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在和刺客交手是怎么回事?”
为防彻底失去理智,宫九连忙和孙秀青拉开距离,并转移了话题。
孙秀青果然不再关注鞭子,而是提起她意外撞到黑袍人和一点红议事、并遭他们追杀的前因后果:“我们在后园分开,我就去藏剑室找薛前辈商量换房的事……”
宫九边听边点头。
这倒是比他迷路撞到柳无眉在地上打滚,她丈夫李玉函温柔安抚她后,把两人骂了一通——骂柳无眉没眼光,李玉函无情,还逼迫两人送他回房要有意思。
而且那个黑袍人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刺客集团头目,“那人长什么样?”
孙秀青摇摇头,“他扮得像个黑无常一样,谁能看清他的长相。”
“这倒在意料之中,”宫九转而问道,“你和刺客怎会在我的院子里打起来?”
孙秀青解释道:“薛前辈说就你院里还有房间,所以我要住到你对面。”
宫九一惊,“你要住到我对面?”
他把护卫都赶到另一个院子,就是不想他自虐癖发作时有人打扰,若她搬进来岂不是白费苦心?
孙秀青的态度很理所当然,“我原来的房间是不祥的第四间房,我不能住回去。”
宫九皱起眉,“什么不祥,那都是神棍骗人的说法……”
孙秀青没好气地打断他:“你就说我今晚是不是遭遇了血光之灾吧?”
你遇险不是因为你偷看刺客集团议事吗?
宫九张口欲反驳,却又感觉和她争论这个话题有些幼稚,于是说回正题:“你换房是临时起意,其它人不知道,更不清楚仅我院里还有空房,因此能指使刺客来此埋伏你的人似乎只有一个。”
孙秀青惊讶道:“你怀疑薛前辈?”
“一个刺客集团的头目为什么要在别人、这个别人还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家里和手下碰头,”宫九冷声分析着,“除非这就是他的家。”
孙秀青若有所思:“那人的剑法确实和薛前辈有几分相似。”
宫九的表情越来越冷酷,就在他思索如何杀死薛衣人时,孙秀青继续道:“可薛前辈一直在藏剑室里……”
宫九不以为然,“你又没有一直看着他,说不定你刚走他就从密道出来和手下见面了。”
孙秀青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他为何不在藏剑室见一点红,那地方隐秘到他在里面杀人都没人能撞破。”
因为他没想到?因为他喜欢追求刺激?
宫九自己否定了这些猜测,他不希望他追查那么久都没查到的对手是个傻子。
见他不反驳,孙秀青便安排道:“现在我应该……”
宫九心想,没错,她应该带他去藏剑室看看。
孙秀青接着道:“处理伤口,然后睡觉。”
什么鬼?
宫九无法理解,“你还睡得着?你不急着解决刺客集团吗?”
虽然语气不好,但在对方示意他闭眼转身时,他不自觉就照做了。
孙秀青拿出天香断续膏,一边扯开衣襟涂药,一边淡定道:“急什么,要不是他们杀到我头上,我还真对那个刺客集团不感兴趣,可他们威胁我的生命,不睡觉也威胁我的生命啊……”
与此同时,对刺客集团感兴趣的冷血正在掷杯山庄的花园里苦恼地踱步。
一个多月前他接到名为霍休的富豪报案,对方称遭遇暗杀并反杀后,临死的刺客良心发现,说出背后集团的罪行和头目剑法与薛衣人相似的特征。
他要是信这个说法他就是傻子。
但霍休获知刺客集团情报的过程是谎言,不代表情报是假的。
所以冷血来到了松江府,为防打草惊蛇,他假装此行目的是替世叔拜访故友左轻侯。
左轻侯并未怀疑,在其女突发怪病前都很周到的招待着他。
他却后知后觉,左家和薛家是世仇,他先来了掷杯山庄,意味着他不能上薛家庄的门,否则他可能会被同时轰出薛左两家。
冷血已在掷杯山庄干坐好几天了,他甚至开始考虑夜探薛家庄。
反正不能这么耗下去,他还赶着结案后去峨眉接秀青姑娘回京。
想到秀青姑娘,他就忍不住想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睡了……一阵杂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猛然回神循声找去。
左明珠倒地的身影和名医张简斋看到他时惊慌的表情出现在他视线中。
冷血严厉道:“张先生,你……”
张简斋连忙解释:“她是病发身亡的。”
已经死了?冷血探了探左明珠的脉搏,神色逐渐凝重。
他一边盯住张简斋不让对方离开,一边叫来家丁去通知左轻侯。
赶来的左轻侯一见女儿的尸体就晕了过去。
冷血不得不先请丫鬟检查左明珠尸身,确认并无外伤,但他仍不打消对张简斋的怀疑——这么晚了,生病的左明珠为何不在房中休息而是在花园里病发身亡,张简斋还正好在场?
“你怀疑我毒害了左小姐吗?”张简斋愤怒道,“我问心无愧,你大可找别的大夫来检查!”
闻言,恰在此时醒转的左轻侯也有些愤怒,“除了张先生,江南的大夫都被施家庄抢走了,施家哪有那么大面子,还不是因为她家姑娘要成为薛老怪的儿媳,都怪薛家,否则我的明珠也不会……”
换作平常,冷血一定会劝其别迁怒旁人。
但现在……他附和道:“薛家太霸道了,我定要陪您上门找他们讨个说法。”
左轻侯欣慰道:“你有心了,但今夜我要守着明珠,让她安息,明早我们再去薛家庄和薛老怪对质。”
另一边的薛家庄里,孙秀青也觉得自己需要人守着。
她上好药后告诉宫九可以转身了,随后通知他道:“我睡在你这里。”
宫九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她。
孙秀青眨着一双明眸与他对视,好像不理解他惊讶的情绪,“杀手又没有不在睡觉时间工作的规矩,我独自住在对面会给他可趁之机。”
宫九婉拒道:“话虽如此,但你我毕竟孤男寡女,不好共处一室……”
孙秀青没有接话,只是转身离开,回到对面的房间。
宫九松了口气,正想关上门,却见她抱着一床被褥又走了过来,将被褥铺在他房门和台阶中间的石板上。
他回想起她刚刚站在这里说要睡在……还真是睡在这里。
“我们可不算共处一室,”孙秀青用手对着门槛比划,仿佛在划分楚河汉界似的,“只能说是共处室内和室外,你今晚别关门睡觉了。”
说完她就直接躺了下来。
宫九能怎么办,动嘴没用,又不能动手赶人。
毕竟他还需要她配合调查刺客集团。
同样拿孙秀青没办法的还有悄无声息翻上院墙的一点红。
他低头看着躺在房门前的女子,感到荒唐的同时,又不禁笑了一下。
其实他不喜欢暗算,剑下亡魂多是正面交手所杀的,但这次首领强令他不择手段除掉她,他才待在她附近寻找机会。
她拿那个世子当挡箭牌正好,若是别人,首领会要求他一起杀了,但皇亲国戚的死影响太大,即便他现在放弃首领都不能说什么。
一点红最后望了似乎已睡着的孙秀青一眼,随即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
宫九也以为孙秀青在熟睡,他放轻脚步想要走过去关门,但双手刚放到门边,就听下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我都说了别关门。”
他无奈地放手,回到床上。
对疼痛的渴望让他在床上滚来滚去,无法入睡,本想关门后拿鞭子往身上抽几下,就算惊醒孙秀青,也可以骗她他又在练功。
但不关门,她一睁眼就能发现他的鞭子是用来打自己的。
宫九只好退而求次,拿针刺进皮肤,通过刺痛感缓解渴望。
为了不被门外的人察觉异常,他紧咬牙关,不敢发出痛呼,只时不时从唇边溢出几声低喘,就这么熬过漫漫长夜。
次日一早。
宫九整衣敛容走出房门,正好碰上洗漱完的孙秀青。
对方看到他时脸一红,昨天总是直视着他的明亮眼睛也瞬间闪躲开来。
他下意识怀疑她发现了他的秘密,因此迟疑着试探道:“你……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孙秀青有些震惊,“你还好意思问?”
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脖颈,表情则仿佛在说‘没想到你是这么厚脸皮的人’。
宫九一头雾水,搞不清她到底发没发现。
可孙秀青并未给他继续试探的机会,她率先踏出院子,前往大厅用早膳。
抵达时,薛李施三家人已经各自落座,仅剩两个座位,她只能再次坐在紧随其后赶来的宫九隔壁。
“姐姐,你答应了告诉我天上有多少颗星星的……”薛笑人好像忘了上次用餐时被她训斥的事,竟然撒泼打滚非要挨着她坐。
孙秀青指向外面的天空,“你看,一颗都没有。”
薛笑人神色一僵,“不、不对……”
孙秀青摊了摊手,比他更泼辣地回道:“哪里不对?你能指出天上哪里还有星星?不能就闭嘴。”
薛笑人沉默了。
这时薛家家丁依次端上早膳,全部上齐后,孙秀青并不动自己座前的那些,而是伸手去端宫九桌上的。
宫九按住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她刚刚不是还避着他走,怎么现在又这么没边界感了?
孙秀青传音对他解释:“我不是被刺客集团盯上了嘛,杀人又不止动刀动剑一种方式,说不定他们会在我的饮食中下毒。”
宫九也是做这行的,他当然懂,“可每个人桌上的食物一样,除非他们敢毒死在座所有人,否则要精准对你投毒,厨房和上菜环节都得做小动作,薛家家丁训练有素,岂会轻易给人钻空子……”
他怀疑是薛衣人监守自盗。
于是他在桌下递了一个包子给孙秀青,“你假装吃了自己桌上的东西中毒晕倒,看看其它人的反应。”
孙秀青会意。
她吃完包子后抬手抚了抚额,再两眼一翻,直接倒在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围过来察看情况。
宫九趁机调换了她和薛笑人桌上的膳食——这才是他的目的,普通毒药毒不倒高手,如果食物中真的有毒,肯定是不能随便解的剧毒,而薛衣人若是凶手,见到弟弟中毒就不得不自己拿出解药。
到时他就能确定对方刺客集团头目的身份。
“哎呀,”在李观鱼给她把脉之前,孙秀青赶紧装作醒转过来,“我许是没有睡好,精神不足,竟直接晕倒了……”
她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四周,扫到薛笑人皱眉似是失望的神色时,对方立刻换上笑脸,“既然姐姐没事,我就继续吃东西了,我是天下第一吃客。”
薛笑人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这是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抽搐着向后倒去。
孙秀青默默接了一句:“这是灭口的。”
秀青:江湖影后来了。
九公子:昨天还说要睡在我这里,今天就对我避之不及,此女真是阴晴不定。
一点红:我不是下不去手,只是不喜欢暗算。
冷捕头:我要抓紧查案,秀青姑娘在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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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装神弄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