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的流浪儿带着一封信来到港口黑手党的楼下。
天色阴沉,日光昏暗,可这些楼宇更暗,像利刃刺入云霄,用强硬的黑将天空分割成数块。他从未见过如此高的大楼,心生退意,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上前。
他刚一靠近,身形高大的守卫就拦住他:“去!哪里的小孩,一边去!”
流浪儿矮下头,枯黄的头发杂草一样四处支棱着,他怯怯地说:“我,我是来送信的。”
他手中是一个干净得格格不入的牛皮纸信封。
守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在旁戒备,另一人上前:“没听过有什么信,找错地方了吧。”
“是给你们首领的。”流浪儿说。
守卫们脸色一变,枪已经掏出来。
流浪儿又急又怕:“真的,那个人说,如果你们首领不接这封信,会抱憾终生!”
这封信经过重重检查,最后还是送到了川上葵的办公室里。
川上葵展开信。
川上女士:
展信佳。恭喜您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新主人。为了庆贺您今日的成就,在下为您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
如果您愿意接受这份礼物,请独自前往以下地点,我将向您致以最崇高的礼节。切记,请独自一人前往,在下不喜欢陌生人。如果您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那就太遗憾了。
至于鄙人的身份,只是您的一位微不足道的仇人。
川上葵从信封里拿出几张照片。
一位中年男人,一位年长妇人,一个瘦弱青年,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看着像一家。
她翻开照片背面,写了这一家的姓氏——水野。
水野……
真是个久远的姓氏……未加入港口黑手党时,她住在水野家隔壁,这家的邻居阿姨常常接济她。八年让记忆变得模糊,照片只能辨认出似曾相识的影子。
这地址摆明是个陷阱。
但如果这样程度的挑衅都可以容忍,她还是不要做这个首领了。
-
信上的地址在横滨北麓,毗邻川崎市的一处废弃工厂。
工厂废弃已久,锈迹斑斑,四周钢铁建筑林立,中间空地上立着只绿漆的生锈油桶,上面放着部电话,压着一张纸。
川上葵一袭黑衣,长发披散,手揣在口袋里,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狙击手后,她款款走到油桶前,慢吞吞地拿起电话。
铃声响起,接通,她听见一个男音。
“川上女士,欢迎来到您的葬身之地。”
“请把你身上的武器放到油桶上。”那个声音冷酷地说。
“人质呢?”川上葵懒得寒暄。
手机上收到一张照片。
“我不相信照片,发给我视频,让他们说我指定的内容,内容为,”川上葵扭头看了眼四周建筑上的标识,“我在日和重工旧工厂。”
“别耍花样,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杀了他们。”
“呵,莫须有的人质就要威胁我吗?”川上葵搁下电话,就要离开。
“——换一句话!”电话那头急匆匆地说。
川上葵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那就‘绿色油桶很丑’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还是把视频发过来了,一家四口视死如归地说绿色油桶很丑。
这个表情……绝对不是智能设备能轻易伪造出来的。
“放了他们,我就按照你说的卸下武器。”川上葵开始谈条件,“我可以为了首领的颜面过来,却不可能为了他们送死。”
“你不怕我杀了他们吗?”
“这几个人,死了也行,会让我感到一些遗憾,然后你就失去了任何掣肘我的办法。他们对我没那么重要,你该知道的。各退一步,我卸枪,你放人。”川上葵说。
“您真是个谈判高手。”那人不无讽刺地说。
“用四条命换我卸枪,很值,在我的部下们赶到之前,让我们公平对决,你有大把的时间杀掉我。”
川上葵配枪取下,对着隐藏的摄像头晃了晃。
“你身上还藏着匕首。”那个声音说。
川上葵眉毛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然后她配合地弯腰找出绑在腿上的匕首,也握在手中。
“可以了吗?”川上葵问。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后,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从钢铁丛林里钻了出来,手边还用枪挟持着一个小男孩。
他一瘸一拐地向川上葵靠近:“其余人被我锁了起来,在一个输错密码就会爆炸的房间里。”
川上葵浅浅一笑:“绑匪只有你一个吗?有点寒酸啊。”
“我一个人也可以杀了你。”绑匪说。
川上葵说:“我很期待,密码呢,决斗的话就要好好押上赌注啊,要是你死了我不就没法知道密码了。”
绑匪说:“你卸武器,我就放了这个小孩,你赢了我,我就把密码给你,密码的纸条被我吃了,你赢了我就任你处置,这个小孩能帮你确认。”
川上葵看向这个小男孩。
他惊惧地点头,尽管意识到对面的女人是救他的人,但他还是觉得她有点可怕。
川上葵了然,她咔嚓一声卸下了手枪的弹匣,然后猛的一挥手把枪丢的远远的,至于弹匣,她随手放在了油桶上。
“我要你把武器放在油桶上,否则我杀了他。”绑匪带着怒音。
川上葵挑衅:“你过来,我放给你看。”
他怒极反笑:“你发现了。”
“重力感应的炸弹嘛,超过一部电话的重量就会爆炸。”川上葵拾起弹匣,又将匕首放了上去。
“你太迫切了,或者是……离黑手党的生活太久远了,让人放下武器,就要想尽办法把武器丢远啊,哪有你这样的。”川上葵语气和缓地吐槽。
“那你为什么还是丢了枪。”绑匪疑惑,既然识破了,就没必要中计啊。
“我答应了你,公平决斗。”川上葵正色看向他,“所以我信守诺言,丢下武器。”
绑匪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必须杀你报仇。”他还是说。
“我给你这个机会,把这小孩放了,我们决斗。”川上葵姿态傲慢地微抬起下巴。
“你把刀丢了。”绑匪说。
川上葵利索地丢了。
绑匪松手一推,将人质推远:“小孩你走。”
那小孩踉跄几步,站稳后回过头,迷茫地看向川上葵。
川上葵也摆摆手:“走吧走吧,你的家人什么事都不会有。”
小孩不无担心地离开了。
孩子渐渐走远,消失在视野中。
空气宛如实质的凝胶,凝重到压抑。天色愈发阴沉,阴云密布,东面刮起猎猎的风,穿过钢铁的建筑,发出可怖的“呜呜”声。
“你必死。”绑匪忽然说。
他将挟持孩子用的刀丢向了川上葵。“我可是异能者啊!”
异能力【危险的触碰】
他的异能能将触碰到的物品变成□□,且触碰的力度越大,威力越大。
但川上葵知道他的异能,早有防备,迅速躲开。
这是个很适合黑手党的异能,异能的主人也确实曾经隶属于横滨的一个黑色帮会——菊林会。
川上葵认识这个人,在他强调卸刀时有所猜测,在见到他之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绑匪原是菊林会的干部——中村,而这个组织早在七年前就被港口黑手党干掉了,他们的首领是川上葵亲手杀的,用一把她藏下来的刀。
一击失手,就不会再有机会。
川上葵也是有备而来。
她当然不会傻傻的真就孤身前往。
“嗤”的一声,黑色利刃横空出世,切下了中村的手臂。
他仍不死心,将另一只手伸进口袋,于是黑色利刃也切断了他另一只手。
血流不止。中村被剧痛催逼着倒在地上,失去了手臂,他无从着力,难以起身,万分狼狈。
芥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中村身后,阴沉得像地狱的鬼影。
“首领。”他点头致意。
川上葵也点头,她揽了揽被狂风吹乱的长发,露出耳后的耳麦。
她走到血泊旁。
“密码是什么?”川上葵居高临下地问。
中村剧烈喘息着,额头满是冷汗,他气若游丝地说:“我……不会说,绝对……不会说,答案……被我吃掉了,你要答案……就剖开我的肚子吧。”
“这是何苦,”川上葵皱眉,“中村,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你……你竟然记得……”中村被叫出名字,掩饰不住地震惊。
“我记得,菊林会的干部先生。所以告诉我,密码是多少,你输了,也没必要对那几个普通人下手。”川上葵继续劝说。
她认为中村是个有些道义的人,从他因为川上葵卸枪放了那孩子能看出来。
“那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了,”中村笑得十分诡异,“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你,你杀了我的首领……”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用了……定时炸弹……一个小时……那纸条……我也是直接吞的……时间久了……就一点残渣也不剩了……哈哈哈……我发现了……哈哈……”他的表情又像在笑又像在哭,招手让川上葵靠近。
“你……是有良心的……哈哈哈……”
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额头青筋暴起:“我是不会说的……死亡!……一起下地狱吧……”
雨,飘了起来。
川上葵阴沉着脸:“芥川,我的匕首。”
芥川用异能罗生门将川上葵的匕首递来。
川上葵蹲下身,她想着,大多数人都是说得比做的好听,说是不怕死不怕痛,真刀子动下去,几个人能忍住,自然就能说密码了。
想死吗?我要你哭着求饶。
“好……我满足你!如果你告诉我密码,我就停,否则我活剖了你。”川上葵故意冷笑,试图激怒中村。
雨附在她的头发上,衬得她黑发更黑,脸色更厉。
她割开了中村的衣服:“……胃应该在这里吧。”
她拿着匕首比划着,见中村毫无反应,她觉得还是得真来一刀才能把他糊弄过去。
于是她划了道口子。
中村毫无反抗。
她加深。
中村紧闭双眼,咬紧牙关。
“告诉我密码是什么?”川上葵说。
“你怕了……那三个人的命……你不要了吗……”
川上葵咬牙下刀。
时间不断流逝。
倒计时的钟声平稳而无情地走着。
血水混着雨水一刀刀落下。
……
中村始终没有说出密码。
三个普通人的命,和一个犯罪未遂者的命,哪个更重要呢?
川上葵从血肉模糊的内脏与肠子里,找到了纸条。
她脸色冷白,双手鲜红,发色浓黑。
因为不想杀人,所以杀了人。
中村死了,死因失血过多。
这个人,为了一个算不上复仇的复仇,无视痛苦与死亡,忍常人之不能忍。
他死了,川上葵也没赢。
这种敌人……糟透了。
雨越下越大,芥川负手而立,用罗生门充当雨伞挡在川上葵头上。
她展开纸条,字迹有些糊,但还是能辨认出。
房间并不难找,中村也没有骗她,输了密码,正确,门开了。
屋内三人被她满手的血腥吓了一跳。
川上葵无心寒暄,只希望他们尽快离开。
可最后那个女人却忽然回头:“小葵?”
川上葵冷笑:“什么小葵?我不认识。”
-
那时一个平凡的日子,组织被人灭了,自己的腿也被打断成了跛腿的中村组建了平凡的家庭,妻子和女儿外出,久久不回。
一群人找上了他的家门。
他们的打扮很明显,和从前的中村是一类人。
“你以前是菊林会的人吧,老会长待你不薄,他被人杀了,你这个护主不力的人不但不为他报仇,还自己过上了好日子!”领头一人捡起妻子织了一半的毛衣,狠狠丢在地上。
“有妻有女,好不惬意!”他踩了毛衣一脚。
“你把她们怎么了!”中村急起来。
另一人安抚他:“别激动,没事的,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顶多请她们做做客,喝喝茶,是我老婆陪着她们呢。”
说完,这人向他展示了一张照片,妻女神态安详,并无异状。
“当年如果不是你保护不力,老会长怎么会死!而现在,凶手在那边节节高升,你却死了一样,你这日子……过得安心吗?你做梦不会梦到会长吗!”前面那人继续怒斥中村。
中村也知道,当年的事确实是他办事不力,才让那女孩阴了,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但他的腿也在那次瘸了,心气没了,于是离开了黑手党的行列,金盆洗手。
只是一提起老会长,他又恍如回到当年的日子,分不清安详与危险,哪个才是现实。
“我……也是想报仇的,当年没有能力……你们不要再装了!怎样才能放过我的妻女?”中村迅速清醒过来。
“杀了川上葵,要么她死,要么你死。”
“我没有这个能力。”中村说。
“我们会帮你的。”
这是一个不可拒绝的请托。
菊林会中村:第六到八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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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