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带来的厨子确实厉害,做出来的菜品色香味貌一应俱全,再配上宫九从四九城带来的极品竹叶青和梨花白。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其乐融融,各怀鬼胎。
有人含沙射影唇枪舌剑,有人埋头苦吃,有人喝酒看戏,有人你侬我侬上演话本剧,有人只吃水煮蛋滴酒不沾。
六个人,硬是吃出了八台戏的既视感。
其间细节便不作过多赘述,总结来说,这顿饭上,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罗刹牌事件的始末。
二是众人围观宫九与玉罗刹的交锋。
第一件事其实很简单,玉罗刹察觉到教中有人心怀鬼胎,对他的教主之位蠢蠢欲动。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假死脱身,顺便放出假的罗刹牌和继承人当作诱饵,来等有异心之人主动上钩。
这个过程很顺利,坏就坏在玉天宝去的赌场,偏偏是宫九的赌场。
因为此前玉罗刹对宫九的态度便是爱答不理,所以宫九对玉罗刹的态度早已不满,好不容易有这等报复的天赐良机,他怎能放过?
于是经顾梨授意,宫九暗中主导了这次真假罗刹牌的事件。
虽然玉罗刹的目的也达到了,但是经顾梨和宫九这么一搅和,流于市面的罗刹牌到底几何,除了宫九,谁也不知道。
毕竟这其中也混着点私人恩怨,不留下点烂摊子让玉罗刹收拾,属实对不起宫九吃了那么多次闭门羹。
至于为什么位置选在北境?
北境地大物博矿产丰富,气候不宜居应该算是他唯一的缺点了。
所以顾梨将位置选在了北境,除了带顾惜朝游玩一圈外,也带着考察的目的,当然关于交易采矿等诸多事宜,他还是要交给宫九来做的。
知人善用,可谓顾梨的一大美德。
而宫九和玉罗刹交锋就更简单了。
顾梨将于西域贸易之事全权交给了宫九,宫九就像得了军令状一样,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势力也渗透进西域,生意之上也是狠狠地敲了一把玉罗刹的竹杠。
顾梨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有顾梨坐镇,玉罗刹就不可能跟他翻脸,这更加助长了宫九的气焰。
是以,罗刹牌事件到此彻底结束。
……
这夜。
灯火如豆,夜色凄惶。
顾梨倚在床边,长发已散,只着了一件玄色的亵衣,手中捧着一卷志怪的闲书。
门口有人站定,抬手敲门,很轻,只有三声。
顾梨头也未抬,只淡淡应一句:“进来吧。”
门外那人推门进来,一袭青衫未褪,脚步极轻,几乎微不可闻。
他手中端着装药的檀木托盘,走到顾梨身边。
“我来给你换药。”
顾梨从书卷里抬头看他,暖黄的烛火映在少年白净的脸上。
少年眉眼低垂,也在看着他的眼睛,纤长的睫羽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也显露出几分孩子般的稚嫩和无辜。
顾梨忽然伸手,扯下顾惜朝易容的面具,一张更加清丽俊美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
“还是这样更好看。”
顾梨随手将面具扔进取暖的火盆里,燃烧的火苗瞬间吞噬掉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了无痕迹,仿佛小账房这个人,根本没存在过。
顾惜朝笑了:“容颜美丑也不过皮下白骨,有时候过于美丽,也是一种不幸?”
“你可是又想起了你的母亲?”顾梨问道。
顾惜朝摇头。
“不止。”他道,“也许,还有我自己。”
如果,顾梨不去香枫别馆找他的话。
如果,他不会武功的话。
如果,他性子再软一些。
说不定,他也会陷入这样的泥沼。
他放下托盘,手指落下顾梨的领口,却迟迟不动,玄黑色的丝绸将他的手衬得愈发莹白如玉。
“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男人的声音笃定,他垂眸,盯着那只漂亮的手几秒钟,最后轻轻道,“我来帮你吧。”
说罢,他便握住顾惜朝纤细的手腕,引着他的手,挑开自己的衣领。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顾惜朝的另一只手抵住男人的胸口,制止了他还欲继续的动作。
男人抬头,坦然地对上少年的目光,眼中甚至含着一点笑意。
“我在帮你。”他回答得无比真诚,仿佛没有一丝夹带私货。
敞开的衣领下是已经染血的纱布,若是换一件浅色的衣服,应该已经晕开一片了。
顾惜朝抽开手,道:“我自己来。”
揭开纱布,体面的伤口基本已经愈合,只是结痂的边缘裂开了些许,还在不断渗血。
顾惜朝拿起浸过药的布巾,将伤口渗出的血渍擦拭干净,他有些不敢看顾梨那倒几乎致命的刀伤,只专心致志地处理这个伤口,却总是不经意间触碰到那块扭曲变色的皮肉。
“你很在意哪里吗?”顾梨垂眸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出声问道。
顾惜朝的手一顿,随即状似无意地问道:“那应该是一道致命伤吧?”
“嗯。”顾梨应了一声,“那确实是,九死一生。”
否则他也不会从这具身体里醒来。
擦拭完血迹,顾惜朝拿起金疮药,拔开盖子。
“那还好你活过来了。”这一句说得很轻,好像本就没想说给顾梨听。
但这句话还是落进了顾梨耳中。
对于有着穿越者身份的他来说,顾惜朝这句话,就好像在说:“还好是你活过来了。”
“你怕我死了吗?”顾梨问道。
但这一次,顾惜朝没有回答。
但,顾梨已经知道答案了。
因为他看过自己受伤时,顾惜朝深埋于眼底的恐惧。
顾惜朝沉默地给顾梨上药,雪白的粉末撒上血色的伤口上。
这药是宫九带来的,药性极烈,撒在伤口上无异于重新揭开伤疤,但效果也同样拔群。
顾梨低头轻吻着顾惜朝的发顶,只觉尖锐的疼痛顺着肩膀的伤口一路麻到掌根。
他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微微合上的双眸轻颤着睫毛。
上下两辈子,他都极少显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态,总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漫不经心。
但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他抬起一只胳膊揽住顾惜朝的后背。
“很疼吗?”
“不是。”顾梨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额头抵住了顾惜朝的,“因为你说让我死,我高兴。”
与被刺杀的那一夜一样,他高兴。
“应该很多人都不想让你死。”
“但也有很多人,想方设法的让我死。”
“没关系,以后,我来保护你。”
“是吗?惜朝来保护我吗?”
“嗯。”
顾梨伸手抬起顾惜朝的下巴,才看清少年此时的模样。
少年白皙的面庞染上绯色,双眸水润,像是被北境初融的冰雪洗濯过。
“承诺不应该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神说吗?”
顾梨一双眸子沉如墨池,似被抽去了万般情绪,至于下那高不可攀的漠然。
但那一片沉寂之下,又好似燃烧着滔天的火海,太过汹涌,太过暴虐,仿佛一旦踏足,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顾惜朝呼吸一紧,他紧紧盯着那双眼睛。
“我说,以后我保护你。”
他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务必认真。
似承诺,似誓言。
他想,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去相信一个人,去全身心地交付一个人。
他想,反正这辈子也逃不脱。
他想,不如就这样。
他想,他们纠缠在一起,反正,是顾梨先招惹他的。
“你真是……”顾梨轻轻地笑了。
方便那神明般的漠然轰然崩塌,宛如冰河开裂,春水冲破束缚流泻千里。
他手臂用力直接将少年压进怀里,那样用力的怀抱,让他们之间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对不起。”他说,随即便扣住少年的后脑,吻上他的唇瓣。
他忍不住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不是浅尝辄止,也不是轻柔试探。
顾梨吻地并不温柔,似狂风骤雨般席卷着顾惜朝的灵魂。
肺腔的空气被榨取得一无所有,缺氧的大脑开始麻痹神经,酥麻的眩晕感传至全身,顾惜朝甚至有些沉溺于这般暴烈而热切的亲吻。
他第一次放任自己,软在顾梨的怀里。
细碎的呜咽溢出喉咙,顾惜朝的湿意更甚。
快死了。
他想。
不知过了多久,顾梨终于将他放开。
顾惜朝趴在顾梨怀中启唇轻喘,琥珀色的双眸雾气蒙蒙,劫后余生一般,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顾梨的拇指拭去顾惜朝唇角的水渍,垂落的眸光深不见底。
他刚刚上好药的伤口已经崩裂,鲜血顺着苍白皮肤流下,红得触目惊心。
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顾惜朝猛然惊醒挣脱了顾梨的怀抱,略带责怪地看向他。
“你……”
顾梨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
“那就麻烦惜朝,再帮我上一次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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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各位。[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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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