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峨嵋剑仙 第74章 倚天剑寒（74）

金花婆婆与蛛儿挟持芷若一路东行，数日后，来到海滨。芷若见此，心中又多了几分信心。

金花婆婆一路也算礼遇，除了当夜运轻功挟其同行外，第二日就买下了一辆大车，三人同车。一路上也任由芷若持剑，不曾有索要之举。

当然，这也很正常。这位金花婆婆怎么看都是个看（lao）重（jian）颜（ju）面（hua）之人，又明显极重脸面，因此还没见到宝刀前，断不至于做出夺剑之举。

此时海边，只孤零零停留着一艘大船。

芷若观之，这艘海船船身甚大，船高二层，船头甲板和左舷右舷均装铁炮，只是炮口上挂了不少渔网，像是军用炮船改作渔船。

只是，有这么巧吗？

这么巧，海边上偏偏只有这么一艘船。这么巧，这艘船还是炮船退役改作渔船？

芷若心中狐疑，然金花婆婆却面无异色，携着蛛儿和她便上前雇船。那船上水手先上急力推脱，说是这艘旧炮船改装渔船，专作捕鱼，决不载客，直到金花婆婆取出两锭黄金作为船资，船老大方始勉强答应。

芷若忧心，走到金花婆婆面前，低声道：“婆婆何必如此破费？我看不如沿海岸线南下，或是在边岸等上几日，总会有船只再来，如此也无需这船老大为难。”

金花婆婆会意，笑道：“周姑娘且放心，不妨事。”

听她如此说，芷若便知其心中有数，既然其仍坚持乘坐此船，想必是胸有成竹。

其实转念再想，虽不知这艘船是何人安排，又有何意？但多上一方势力插手，局面说不定会更乱，倒更方便她浑水摸鱼，于是安静登船，不再多劝。

于是扬帆出海。

茫茫大海，无边无际，明明在海边看上去颇为庞大的旧战船，在这海天一色的碧蓝当中，宛如一叶小舟。一向淡定的芷若，在这无边无际的海水包围下，也难免生出一丝惶恐，一丝不安。

这是人类的天性。

好在船上非止她一人，只要回到船舱，不往外眺望，这种孤独不安的感觉就会消散不少。加之还有蛛儿时来探望说话，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她已经知道蛛儿姓殷名离，所以金花婆婆叫她“阿离”，所谓蛛儿，只是彼时的化名。

芷若与殷离因在西域有过照料之谊，所以此行殷离对她还是很友善，时不时找她聊天，宽慰其心，并解其忧愁。就这一点，芷若还是蛮感激她的。不过当她旁敲侧击其与金花婆婆的关系时，殷离就顾左右而言他，芷若会意，遂不再追问，但心中却也对其有所戒备，关于自己心中真实打算，更是半点端倪不露。

另外，芷若也愈发确定这艘船有问题，不仅是上面的铁炮看上去并没有锈迹，这些船上的水手、厨工，其中很有些人目露精光，步履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怎么看都是武士的成分大于水手、厨工。

这样的异常细节，她能看得到，自然金花婆婆也能看得到。既然金花婆婆能稳如泰山，那她当然也能沉住气。

金花婆婆对航路十分熟悉，亲自指挥船工、水手如何调整船帆，如何避开暗礁，于是一路十分顺遂，如此至第七日下午，船便驶到了一座大岛。

芷若来到甲板眺望，只见岛上林木葱郁，奇峰挺拔，耸立着好几座高山，面积颇为可观。此刻海船面对的方向并无浅滩，正适合大船驶入。船借风势，不一会儿就泊近岸边。

只是船只刚刚停泊，便听得山冈上传来一声大叫，中气充沛，极是威猛。芷若寻声望去，只见山冈之上，影影绰绰站着八个男人，其中四人手执兵刃，围攻一个身形高大之人。那人空手迎敌，但武功甚强，以一敌四，却丝毫不落下风。而围攻他的四人武功也颇了得，从船艄仰望山冈，瞧不清四人面目，但见衣衫褴褛，背负布袋，当是丐帮人物。旁边另有三人站着掠阵。

芷若心中大奇，她本已料定此岛乃是金花婆婆的地盘，却不曾料到竟还有其他人登岛并大打出手。正要猜测这群人的身份，风中隐隐传来其中一人的呼喊“……交出屠龙刀……饶你不死……宝刀换命……”

虽然隔得远，不能尽数听清，但“交出屠龙刀”五个字，芷若听得清清楚楚，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显然，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那金花婆婆所寻的宝刀，正是屠龙刀。而山冈之上被众围攻的人，多半就是“金毛狮王”谢逊了。

只是若此人真是谢逊，那金花婆婆是用什么手段令他来到此岛，芷若想不明白。

不过事情真相就在眼前，越是此时，自己越要冷静。

此时金花婆婆已经下船登岸，并由殷离扶着，朝那山冈走去。芷若也将倚天剑用布条包裹，持在手中，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临下船前，她看了一眼站在船梢处的黑脸船工，看他那不加掩饰的激动，心想到了目的地这船上的第三方也已按捺不住、觉得没必要继续伪装了吗？倒是那金花婆婆真是沉得住气。

既然她这个岛主人都沉得住气，那她当然也能。

登上山冈，情况尽览眼前。而诸人神态及说话声也清晰可闻。只见那高大威猛的男子哈哈大笑道：“屠龙刀在我身边，丐帮的臭贼，有本事便来取去。”

金花婆婆咳嗽数声，道：“丐帮群侠光临灵蛇岛，不来跟老婆子说话，却去骚扰灵蛇岛的贵宾，想干什么？”

芷若心道，原来这岛名叫灵蛇岛。而我的猜测也没错，那衣衫褴褛、背负布袋的几人果然是丐帮中人，金花婆婆也确实与金毛狮王谢逊有旧。

嗯，话说一个“金花”，一个“金毛”，好像真的相配啊。

好吧，这纯属她的恶趣味揣测。

不过，她确实不知谢逊已经眼瞎。

另外，这些丐帮中人是如何知道金毛狮王谢逊在这灵蛇岛上的呢？这个消息应当极为隐秘才对。

山冈上围攻谢逊的四人听到岛主人到了，紧张之下，攻势更急，然而急则有失，谢逊虽双眼已盲，但武功造诣仍在，全凭兵刃拳脚在空气中的风声辩位应敌。此时那四人出手一快，风声更响，谢逊听得分明，忽然长笑一声，一拳击出，正中一人前胸，那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竟直接掉入山冈后的崖谷，顿时摔得脑袋破碎，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在旁掠阵的三人可谓旁观者清，一下子就瞧出其中玄机。当下一人大喝一声：“退开！”同时轻身一跃，轻飘飘打出一拳。

这一拳真是无声无息，谢逊顿时辨认不了方位，直到拳头抵近到身前数寸之处，他才惊觉，慌忙应对，一时间真是手忙脚乱，大为狼狈。

见到克敌之法，在旁掠阵的另一个矮胖老者也纵身一跃，加入战团，而先前围攻谢逊的余下三人则闪身避让。于是变成先前掠阵三人中的两人合攻谢逊的局面。只余一人仍站在一旁，芷若看去，却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也穿着丐帮服色，但衣衫浆洗得干干净净，背上竟也负着八只布袋，以他这等年纪，居然已做到丐帮的八袋长老，可说极为罕有。

那青年也似注意到芷若在观察他，也回望过来，顿时面露异色，许是未想到此刻竟会有如此美人跟着金花婆婆前来。

金花婆婆一面走，一面喝道：“季长老，郑长老，金毛狮王眼睛不便，你们使这等卑鄙手段，枉为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别看她老态龙钟，撑着拐杖，但身法极快，特别是用拐杖支撑，整个人宛如乘风凌虚般地飘行而前，片刻间，已到山腰。蛛儿紧随在后，却落后了一大截。至于芷若，就更落后了，而在她身后，就是那个“胆大妄为”到近乎不做遮掩的黑脸船工，他身旁还有一个黄脸老头儿。

芷若大是警惕，心想若是金花婆婆和金毛狮王算作一方，丐帮诸人算作一方，这船上的众船工再算作一方，那就是三方势力了。她孤零零一人夹在中间，稍有不慎就要被其吞没，务必谨慎再谨慎。当下加快脚步，跟上蛛儿身后。

这时便听到金花婆婆道：“季长老，你的‘阴山掌大九式’驰誉江湖，何必鬼鬼祟祟地变作绵掌招式？郑长老更加不成话了，你将‘回风拂柳拳’暗藏在八卦拳中，金毛狮王谢大侠便不知道了……咳咳……”

丐帮这两人采取同样的路数，出掌轻柔，以无声为要，谢逊左支右绌，已经接连遇险。这时听到金花婆婆在旁点明丐帮诸人的出招，以谢逊之武学造诣，立即明了于心，更胜过此前的闻风辩位，转瞬间即转守为攻，那郑长老一时不妨，竟被打得连退数步，好在有那季长老在旁相护，这才打断了谢逊的攻势。

这时，那个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手的青年丐帮长老出声道：“金花婆婆，你明着不助谢逊，这口头相助，难道不算么？”

金花婆婆冷冷道：“阁下也是丐帮中的长老么？恕老婆子眼拙，倒没会过。”

那青年道：“在下新入丐帮不久，婆婆自是不识。在下姓陈，草字友谅。”

金花婆婆自言自语：“陈友谅？陈友谅？没听说过。”

那边金花婆婆困惑此人身份，这边芷若却是心头一震。

陈友谅，作为历史上明太祖朱元璋的最大对手，但凡对那段历史有点了解的人，都不会不认得这个名字。

这可是在元末诸路义军中，最有可能与朱玩璋争夺“北伐中原、一统天下”出线权的义军领袖。虽然其在史书上以“阴险狡诈多疑自大”等负面形象居多，而其本人也有杀掉原首领上位的“卑劣行径”，但很难说这其中有多少是“成王败寇”的成分。毕竟，作为成功者的朱元璋，细究起来，也同样有弑其君的“黑历史”。而其在消灭其他义军势力时，也不乏卑鄙之举、行屠戮之事。

但这不妨碍他成为明太祖，也不妨碍后世人们推崇他的功绩。

事实上，像张士诚那样自守一亩三分地，反倒会使元廷获得喘息、恢复元气的机会，继而导致反元义军全面失败的可能。

从这个角度讲，朱陈之间的战争，其实也不能简单定性为“农民起义军间的自相残杀”，而是两个同样拥有一统天下之志的枭雄，角逐那个唯一代表中原百姓驱逐胡虏、恢复汉家河山的资格。虽然结果是朱元璋获得了胜利，但这其中却有相当的偶然因素。

当然，即使不剔除这些偶然因素，以成败论英雄，那么就算陈友谅不如朱玩璋，作为能与他角逐一时的枭雄，也绝对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豪杰了。

这样的人物，芷若哪敢有半分轻视？

当然了，这个武侠位面与曾经的位面学到的历史，肯定是有所差异的。譬如自己后世历史记载的朱元璋，其早年只有当过和尚、讨过饭的记载。而在这个位面，他却早早加入明教，还混成了有头有脸的香主。

至于陈友谅，芷若依稀记得好像曾是个鱼贩子，但在这个位面变成了丐帮长老，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会不会只是重名？当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也只是不排除。反正，芷若的直觉，就是此陈友谅就是彼陈友谅。

那既然是能成为称霸一时的枭雄豪杰，芷若自然对他大起戒备，可以说是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关注此人了。

不过也正因此，她反而不会像先前那般没有避讳、“坦坦荡荡”的打量了。而是收敛眼神，只留余光保持观察。

而就在芷若这一时失神思索时，场上的比斗又有变化，那郑长老在被谢逊逼退数步后，再站不住脚步，几招之后又被谢逊一拳正中左臂。眼见形势危急，那本已退下的三名丐帮弟子又重新挺刃上场，当下成五打一的局面，谢逊左支右绌，又陷危境。

不过，这一回，金花婆婆却没再继续指点，反而拄杖站在那里，只是微微冷笑。

芷若不知道金花婆婆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她与谢逊并无交情，峨嵋与丐帮也少有交往，所以，双方死伤如何，于她并无触动。金花婆婆能淡然处家，她同样也沉得住气。

尤其她此番孤身犯险，当然是水越浑越好，这样，她就可以由“火中取栗”变成“浑水摸鱼”了。

然而，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金毛狮王”谢逊，哪怕目盲，也不需要旁人相助。只听他一声大吼，芷若便见场上黑光一闪，只听嗤的一响，那三名丐帮弟子的手中兵刃登时被斩断，而一齐被斩断的，还有季长老和那三名丐帮弟子的身体，四人齐胸断成八截，四面八方地摔下山麓，而沿途亦洒落脏器和鲜血，场面极度血腥。

五人中，只有郑长老断了一条右臂，跌倒在地，而其背心上还嵌了两粒石子。

至于谢逊，则手提一柄黑沉沉的大刀，昂首站立，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一般。

这一下变故来得快极，芷若正心惊肉跳，听到前面的金花婆婆喃喃自语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心中顿时一凛——

原来这就是屠龙刀！

如此锋锐威猛，不愧是与倚天剑齐名的神兵！

那边郑长老一臂斩落，背上又给石子打中，痛得杀猪似地大叫。转眼间，丐帮七人组五死一伤，只余陈友谅一人完好。

只见他脸色惨白，却一边右手略举，左手横摆，一边朗声道：“谢大侠武功盖世，佩服，佩服。这位郑长老请你放下山去，在下抵他一命便是，便请谢大侠动手！”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动容，谢逊亦感其义气，遂道：“陈友谅，你倒是条好汉，我不为难你，将这姓郑的抱了去吧！”

不想这陈友谅还来劲了，不走反道：“在下先谢过谢大侠不杀之恩。只丐帮已有五人命丧谢大侠之手，在下十年之内倘若习武有成，当再来了断今日恩仇。”

如此胆色，倒是正合谢逊这种江湖豪杰之士的胃口，不仅没恼，反而应下了此约：“老夫若再活得十年，自当领教。”

陈友谅又抱拳向金花婆婆行了一礼，告了声得罪，就抱起郑长老，大踏步走下山去。

陈友谅这番表现，真的是讲义气，有胆气，真是江湖英雄豪杰作风。只是芷若“先入为主”，一想到此人是日后能割据一方甚至有问鼎天下的枭雄，此刻却如此正气十足，实在是有些不适，总觉得有些违和。

因为这不适感，芷若的目光难免就多了些审视。而也正因此，当陈友谅抱起郑长老后，芷若顿时恍然大悟，看向陈友谅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这厮又是双手右举左横，又是双腿错位，分明是江湖上常见的两招拳脚功夫“狮子搏兔”和“降魔踢斗式”。而他方才的站位，这“踢”的“斗”分明就是那躺在地上哀嚎的郑长老，而要“搏”的“兔子”呢？

芷若妙目流盼，看到站在金花婆婆旁边的殷离。

是了，这要“搏”的“兔子”就是离他最近的阿离。

如此，这陈友谅的打算就昭然若揭了——

首先，假装英雄豪杰，用义气和胆色来投“谢逊”所好，赌他会因为欣赏这股江湖英雄气概而放过他。另一面则做好最坏打算，若是谢逊执意要杀他，那他就一脚踢起郑长老，当作盾牌。然后再抓住殷离，或做人质，或做肉盾，之后再伺机突围。

哎呀！这才是一代枭雄的风采啊！看他如今三十余许，还未曾举义或加入义军，与那朱元璋一样，还未到真正发迹之时，即有如此机心，也难怪日后会成为搅乱天下的群雄之一。

芷若默默目送其离开，其实心中一度有将其机心揭开的打算。但再一想自己的处境和深入此“虎穴”的目的，最终还是按下了自己节外生枝、想要“搞事”的“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