰然爆开,混乱的深红数据流如同血管破裂般喷涌而出!
“定位:次级宇宙 Omega-199999!时空壁垒严重损毁!”
“乱流熵值:九级!污染范围指数级扩张!”
工作人员的手指化为残影,必须立刻定位“创口”精确坐标,估算危害,启动预案——时间线的错位如同高山雪崩,容不得一秒延迟。
维生舱内,粉色的脑组织剧烈收缩了一下。所有的“视线”汇聚于那混乱的源点。
操作台E-773。
年轻的分析员K-9脸色煞白。他的屏幕上,一个脆弱的橙色光点——标识符:意识生命体,人类男性,濒危—— 正被那股血红的乱流裹挟,无可挽回地被拽向那道狰狞的时空豁口!
“导师!”K-9的声音因恐惧紧绷,几乎是立刻接通了导师S-4的通讯。光屏亮起,黑发中年人的全息投影在他身边凝实,眉头紧锁如同刀刻。
“报告情况,K-9。”S-4的声音像手术刀般冰冷精准。
“有个生命体,他……一个濒死的少年,他被卷进乱流了!”K-9的指尖颤抖着指向那个闪灭的光点,“他就要掉进去了,规程……现在该……”
“清除!”S-4的指令斩钉截铁,毫无余地,“最高优先度‘净化’协议,授权码:S4-Alpha-Purge,立刻执行!”——强行闭合时空裂缝的代价,是将裂隙内及边缘的不稳定存在彻底湮灭。这是铁则:以个体湮灭换取整体稳定。
K-9的手指悬停在启动界面上,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那代表“少年”的光点旁跳跃的数据流:生命线几近平直,意识云图破碎不堪,甚至捕捉到强烈的痛苦与绝望的波段峰值……这不是冰冷的“故障代码”,这是一个正在遭受酷刑的生命!那一瞬间残留的人性压倒了一切。
“他还有意识,清除会直接杀死他!规程里对意识体不是说优先……”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污染源。”S-4厉声打断,怒意混合着对灾难的焦虑,“混乱的时空能量以他为媒介泄露,他就是个正在倒计时的定时炸弹,立刻执行!否则整个扇区都可能崩溃,这是命令!”
S-4的投影如同实质的重压。K-9盯着屏幕上那即将被血红乱码吞没的微弱橙光,仿佛看见少年在永恒黑暗中无声哭号。一股混合着恐惧、怜悯和莽撞的勇气炸开——
“不!!”K-9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猛推光屏,甚至用手肘狠狠砸下物理断连钮,砰的一声,界面爆出一片刺眼电火花,他用前途,可能用命,硬生生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大厅刹那死寂。所有目光(物理的与非物理的)都聚焦于这个叛逆的零件。
维生舱中,那庞大的脑组织狂暴地痉挛了一瞬。它对“抗命”行为感到逻辑错位,但更强大的计算核心在纳秒间完成了推演:
【事件分析:】
核心危机:失控时空裂隙(高危宇宙创伤)。
次要异常:濒死意识体 (人类男性,标记为“橙点”) 卷入裂隙。
执行偏差:分析师K-9非法中断清除指令,导致橙点坠入稳定宇宙 “Omega-199999”。
风险建模:橙点在本宇宙自然熵解(死亡)概率:97.4%。
强行跨宇宙追踪清除,能耗巨大且存在信息反噬风险。
将橙点保留于“Omega-199999”,作为被动观察样本:若其死亡,风险自解;若其存活,可实时监测其携带的时空污染扩散状态,获取宝贵数据。
最高效率方案:
最小化成本,最小化风险,启动远程观测。
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压下警报:
【决策修正。终止对‘Omega-199999宇宙’执行‘净化’协议(强制清除)。】
【最高优先任务:锁定‘时空创口’坐标,启动‘壁垒稳定化程序’,全力封闭裂隙!投入全部资源!】 (急救宇宙,止血)
【二级监控部署:对‘Omega-199999宇宙’执行‘深潜观测计划’。全方位、连续性监控样本个体(橙点)状态及其周边时空稳定性。实时计算生存率及污染风险系数。】 (投放小白鼠,开始观察实验)
【关联指令:工程师S-4,主导本次时空裂隙成因溯源分析。提交最高阶研究报告。】 (查找病因)
【合规审查指令:分析师K-9,立刻提交关于阻断清除指令的完整动机报告。需明确说明:1. 启动阻断行为前观察到什么关键信息?2. 何种核心因素(尤其是‘非逻辑性情感冲动’因素)驱动该决策?3. 该行动在风险评估方面为何优于标准清除协议?注:该抗命行为已记录为‘严重规程偏离’】 (解剖你的同情心)
指令精准、高效、冰冷刺骨。橙点获得了短暂的死缓。但在局长的逻辑沙盘中,他几乎是死尸一具;若侥幸残存,也不过是一只被套上枷锁、放在显微镜下的实验白鼠。
S-4的投影在消失前,投向K-9的那一瞥,是看一个系统bug般的冰冷与费解。
K-9瘫在椅子上,冷汗已将制服浸透。他用一切换来了一个陌生生命渺茫的喘息之机,也将自己钉死在了管理局最严密的观察台上。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提姆的微小橙色光点,此刻只是一个被投入未知异世界、濒临死亡、并被冰冷视线永恒锁定的观察样本。这或许是一种比瞬间湮灭更深重的绝望。
“呃……” 少年痛苦地抽了口气,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皮。全身的骨头仿佛被碾碎重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着神经剧痛。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模糊,无数破碎的黑白光斑和色彩漩涡疯狂旋转,比任何抽象派的噩梦更加混沌。
托尼·斯塔克放下手中只剩少许琥珀色液体的水晶杯——那绝不是香槟(更像是上好的单一麦芽威士忌)。他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的皮质扶手椅上,昂贵西装裹着玩世不恭的身体。
“哦,我们的天外来客终于醒了?”托尼挑眉,声音里带着惯常的戏谑。
听到声音,少年艰难地转动脖颈,无神的湖蓝色眼珠迟钝地寻找声源。那双本该在阳光下折射剔透光芒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浑浊的灰翳,空洞如玻璃珠。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刺入鼻腔,手掌下是柔软棉质床单的冰凉触感——他在医院?自己是谁?
托尼打量着绷带缠满身、几乎看不见一寸完好皮肤的少年,难得地叹了口气:“嘿,小子。名字?”他的问题像石子投入死水。
少年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我是谁?这个问题在空荡荡的颅腔里回响,撞不到任何实质。
“好吧,好吧,不为难伤号。”托尼重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液体滑入喉咙,“医生说了,你的小脑袋瓜经历了次严重‘物理重启’,视觉、记忆都出了点……嗯,故障。”他看着少年茫然紧皱的眉头,补充了一句,“意思就是你暂时是个失忆又看不清的倒霉蛋。”
少年喉结滚动,挤出一点气声:“……故障?”
托尼耸耸肩:“差不多。行了,睡觉去。账单算我的。毕竟你是我花了两百万新车的顶棚才‘捡’到的礼物。”语气轻松,目光却扫过少年死寂的眼睛。
一切始于那撕裂纽约夜晚的巨响……
十二小时前,纽约,晚八点。
“托尼·斯塔克!梦想家,天才,爱国者!” 陆军上校詹姆斯·罗德穿着笔挺军装站在华美讲台前,宣读“顶点奖”颁奖词。
“少年时期,作为传奇武器开发者霍华德·斯塔克(Howard Stark)之子,他以超卓才智崭露头角……将家族的工业帝国推向巅峰。他是我亦师亦友的兄弟……我很荣幸将此奖项授予托尼·斯塔克先生!”
礼堂掌声雷动,镁光灯如潮。主角的席位——空空如也。
极尽的奢靡,酒精在霓虹中流淌。
纽约的夜晚是一场永不散场的梦。有人沉溺于梦里的幻光,有人在梦醒时分窥见暗处的血痕。但对此刻的托尼·斯塔克而言?游戏,才刚刚开局。
托尼正将他的私人赌场化为狂欢的祭坛。不远处为他准备的颁奖典礼?一个无聊的背景音。
他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穿梭,如鱼得水。左臂揽着红唇黑发的美人纤腰,右手指间晃动着盛满红酒的水晶杯。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勾勒出精悍线条。他是全场的焦点,他的每一则绯闻都是纽约媒体的狂欢。
“斯坦克先生,祝您今晚手气爆棚。”有人谄媚。
托尼唇角勾起,走到掷骰区,将那杯红酒递给身旁的美人。“帮我拿一会儿,宝贝儿?”他随意捡起两枚殷红如血的骰子,手腕一扬。
骰子在聚光灯下划过耀眼的弧线,在绿绒毯上旋转、跳跃、停住——完美的点数。
“WOW!”人群爆发出惊叹和喝彩。
托尼的笑容像胜利的狮王,侧头在美人耳边低语:“看来我们该玩到太阳升起?”
美人眼波流转,尚未回应,一个熟悉、且明显压抑着火气的声音在托尼身后炸响:
“你他m的托尼,简直不可理喻……”
罗迪(James Rhodes),穿着军礼服挤过人群,脸黑得像锅底。
“Oh, Honey Bear!” 托尼夸张地转身,脸上却没什么惊喜,“怎么劳驾你来了?”
“不然呢?”罗迪简直气笑了,“你指望谁给你颁这个破奖?”
“当然是荣幸之至,你颁嘛!”托尼笑得毫无诚意,“所以奖呢?赶紧的,别耽误我赢钱。”
罗迪瞪了他几秒,最终泄了气般直接从随从手中夺过那个沉重的金边水晶奖杯,一把塞进托尼怀里:“拿着,现在,然后玩你的骰子去吧!”
“谢了老兄。”托尼接过来,语气轻快,顺手就把那象征巅峰荣誉的奖杯塞给身边的美人,“看看这个?我家台球室里正缺个造型别致的摆设。”随即俯身又抓起两枚骰子,在美人面前晃了晃,“来点幸运祝福?”
美人小心翼翼地捧着昂贵的“摆设”。托尼将骰子凑近她唇边,**意味十足:“给它们来点魔法?”
美人嫣然一笑,对着骰子轻轻呵出一口温热香气,媚眼如丝。
深夜的凉风终于吹散些许纸醉金迷的喧嚣。
加长豪车已等在门外,保镖拉开车门。托尼正要弯腰进去,一个清亮的女声穿透引擎的轻微轰鸣:
“斯塔克先生,打扰一下!”
金发女郎被两位壮硕保镖拦住去路,她神色镇定,扬声喊道:“我是《名利场》的克里斯汀·埃弗哈特(Christine Everhart)。能请教几个问题吗?”
托尼脚步一顿,不耐烦地皱眉。
“老板,挺辣的。”保镖的声音压低,恰好传入他耳中。
托尼眉峰一挑,慢悠悠转过身,焦糖色的眼睛在夜幕下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当然,让女士过来。”
克里斯汀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近:“有人称您为当代达·芬奇,您怎么看?”
“达·芬奇画画,”托尼撇嘴,“我做军火。找错人了。”
“那‘死亡商人’呢?”克里斯汀追问,握紧了录音笔。夜风吹动她的金发,淡淡的香水味钻进托尼的鼻腔。
托尼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掂量着这个词的分量:“挺…不错的。”说不清是认可称呼还是认可眼前人。
“我猜你是伯克利的?”
“布朗大学。”克里斯汀纠正。
“Well,布朗小姐,”托尼勾起标志性的玩味笑容,“世界糟透了,对吧?但又能怎样?我保证,哪天和平能像超市打折一样批发,我就立刻改行建幼儿园。良心承诺。”
克里斯汀不为所动:“这话对着镜子练了多久?”
“每晚睡前必修课。”托尼耸肩。
“语气够纯熟。”她反唇相讥。
“想看点更实在的?”托尼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裸的邀请,“比如我的研发车间?”
“我只想要个诚实的答案。”克里斯汀摇头。
“诚实?”托尼的笑容淡了分毫,眼神飘向纽约不眠的灯火,“家父的哲学:‘想不挨打?棍子就得最粗。’”
“有点自夸嫌疑。”克里斯汀一针见血。
托尼的目光转回来,带着几分凌厉:“他毁掉纳粹,他参与制造了原子弹。你大学里的教授把他当神供着。很多人视他为英雄。”
“也有很多人指责他发战争财。”克里斯汀迎着他的目光。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报道我们资助的医疗项目?报道我们如何从死神手里抢回生命?!”托尼突然拔高音调,一把扯下墨镜,漂亮的焦糖色瞳孔里压抑着被误解的怒火,“报道那些养活千万人口的高产作物?!那些都是军方账单上付的款,亲爱的!”
“哇哦,”克里斯汀不为所动,“做‘棍子’供应商——你半夜睡得着?”
“我现在就诚挚邀请你体验一下…不眠之夜的乐趣。”托尼的眼神恢复成**的狩猎状态,充满暗示。
克里斯汀一时语塞,那露骨的邀请让她脸颊微微发烫,樱唇微启……
“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巨兽的咆哮,瞬间撕裂了所有的霓虹与喧嚣!巨大的冲击波横扫而过!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哀鸣与玻璃的致命碎裂声——
大修后这章终于能看得过去了,我之前写的那是什么烂玩意儿啊啊啊啊?(悲伤哭泣)
因为补漫威补得比较慢,害怕OOC,求大家轻喷[合十][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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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