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辛夷 第14章 第 14 章

就在莫辛打算生受宗政明珠这一记时，一道快影从房间一侧激射而出，“咚”的一声与那半空中的茶壶撞个正着。茶壶被打落在地，而那快影则去势不减，最终直直地插入了另一侧的墙壁之上。这时候人们才看清，那道影子原是一柄剑，镶珠缀玉，华丽轻巧。

大家循着剑出的方向看去。方多病手边的桌面变得空空如也，原本放置在上的佩剑“尔雅”已消失不见。

“方·多·病！”宗政明珠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感觉自己的脸面也和这茶水一样洒落一地，“你敢和本官作对？！”

方多病来回地看着桌子和墙上，脸上仿佛有些迷茫和不解。但宗政明珠的跳脚怒骂让他迅速精神高涨：“你胡乱伤人，本少爷就是看不惯，就是要和你作对，怎样！”

“来人，此人处处妨碍公务，有重大作案嫌疑，给本官拿下他！”

“来啊来啊！那谁，麻烦到户部衙门并天机堂通传一声，就说我方多病叫监察司给锁拿了，原因就是不敬伟大的宗政公子，没让他拿茶壶砸人！”

眼看就要闹个不可开交，李莲花起身拦住方多病，安抚道：“罡气，注意罡气。”一边又打起了圆场，“刚刚宗政大人一时手滑，而方公子仗义出剑，大家还是一团和气的。眼下还是解决凶案，找回泊蓝人头最要紧。你说对吧，金管家？”

管家金常宝被李莲花点了一下才蓦然惊醒，赶紧向诸人躬身作揖：“是，李神医说的极是，不过是一场误会。”元宝山庄正当主人新丧，风雨飘摇之时，如果再惹来两尊神仙打架，那就真的是离死不远了。

其余众人也纷纷劝说，宗政明珠和方多病这才勉强罢了争斗。只有薛慕华，他眼看莫辛差点受辱，又见李莲花出面和稀泥，心中是忿忿难解：“竟就这样不了了之。这姓李的没骨头，当我们也没骨头吗？”

“师傅！”莫辛低声喝止，赶紧扯住薛慕华的衣袖，“原是我太心急。如今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另一边，李莲花向金管家和金满堂的义女芷榆争取想要验尸未果后，眼睁睁地看着两具尸体被抬走，只能略带失望地随着众人离开书房回自己的房间。

经过莫辛身旁时，他耳边忽响起轻轻的一句：“多谢。”

“姑娘客气，几句场面话而已，不必言谢。”既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躲，也不讲那剑是怎么被他悄然一拂才飞出的。

她心下一跳，忍不住多问一句：“可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

“会有的。”李莲花笑得温润。

他的话并没有错。是夜，元宝山庄在忙乱了一个白天后终于稍稍消停了下来，偌大的庭院里万籁俱寂，只有巡夜的家丁队伍和仍在搜索中的监察司人等偶尔经过。

“听说，下午那个叫芷榆的姑娘被逮到乔装逃走。宗政明珠已着人将她关押，如无意外，凶手就是她了。”

“可是泊蓝人头还是没有找到。”

薛慕华和莫辛坐在桌前，谈论着案件的最新进展。

“我也还没找到机会与‘关姑娘’好好聊聊。”莫辛可惜道。她白日里本来还想着再找那个假装关河梦的女子去问乳燕神针的事情，可惜刚到了她的房间便见她死守着自己的包袱，险些和监察司的人起冲突。同为女子，莫辛自然知道那包袱里肯定有不方便被外男看到的贴身物件什么的，于是便上前解围。岂知甫一解困，这对案件好奇心切的关姑娘便急冲冲地跑去找李莲花与方多病去了。

“总有机会的，师叔莫急。”反正一时也走不脱，接受了现实的薛慕华反倒开始安心静气了起来。

“传闻泊蓝人头可解百毒，治百病，慕华兄长怎么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大感兴趣的样子？”莫辛问道。

“人身精妙，天造地设，生老病死为天意，救死扶伤则是逆天而行，因此医学一道，每向前一分一寸都注定艰难曲折。”说到自己的专业，薛慕华坦然而自信，“那些一颗便解百毒治百病的灵丹妙药终究是镜花水月，唯有一样永远可靠——对症下药。”

思及自己十年来为寻找碧茶救治之法所付出的种种不容易，莫辛赞许地点点头。刚要开口说什么，窗外先有人轻叹一声。

“说得好。”

莫辛闻言打开窗户，一个清雅如修竹的身影在其后，两人恰好四目相对。

李莲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下，随后正色道：“二位，请恕深夜叨扰。在下有一事相求。”

“所以你对掌——莫辛的请求，就是让我大晚上把金满堂和董羚给剖了？”薛慕华站在临时安置尸体的房屋前，额角青筋都要爆了。他指着方多病，“他不是刑探吗？百川院的仵作都死绝了？”

“百川院的人没那么快能赶过来，这元宝山庄又没有冷库，尸体再放就要腐坏了。这不过一时权宜，您就帮帮我们吧。”方多病恳切地求道。

可薛慕华终归是堂堂神医，虽然解剖是必修课，但让他去当时下被认为是下九流的仵作则又是另一回事，于是依然面带难色不肯松口。莫辛见状，上前温言相劝：“师傅，我虽不懂刑名探案，但也听过‘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如今死者蒙冤，生者不宁，犹如有病而不能治。医者仁心仁术，想必您是不忍心袖手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直不曾说话的李莲花接着开口了：“薛神医，咱们这群人里，医术最高，医德最信得过者非尊驾莫属。”

“而且在下猜，尊驾在密室之中时，就已经看出什么来了，对吗？”

这话一出，叫在场人等都一惊，薛慕华心中更是愕然，只得承认：“没错，只是未经定验，不可信口。”

“我想薛神医心中也有疑惑，何不亦为自己解惑？”

薛慕华盯着他好一会，最后闭眼长叹，再无推脱：“进去吧。”

这柴房临时改成的停尸间本是由监察司重兵把守的，可宗政明珠急于全庄搜索泊蓝人头的下落，又抓到了疑似凶嫌的芷榆，人被陆陆续续地抽调走，只剩下个把家丁松松散散地看着。一把蒙汗药撒过去，他们轻松地进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房间内。莫辛看风，方多病掌灯，李莲花协助，薛慕华亲自操刀，四人分工明确，很快将金、董二人的尸首从内到外检验了一遍。

“果然如我所料，此前的推论有问题。”薛慕华除下面巾和手套，对其余众人说道。

“什么问题？难道他们不是死于第三人之手？”方多病问道。

“是否有第三个人尚不可得出结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的死因并非如表面所见是被掐死或撞破头部而死，而是中了炭气之毒，窒息而亡。”

“你们看，金满堂虽颈上有掐痕，但颈骨、舌骨等处没有骨折，面部未呈现紫绀，这说明他虽然被扼过脖颈，但并不致死。而董羚也是同理，他确实中毒了，后脑的伤口也看着吓人，但那是皮肉之伤，颅骨内没有并出现淤血肿胀等症状。”

“那为何是炭气？”莫辛不解。

“难道，是因为颜色？”李莲花再看了看两具尸体，问道。

“不错。”薛慕华赞赏道，“这二人的口唇、指甲以及一些较薄的皮肤处，均呈现出了樱桃红色，就连出现的尸斑也是桃红色的。还有，尸体放置了一天一夜，剖尸时心血居然还有流动性，颜色也非紫红色而是鲜红色。这些特征，与我从前见过几个冬日取暖时不慎吸入过量炭气而死的案例完全一致。”薛慕华搬动着两名死者的头部和背部，迎着烛光向众人展示。

“在密室时我就觉得奇怪，枯舌兰之毒虽然能使人四肢酸软，神思迷糊，但董羚武功高强，不至于被划破了点皮就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原来是炭气的缘故。”莫辛这时恍然大悟。

“没错。被扼死不同于外伤致死，濒死之际是没有力气进行反击的，金满堂又何能做到拼死射出毒箭呢？除非他在射箭时尚未受害。这就是我当时觉得死因有疑的原因。”薛慕华解释道。

李莲花高度凝练地进行总结：“结合他们两人尸首的最终位置，我认为情况应该这样的：董、金二人在密室内争斗，金满堂为自保射伤董羚，而董羚掐住金满堂，却因中毒而未能完全扼死金满堂，只是将他掐晕过去。然后董羚为了寻找钥匙在密室内到处翻找，还脱下了金满堂的马靴，但可惜一无所获。这时，密室内不知为何出现了大量炭气，两人因此窒息而死，期间董羚还在失去意识倒下之时将后脑磕破。”

得出了初步结论，众人都觉振奋。薛慕华提醒道：“我只说我自己验到的，至于推论是否成立，你们还得自己找证据。”

“说起证据，我这有一撮香灰，不知薛神医您是否认得这是什么香。”李莲花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薛慕华。

薛慕华接过一闻，眉头紧皱：“这不是南胤的无心槐嘛！此物属于麻药一类，我曾根据古籍所著复原过，其镇痛麻醉效果远超麻沸散、天仙子等物数倍，但稍有不慎就会使人成瘾致幻、神志受损，远不如后者安全可靠。不管你们从何处得来的此香，可千万不要乱用。”

李莲花闻言沉思一会，然后露出笑容：“我明白了，多谢。”又转过头对莫辛道，“莫姑娘今夜也辛苦了。”

“喂，我难道不辛苦吗！举一晚上的灯，我手都酸了。”方多病不满地对李莲花抱怨道。

“好好好，方大少爷最辛苦最卖力了。那大少爷，能不能再辛苦你一小下，咱们今晚还得夜探密室。”李莲花哄小孩的功力见长。

“恐怕今晚你们哪里也不用去了！”

柴房的门被一把推开，宗政明珠那阴恻恻的脸出现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