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岛津星有预知能力,她打死也不会去追那只狐狸;
如果岛津星能够回溯时空,绝对会第一时间放下那把自己去捡的刀;
如果非要她用一个词形容眼前这离了大谱的场景,那必须是“诡异”!
短短几分钟内,先是一只花里胡哨的黄白狐狸开口说人话,然后被画风突变的铠甲怪人袭击,最后是眨眼从玫瑰园瞬移到了这个露天庭院。
此刻,两人一狐杵在这个空荡荡的庭院里。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金色罗盘,身后是一栋大门紧锁的旧式天守阁建筑。四周被茂密得不见天日的树木严严实实包裹着,根本窥探不到外界。只有头顶正上方的明晃晃的太阳昭示着此地并非下午时分的东京。
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岛津星,宛如置身梦中。
“狐之助!你这家伙都干了些什么!”银发男子气急败坏。
狐之助在他手里四爪乱蹬,嘤嘤呜呜:“长义君!冤枉啊!你听我解释——”
岛津星硬着头皮,提高音量打断了眼前这场“人狐纠纷”:“打扰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能麻烦送我回东京吗?”
争吵戛然而止。一人一狐齐刷刷投来的目光,瞬间让她感到了压力。可转念一想,自己才是被这只狐狸连累的无辜群众!腰杆顿时又挺直了几分。
银发男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似乎准备开口。然而他手中的狐之助却趁机挣脱,精准地弹射到岛津星面前,来了个无比丝滑的土下座:“万分抱歉将您卷进来,审神者大人!”
…?审神者?
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眼前眼泪汪汪干嚎的狐之助,觉得今天真是祸不单行:“所以,简单说就是:未来有一群叫’时空修正主义者’的家伙想搞乱历史。为了讨伐他们,你们所在的’时之政府’派遣审神者,唤醒刀剑付丧神,回到过去对抗时空溯行军?”
“而我,纯粹是被那突然冒出来的时空溯行军卷入的无辜路人。你们真正想拉壮丁的目标,是迹部景吾。”
“您总结得完全正确,审神者大人!”狐之助小心翼翼地偷瞄她的脸色,“但是……但是!刚才您手中那振刀,在您灵力的激发下显露出了真容和力量,这说明…”
它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您已经和那振刀剑签订了契约。”
迹部景吾有没有当灵能力者的潜质她不知道,但她百分百确定自己是被强买强卖了。
“既然如此,解除契约,让正主迹部君来签不就好了?麻烦送我回去,谢谢。”
脚刚抬起,就被狐之助一把抱住腿:“没那么简单啊,岛津大人——!!”
然而,哀嚎余音未散,自称山姥切长义的银发男子已然拔刀出鞘,蓝色瞳孔紧张地盯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时空溯行军!狐之助,你来时切断时空隧道了吗?”
“我切断了!”黄色狐狸眼睛乱转,毛茸茸的脸上露出惊恐:“他们早就知道本丸坐标了!这一连串袭击不是意外,是他们精心策划的!!”
?“可恶!”山姥切长义咬牙。
此刻,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骤然涌现出诡异的“乌云”。岛津星眯着眼,发现那竟是由无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影密密麻麻聚集而成,一眼看去竟然数不清有多少。
山姥切长义反手将打刀横于身前,头也不回地挡在岛津星前面:“狐之助,立刻启动时间转换器,送她回现世。”
狐之助焦急地用爪子拨弄着脖子上的铃铛,声音发颤:“本丸外的空间……已经被时空溯行军完全封锁了!”
山姥切长义沉默了一瞬,然而就这刹那,两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口中闲着寒光闪闪的短刀。
“小心!”岛津星惊呼未落,只见山姥切长义身形微动,手中打刀划出两道迅疾的寒光。两只怪物尚在半空,便被干净利落地一分为二,化作黑烟消散。
狐之助趁机小声提议:“若是开启本丸结界——”
“优先尝试联系政府求援!”山姥切长义的身影快得不似常人,打刀在他手中宛如第三只手,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岛津星虽不及他那般非人灵活,但得益于从小修习弓道的敏锐感知,加上手中仿佛有意识牵引她的打刀,也能勉强稳住了阵脚。
但是敌军还是太多。天空完全暗沉下来,在视线不可及之处,源源不断的敌人还在朝这里涌来。
狐之助轻轻一跃,撞开从后方袭来的敌人,冲山姥切长义大喊:“数量太多了,长义君!”
见这场面,岛津星哪有什么不懂,高声道:“有什么底牌赶紧拿出来啊,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山姥切长义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狐之助飞快拿出一枚金色铃铛,和它脖子上挂的几乎一模一样:“岛津大人!快!请将灵力注入其中!”怕她不懂,又补充道:“就像您之前唤醒那把打刀时那样!”
岛津星茫然,灵气什么的她只在课外读物上见过,虽然有个和尚兄弟,但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这种不科学的东西扯上关系。
她飞快抬眼扫过战场,山姥切长义的披风上血迹已经洇开,旁边的狐之助正努力扑咬着敌人。
之前唤醒手中打刀的付丧神纯属巧合,她只能拼命集中精神,试图抓住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独属于她的,拯救自己与同伴的力量。
刹那间,手中的铃铛骤然绽放出柔和纯净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温柔又迅速地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拂过染血的庭院砖石,向着更遥远的地界蔓延。
一种奇妙的、与世界微弱相连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岛津星,看见山姥切长义身上的伤口正飞速弥合,又似乎能感受到远处一棵巨大的古樱正无声地盛放,以及上方源源不断的敌军。
然而这奇妙联系的代价是身体被瞬间抽空,手中的打刀掉落在地,双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
好在山姥切长义在她彻底倒地前稳稳地接住了她下滑的身体,朝着不知何时悄然打开的天守阁大门疾驰而去。狐之助叼起地上的打刀,也跟在后面窜上了楼。
等到岛津星缓过来时,就看到狐之助正端坐在房间角落一台造型奇特的机器前,在操作面板上疯狂敲击。紧接着,她就看见数层半透明的、如同巨大琉璃穹顶般的能量屏障一层接一层地升腾而起,倒扣住整片天空。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残余敌军,在这屏障完全成型的刹那,无声无息地风化消散。
狐之助小步跑到岛津星面前,黄白相间的毛上还沾着点血迹,语气却带着明显的雀跃,“哎呀呀,审神者大人真是厉害!第一次动用灵力就成功升起了屏障,还把本丸里的敌军一口气全解决了!”
岛津星还有点发懵,视线从毛茸茸的狐之助转到自己身上,最后落在一尘不染的山姥切长义身上。明明大家都是一副惨状,为什么就你一人光鲜亮丽,衣服上别说破损,连褶皱都找不到。
“多亏了您的灵力,直接修复了我的本体。”山姥切长义歪头一笑,岛津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山姥切长义,是时之政府派来协助此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今后请多指教了,审神者大人。”他微微躬身,姿态优雅地行了个礼。
那双湛蓝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呆滞的脸。这是今天第二次,自己辛苦维持的高冷面具彻底碎裂了!她手指微颤地指向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是个俊美人类的家伙:“你…不是人类?”
“我是刀剑付丧神,因人类的祈愿而诞生。为了便于与人类交流,才化作这般模样。”山姥切长义耐心地解释,似乎担心她一时难以消化。
“等等……那这把刀……它也能变成人?!”
山姥切长义优美的下颌轻轻一点。
岛津星握着打刀的手下意识一抖,但脑海中闪过之前与刀并肩作战的默契,又立刻紧紧攥住。在一人、一刀、一狐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刀身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这孩子……是在害羞吗?岛津星心头莫名一软。
“审神者大人,请您引导他显现吧。”狐之助从山姥切长义身边溜到她身边。是错觉吗?总感觉山姥切长义看向那把打刀的眼神,似乎有点僵硬。
岛津星回想之前催动灵力的感觉,手心闪现点点灵光,越来越顺畅。柔和而不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她只觉得手中一轻。几片虚幻的樱瓣飘落,一个带着明显别扭的青年声音随之响起:“山姥切国广……”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双碧绿得如同顶级祖母绿般的清澈眼眸。紧接着,她才看清青年俊秀的脸庞被一块略显陈旧、甚至沾了点灰的白布盖住了大半。
“…你那是什么眼神,介意我是仿造品吗?”他低声说着,柔顺的金发因为低头的动作从被单边缘滑落出来。
仿造品?
“呵。”山姥切长义双臂环抱胸前,发出一声冷哼。山姥切国广像是被这声音刺到,猛地将头上的被单又往下拉了拉,几乎遮住了眼睛,然后默不作声地退到房间角落坐下。
岛津星敏锐地捕捉到这两把“山姥切”之间那不对劲的气氛。名字这么像,肯定有什么渊源。她暗暗记下,决定回头一定要好好查个清楚。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岛津星在心里默默道歉,而后道:“那么,现在能解除契约吗?”
话音刚落,两刃一狐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别告诉我不能解。”
山姥切长义不明所以地笑道:“在您决定接下本丸铃铛的那一刻,我以为您已经做好了接手本丸、成为审神者的准备。”
这下,压力全转移到了狐之助身上。
“岛津大人!”狐之助再次土下座,“如果您只是契约了山姥切国广大人——也就是本丸的初始刀——或许还能向时之政府打报告申请解除。但、但是!那个铃铛是本丸的核心!一旦被您契约绑定,除非审神者发生意外,或者时政强行介入,否则是没法轻易更换主人的!”
狐之助脑袋几乎要埋进地板里,几乎团成一个毛球:“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没来得及跟您说明清楚,真的非常抱歉!可是除了本丸的审神者,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启动那个空间防御阵啊!光靠我们几个,绝对挡不住那么多溯行军的…”
“不能跟时之政府说明情况,通融一下吗?”
这次开口的是山姥切长义,“本丸核心都是批量定制的,不会为了您一个人去改动既定的灵力阵法。一个时代通常只能有一位审神者绑定,契约已成,就算是那位迹部君也不行。”
他用刀鞘轻轻戳了戳狐之助撅起的屁股,声音压低了些,““你太不谨慎了,把毫无经验的普通人卷进来。时政要是追究起来,我可是被迫的。”
“…长义君,我的铃铛有录像功能的。”
“你!可恶,怎么在这种地方机灵起来了!”山姥切长义努力调整表情,对岛津星道:“您的潜力非常巨大,时政绝不会轻易放您离开。既然拥有了这份能力,何不将它发挥出来,用于守护…”
岛津星脸色不变,却一把揪起狐之助:“现在,立刻,带我回东京!”
狐之助被晃得眼冒金星:“啊?”
岛津星一手拎着狐之助,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铃铛,转身就往楼下冲。她记得庭院里那个巨大的罗盘上刻着时空坐标。
“不…别走。”山姥切国广发出闷闷的声音。
她的脚步更快了。然而,一道身影比她更快,瞬间挡在了门口,“你一个人很危险!那些溯行军……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