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港]修罗场建造中 第18章 第十三章

冬夜的澳门被灯光扎得通红。街角的小店把圣诞花环挂在门楣上，橱窗里摆着发亮的姜饼人。澳门的冬天并不寒冷，但海风从巷口灌进来，还是吹得人鼻尖微凉。

因为决定做的太过于仓促，圣诞高峰期的机票非常难买，江汋澄好不容易才刷到这趟几经周转的行程，到澳门的时候已经是圣诞夜了。

这次没有通知任何人，但因为是有备而来的旅行，江汋澄带了足够多的钱，澳门也不大，从码头到福利院不过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车程，搞到这么晚是因为当中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不过好在还是赶在晚饭前到了，江汋澄表示好事多磨，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没那么重要。

拎着两只鼓鼓囊囊的纸袋，江汋澄的步子却很轻，像踩在一条熟悉又偷偷改变了几处的路线上。

福利院的位置自然是通过某种特殊手段得来的，不过江汋澄不担心会被追问。

傅隆生那边有她爸兜着，六只小狼那边么。

熙蒙会帮她圆过去的，而且最多三个大的会想一下，那三个小的才不会想那么多呢。

他们，应该会很开心见到自己吧？

江汋澄突然有点不自信了，毕竟自己这算是不请自来…

她在福利院外停了一下，抬手把毛线帽往下压，指尖落到帽檐上那颗红色的小绒球，轻轻一弹，笑意从眼底滑过去。门内静悄悄的，只有院子里那盏感应灯偶尔闪一下，像谁在屏住呼吸等开门的动静。

她没立刻敲门。

街对面，一辆黑车在路灯下停了片刻，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傅隆生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收得严丝合缝，步子极稳。另一道高瘦的背影落在他身后半步，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低声说了什么，没抬头。

江汋澄指尖一紧，袋口的缎带“嗒”地碰到一起。

那背影在路灯下略一偏头，露出一截被风吹乱的鬓角。

是熙旺。

江汋澄屏住气。

傅隆生的侧目像刀锋掠过街心，随即抬腕看表，往另一侧走去。熙旺留了半秒，像是要回头，又像只是顺势调整步距，最终无声跟上。

街道上只剩下车辆偶尔路过的声音。

夜重新安静。

江汋澄把那口气慢慢吐出来，收回目光，敲了门。

“谁啊——”门内传来小辛一贯夸张的拖长调，鞋底在地板上“当当”地蹭了两下，门咔哒一声开了半指宽。

门缝里先露出来的是一双探头探脑的眼睛，下一秒，门被猛地拉开，小辛整个人像被弹簧弹出去似的：“阿汋！！！”

他扑到门口，又生生在半步外急刹，双手在空中乱挥，像在找一个合适的拥抱角度，最后却只笨拙地帮她把帽檐往上掀了一点：“你你你，你怎么，你怎么突然…”

结巴了这还.

江汋澄的笑意彻底弥漫眼底。

“圣诞节嘛。”把其中一个纸袋往他怀里一塞，江汋澄笑眯眯，“惊喜。”

“！！！”小辛抱住礼物袋子，转身就往屋里嚎，那音量，怕是方圆好几百米都能听见了，“阿威！仔仔！救命啊圣诞老人来啦！不对，是阿汋！！阿汋来啦！！！”

阿威从客厅门口走出来，领口松松地扣着，目光落在她鞋边的水迹上，又抬到她额前的细碎发丝。那一瞬的停顿很短，他把门彻底拉开，侧身让路：“进来吧。”

暖气扑了出来，夹着屋里新换的松木香。

仔仔缩在墙角，一手还攥着线尺，抬眼看见她时整个人“咯噔”一怔，耳尖迅速红到脖颈。他“嗯”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线尺往口袋里塞，结果卡了两下没塞进去，索性从小辛手里拎过她的袋子，像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小心翼翼。

胡枫坐在沙发靠背上，耳机半扣在颈侧，拇指在CD机的按键上停了一拍。灯影斜过去，他没说话，只把耳机慢慢推回去，让那枚金属圈安安稳稳挂好，然后抬了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江汋澄冲他挥了挥手，笑得像从门口带进来的一小团光。

胡枫“嗯”了一声，眼尾压下去，掌心却在不易察觉地收紧放松。

“喂。”柱子旁边传来一声凉凉的嗤笑，“圣诞老人迷路了？怎么绕到我们这儿来。”

熙蒙靠在立柱边，双臂抱胸，眼镜片反着一块冷白的光。他的语气带着惯常的挑衅，可江汋澄往那边看过去时，他又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别开了视线，咳了一声：“礼物里要是有你挑的编程教材，我就把它当场烧了。”

“哪敢给你挑书。”江汋澄哼了一下，提了提另一只袋子，“给你的是别的。”

熙蒙露出一个“暂且放你一马”的表情，指尖却在袖口里敲了两下，似乎在掩饰什么情绪。

“鞋跟湿了。”有人低声提醒。

江汋澄回头。熙旺站在门内的阴影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拎了一条干毛巾。目光与她撞上，他只把毛巾向前递了递：“擦一擦。”

熙旺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在这，那傅隆生…

他俩这是从哪绕过来的？

江汋澄“哦”了一声，乖乖接过，弯腰时那颗红色绒球从帽檐上滑下来，晃了他一下。熙旺伸手，很自然地把绒球绕回去，指尖在她发侧停了半秒，像是确认没被风刮乱。动作轻，几乎没有声响。

“干爹——”小辛抱着袋子又冲了回来，“阿汋给我们带了礼物！超大的！你看你看！”

走廊尽头，傅隆生的脚步在台阶上停住。他落了落目光，缓慢地扫过每张脸，最终停在江汋澄身上。

她站在门口，帽子半扣着，脸被暖气熏得有点红，正低头擦鞋跟。她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喊了一声：“傅叔叔。”

他“嗯”了一声，像是把什么评估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语气淡淡：“进来再说。”

院门在身后合上，把夜风隔绝在外。屋子里的喧闹一点点涨起来。

小辛拆礼物的塑料声“哗啦啦”，阿威把纸盒压平，仔仔从口袋里翻出小剪刀帮忙剪标签。胡枫伸长腿，把一个被小辛踢远的丝带勾回来，漫不经心丢到茶几上。熙蒙把那只“不是书”的扁平礼盒推远了一点，像在吊她胃口，又像在吊自己。

“你怎么来了？”傅隆生看着她，问得简单。

“圣诞快乐。”江汋澄举了举空出来的手，给了他一个标准又乖巧的笑。

傅隆生没笑，只点了点头。

过了两秒，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待几天？”

“三天左右吧。”江汋澄想了想：“想顺便去趟香港。”

“嗯。”傅隆生没说什么，淡淡地应了一声。

小辛已经把第一个袋子倒在了地毯上，五颜六色滚了一地：“哇啊啊啊啊——”

“别嚎。”阿威按住他，先把易碎的小盒挑出来递给江汋澄，“你自己分。”

“好啦，排队排队。”江汋澄把帽子塞进口袋，盘腿坐到茶几前，像个临时主持人。

她先捞起一个细长的盒子，递给阿威：“阿威，这个给你。”

阿威挑眉拆了，里面是一只复古风的金属卡带收纳盒，侧面还有一套手工做的贴纸，贴纸上写着“阿威专属，严禁小辛动手”。

“挺好的。”他嘴上淡淡，指尖却在金属边缘摩挲了两下，收好时顺手把贴纸很认真地贴在了角上。小辛探过来，刚“哦豁”半个音节，就被阿威一眼堵回去。

“这个嘛..仔仔的。”江汋澄把一卷格纹呢料和一把小巧的法式裁剪剪刀递过去，呢料边上还别了几颗她挑的暗银扣。

仔仔仿佛被当胸一箭，耳朵红到快能滴血：“谢谢……我、我会做出来的。”

“那做出来我要第一个看。”江汋澄冲他眨眼。仔仔用力点头，像打了鸡血，把那卷布抱得紧紧的。

“啊这只最重。”她拖出一个方盒丢到小辛怀里。小辛眼睛放光，一把扯开，是一对螺丝可换式的沙袋护腕，黑得发亮。

“我靠！帅啊！！”他立刻往手腕上一套，兴奋得在屋里原地跑圈，“阿汋你最懂我了！我发誓！”

“先把绑带收好。”阿威拽住他，三两下给他束紧。小辛立刻温顺三秒，然后继续兴奋：“等下我们下楼打两回！”

又打？

江汋澄闻言无语瞪了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辛。后者毫无察觉，对着空气在那库库出拳。

没眼看。

摇了摇头，江汋澄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礼物堆上。

“小枫哥的……”一个薄薄的硬壳套被江汋澄递了过去，里面是一张限定再版的CD，是胡枫之前提过却买不到的那张。

胡枫指尖顿了一下，眼睑微垂，拇指在封套边上无声地抚过：“……谢谢。”他的声音低下去，像把什么藏在字缝里。

江汋澄冲他点点头，笑的没心没肺：“嘿嘿，我就知道小枫哥会喜欢！”

看着江汋澄明媚的笑脸，胡枫低头看着手里的封套，轻轻地“嗯”了一声。

“熙蒙——”拿起刚刚被他推开的礼物盒，那是她特意包了两层的扁平礼盒，江汋澄拿着盒子的一端，长长的另一端戳了戳坐在自己后面沙发上的熙蒙：“给！”

熙蒙悠悠拆开，露出一套定制键帽和一个手托，键帽的字符是一串外人看着像乱序的指令，只有程序员懂的幽默，手托上烫金一行小字：“熬夜使人秃头。——Q”。

“......”本来挺高兴的，看见这行字就不那么高兴了。

不跟小孩子计较。他的头发保养的很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熙旺熙蒙两兄弟，一个留起了胡子，一个留起了长发。

一个年纪轻轻把自己搞的像个小老头，一个从背后看还以为是哪家身高腿长的大姑娘。

熙蒙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嘴角慢吞吞地挑起来，“还挺会挑。”

“当然。”江汋澄扬了扬下巴。两人视线擦了一下，像火石轻轻一蹭，熙蒙“啧”了一声，别开，指腹却在那个字母上短促的停顿了下。

“这个……”江汋澄捧起另一个不显眼的小盒子，走到熙旺面前，“是围巾。路上风大，你又总不爱拉拉链。”

深墨灰，织得密实，又不显张扬。熙旺看她一眼，接过，指尖在流苏上顿了顿，低声道：“嗯。”

他垂下目光，像是随意，又像是认真地把围巾展开，指腹缓慢摩挲过针脚，确认织得结实。

江汋澄被他低头的神态看得心里微微发紧，呼吸一窒，干脆别开眼，假装去整理桌上的礼物袋。

干，干嘛一副那么珍重的样子啊，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熙旺收好盒子，目光却在她侧脸停了一瞬，才若无其事地移开。

最后剩下一只小巧精致的小礼物盒。江汋澄走到走廊口，停在傅隆生两步外，把盒子举起：“傅叔叔，这是咖啡豆和一个手冲咖啡壶。这个豆子在我家街口那家店试过一次，我觉得你或许会喜欢。”

【哇！这个这么苦的？】

【你懂什么！这是手冲咖啡！】

【咖啡？中药吧这是！】

【哥！嫂子！你看他——】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俩。】

回忆有时候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又不讲道理，恍惚间，面前的江汋澄似乎跟记忆深处另一个身影重合了。

傅隆生低下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他嗯了一声，像是不置可否，又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认可：“有心了。”

短短三个字，却引来屋里小狼们惊悚对视——干爹的“有心了”，那是可以写进史册的那种。

熙旺收起桌上的包装纸，淡声开口：“收一收，准备晚饭。”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屋里的喧闹顿时缓了一下，大家已经习惯了听他安排。

傅隆生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小辛立刻嚷嚷：“晚饭？圣诞火鸡？烤肉？还是蛋挞！”

仔仔忍不住笑：“哪有人圣诞节吃蛋挞的。”

江汋澄把礼物袋放到一边，挽起袖子：“蛋挞今天是没有了，但我可以来烤一盘曲奇饼，圣诞标配。”

傅隆生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熙旺随后跟进，翻开冰箱检查存货。

“面粉在上层。”熙旺淡淡提醒，刚要伸手去拿。却被江汋澄抢先一步。

她努力踮脚去够，手指几乎要碰到袋口，却晃了一下，身子朝一边倾斜。

熙旺及时出现在江汋澄身后，高大的背影笼罩着她，他一手扶住江汋澄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一手顺势把袋子取下来放到她面前。

“谢，谢谢。”江汋澄接过面粉，朝熙旺弯了眉眼。

熙旺早在江汋澄站定的那一刻就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留给她足够的空间。

“小心点。”熙旺的声音的厚实而沉稳，那一瞬江汋澄的心口像被轻轻触到，暖暖的。

傅隆生已经在水槽边洗蔬菜，水声潺潺。他一边把切下来的根叶利落丢进垃圾桶里，动作有条不紊，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平平：“主菜我来，你们去做点心。”

“好。”熙旺应了一声，抬手把围裙系在腰间，熟练地把打蛋器递给江汋澄，“你把黄油打散，混到蛋黄里去，我来和面。”

“你会做曲奇？”江汋澄挑眉。

“看过。”他的语气依然简短，却稳稳地把面粉按比例筛进碗里。

黄油打散时，江汋澄手背沾了点面粉，下意识要去蹭。熙旺伸手拦住：“等一下。”

他接过她手里的打蛋器，动作不急不缓，像拆解机械一样精确。金黄的蛋液被他打出细腻的泡沫。

江汋澄看着那圈旋出的光泽，忽然想起在慕尼黑，厨房的某个早晨，熙泰也是这样，游刃有余地处理着一切。

心里一紧，江汋澄赶紧低头翻找饼干模具。

“糖放多了。”熙蒙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江汋澄抬头，果然看到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斜靠在门框边，镜片后面的双眼正盯着自己手里的糖罐子，嘴角挂着一抹凉凉的笑。

“你又知道了。”她故意哼了一声，心里却微微发虚。

因为分心在想别的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加了多少糖。

熙蒙挑眉，慢条斯理地给她递过去一块星星形状的模具，淡淡道：“到时候仔仔牙疼就赖你。”

“仔仔牙疼？”

“嗯，这小子最近糖吃的有点多。”熙旺在一旁接话。

“噢，那是该控制一下了。”江汋澄发誓她真的就是顺口一说，可是那之后某只小萨摩的糖果配额肉眼可见的减少。

（仔仔：姐姐是坏人T^T）

这些都是后话，不提，不提。

终于，在熙旺和江汋澄的分工，以及熙蒙的监工下，第一盘形状各异的曲奇饼被送进了烤箱。

过了一会，烤箱的“叮”声响起，曲奇饼出炉，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小辛闻着味儿就蹭进了厨房，迫不及待趴在烤箱前，被紧随其后的阿威一把拎开：“当心烫，别乱摸。”

屋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小辛嚷嚷着要尝第一块，仔仔在一旁点头表示他也要尝一下，阿威默不作声地控制住两个蠢蠢欲动的弟弟。

江汋澄表示第一块必须是跟她一起为这盘曲奇做出贡献的人，她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块递给熙旺。后者看到被递到面前的小熊形状的曲奇，愣了一下，没推拒，低头就着江汋澄递饼干的手咬下小熊的一只小耳朵。

江汋澄被熙旺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缩，最后却还是维持着原来的位置，僵硬着没敢乱动。

熙旺面无表情的咀嚼着，在咽下后轻轻点头。

“不错。”

刚刚的尴尬一下子就被江汋澄抛在了脑后，满心都是自己的曲奇得到认可的快乐。

“小辛，阿威，仔仔，走走走，我们去客厅！”

端着被转移到盘子里的曲奇饼，江汋澄招呼着三小只，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厨房。

“她就这么走了？”熙蒙转头：“不管剩下的了？”

熙旺正盯着被江汋澄单独留在盘子里的缺了一只耳朵的小熊曲奇发呆，没有回应熙蒙。

熙蒙自然是看到了刚刚吃饼干的那一幕，而自家哥哥现在这个愣怔的样子…

熙蒙推了推眼镜，嘴角慢慢抿成了一条直线，也没再纠结等回应，只是默默地拿着剩下的面团，挤在铺着烘焙纸的烤盘上，没有用模具，就是普通的圆形曲奇。

傅隆生在一旁静静地留意着这一切，不动声色，眼神却意味不明。

客厅另一头，胡枫换掉了CD机里原本的那张，小心翼翼地把江汋澄送他的那张放了进去，盖上盖子，按下了播放键。

胡枫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手指随着耳机里的音乐打着节拍。

伴随着轻快的旋律，熟悉的《胡桃夹子》舞曲从音响流淌出来。

轻盈的序曲像薄纱般徐徐展开，弦乐清澈明亮，音符跳动得仿佛闪烁的星光。高音区的轻快节奏让人感觉到一股稚嫩的纯真，好像故事的帷幕正缓缓拉开，童话世界即将浮现眼前。音乐没有厚重的力量，而是透着晶莹剔透的质感，犹如雪夜里第一片飘落的雪花，轻巧而带着期待。

故事中的圣诞夜，克拉拉得到了属于她的胡桃夹子，展开了一场充满梦幻的冒险之旅。而在这个圣诞夜，他的克拉拉将这个梦送给了自己，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像故事中的胡桃夹子那样，战胜恐惧，打败坏蛋，变成王子跟他的克拉拉公主happy ending呢？

音乐不再轻盈飘忽，而是逐渐汇聚成恢弘的力量。乐曲已经接近尾声，胡枫选的是CD中的组曲，大概20多分钟，另外还有一组完整的舞剧舞曲，他要留到一个人的时候慢慢听。

耳机中传来的旋律由铜管与弦乐构成，层层叠加，奏出庄严而热烈的旋律，仿佛整个童话世界在绚丽的舞姿中谢幕。节奏坚定而明亮，带着盛大的节日气息，如同圣诞树上最后一簇光芒迸发，把整段梦幻旅程推向**。随后，音符缓缓收束，像夜幕合拢，让人从幻境中醒来，却仍留有余音回荡。

思绪渐渐回笼，胡枫睁开了双眼。

他的克拉拉离他不过十几厘米的距离，正眉眼弯弯的朝他咧开嘴角，笑的肆意。

“怎么样小枫哥，是不是送到你心坎上了！”

江汋澄丝毫没注意到两人此时略近的距离，刚刚从厨房出来，看到胡枫静静地坐在沙发一角，带着耳机打着拍子，她就猜到了一定是在听她送给他的CD。

“嗯，嗯。”胡枫在短暂的呆愣之后，立马别过脸，从侧边起身离开。

虽然对胡枫的反应感到奇怪，但江汋澄也没想太多，只当是胡枫一贯的态度。

她笑着跟在胡枫身后来到餐桌旁，小辛正嚷嚷着要第二块曲奇。

“还吃曲奇？”

江汋澄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把装着曲奇的盘子往小辛面前推了推。

“马上开饭了，曲奇留着一会吃呗。”

话音刚落，从厨房门口传来熙旺的声音。

熙旺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语气不高却带着分量：“准备开饭。”屋子里立刻热闹起来，几个少年一拥而上，圣诞夜的晚餐就这样热气腾腾地开始了。

餐厅的灯暖而不晃，桌上是被蒸汽氤氲得发亮的菜色：一大盘香草烤鸡切块码在烤盘里，汁水被熙旺用勺沿着切面轻轻一浇。铁锅里保温着蒜香牛油蘑菇，旁边是一盅清汤，几片白萝卜沉在底下，透着干净的甜。最中间是一盘色泽深的葡式烩牛腩，汁浓到能挂勺，边上规整地摆着面包。

江汋澄忍不住打趣：“哇，熙旺哥，你这是暗中练过吧？摆盘都像高级餐厅的。”

熙旺抬眼淡淡看她一瞬，没应声，只是把勺子递到她手边，像是在提醒她别光顾着说。

江汋澄乖乖接过。

“坐吧。”傅隆生在主位上落了个短促的音节，像敲了开饭的钟。

小辛一下窜到椅子上，眼睛黏在烤鸡上：“啊啊啊这才是圣诞夜！”手刚伸过去，就被阿威的筷子轻轻一敲：“等一下，先喝碗汤。”

“哦……”小辛把碗往前推了一厘米，换来阿威一个“乖”的眼神，立刻又挺起胸，装作自己本来就很懂规矩。

熙旺先给傅隆生舀了汤，转手又给江汋澄盛了一碗。他动作稳，汤面几乎不晃。碗到了她面前，他顿了半秒：“烫。”

江汋澄忙不迭点头，双手端稳，朝熙旺甜甜一笑：“谢谢熙旺哥。”

熙蒙把一碟拆好的鸡腿肉放到了江汋澄面前，语气还是那种淡淡的疏离，“我不想吃了，你吃吧”

看着送到眼前的食物，江汋澄下意识想说谢谢，却在听到熙蒙的话之后硬生生憋了回去，换了一个轻轻地哼声，接过了那盘鸡肉。

也不拒绝，她能看出来这是熙蒙特意给自己弄的，只是这人这嘴实在是不讨喜。

熙蒙侧目，阴阳的话在嘴里打了个圈，却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算了，是自己先嘴贱的，再说她也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大过节的，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萌萌大王再次表示自己宽宏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胡枫把面包篮推到江汋澄手边，轻声：“这个面包不错。”边说边递给她一小盒黄油，放在她手边。

江汋澄点点头，从篮子里拿起一块面包，把胡枫放在自己手边的黄油用黄油刀抹在了面包上。

“真的诶，好香！”

一口咬下，江汋澄鼓着腮帮子，笑眯眯看向胡枫，“好吃诶，小枫哥。”

接收到反馈的胡枫朝江汋澄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看似专注在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上，偷偷上扬的嘴角却隐藏不了一点他内心的喜悦。

人有时候会因为喜欢的人一句简单的肯定而独自开心好久。

胡枫就是。

仔仔偷偷看了江汋澄一眼，又飞快低头。他把自己那份沙拉调料比例调得很认真，尝了一口，觉得还差一点点酸，正犹豫要不要再加，江汋澄把一小片橙子送过去：“这个挤一点进去，清爽。”

仔仔接过，“嗯”的一声闷在喉咙里，眼尾却笑起来了：“听姐姐的。”

乖巧的样子让江汋澄内心一下子升起一股老母亲的欣慰，要不是刚刚拿了面包怕手上有面包屑，江汋澄怎么都要上手揉一揉的。

再看小辛那边，一口烤鸡入口，只见他夸张地“嘶——”了一声：“这皮也烤得太脆了吧！”

“干爹厨艺满分！”

又喝了一口汤。

“阿旺哥的汤也煮的好好喝！”

“当然最好吃的还是阿汋的曲奇！”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一通乱夸，被提及的几人，特指江汋澄，肉眼可见的开心，甚至内心产生了一种“还是弟弟好啊”的感慨。

虽然小辛大多数时候是不着调的臭弟弟，还不愿意喊自己姐姐，不过在可爱萌物这一块，小辛也是可以在江汋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

当然，江汋澄最最满意的弟弟还是仔仔，没有之一！

“你刚才在门口磨蹭什么？”空档里，熙蒙忽然凉凉开口。

江汋澄一怔，心头“咯噔”一下。她当然不会提起自己看见在街对面的傅隆生和熙旺的事，她只是低声嗯了一声，妄图蒙混过去，可对面发问的人是熙蒙，他可不会这么轻易随了江汋澄的意。

“监控可不会骗人。”熙蒙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一点讽刺，“站了差不多得有10分钟吧，像个踩点的小偷似的。”

江汋澄嘴角抽了抽，陈熙蒙这嘴，舔一口能把自己毒死吧。

“我还不能思考一下人生了？”

熙蒙嗤笑一声：“大冬天在寒风里思考人生？挺好的。”

江汋澄恼怒地瞪着熙蒙，这人怎么还阴阳自己呢！

好在熙蒙也没有继续逼问，只随口岔开：“去香港要干嘛？”

“买东西。”江汋澄咬着勺柄，哼哼着回道。

臭熙蒙，才不要跟他讲话！

哼！

“买什么？”熙蒙眯了眯眼。

熙蒙刨根问底，其实江汋澄真的只是想去香港随便逛逛，买买东西，逛逛港迪，凑一波圣诞节的热闹。但是因为发问对象是熙蒙，所以她就是不愿意说。

“秘密。”她冲他露出一个笑，一脸摆明了我就不说，你能拿我咋地的表情。

熙蒙“啧”了一声，靠回椅背，表情写着“我就知道”。

“那可得注意点安全。你这‘秘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帮你瞒着你哥。”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我又不是去抢银行！”江汋澄翻了个白眼，“就是买点衣服、吃点东西，再去迪士尼感受一下圣诞氛围。行程健康积极！”

“健康积极？”熙蒙挑眉，“你在我们眼里可不是能逛街不惹事的人。”

“那是你们偏见。”她叉起一块烤土豆，毫不示弱地反驳，“再说了，就算我真惹事，你不也得来收拾？”

熙蒙低笑一声，眼镜下那双眼略一闪，“谁说的？我现在改行负责看热闹。”

他凑到江汋澄耳边，小声说了后半句：“顺便兼职打小报告。”

这人！突然凑那么近干嘛！

江汋澄猛的往旁边一退，另一侧的胡枫不动声色的悄悄扶了她一下，防止她摔倒。

江汋澄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注意力都在被熙蒙呼出的热气蒸腾的通红的耳尖上。

她抬手想要捂住耳朵，却又怕动作引起熙蒙的调侃，举到一半的手放下，转而恶狠狠地瞪着熙蒙：“不帮就不帮！小气鬼！”

两人唇枪舌剑的调调熟悉得像老习惯。桌边其他几人默契地装作没听见，小辛正好抓着机会，低声对仔仔嘀咕：“赌五块，阿汋等下能把他气到扶眼镜三次。”

“你已经输了两次了。”阿威淡淡补刀，头也不抬地替他们夹菜。

目前看来这次是熙蒙略占上风。

“那我再加一局！”小辛不死心。

“随便。”阿威淡声，“反正你没零钱。”

笑声顺着汤气弥散开来，饭桌的气氛被一点点烘成柔和的温度。傅隆生抬眼扫了一圈，没说什么，只是在放下筷子时，嘴角那条线似乎轻轻弯了一下。

熙旺注意到了傅隆生的表情变化，心中暗暗震惊。

能让傅隆生笑的人，江汋澄真的很不一样。

而后他又低下头，掩饰自己嘴角同样扬起的弧度。

谁说不是呢？从小姑娘莽撞又惊天动地地参与到他们一尘不变的生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在他们心目中的不一样。

“曲奇等会儿再烤第二盘。”熙旺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烤箱的预热灯，“饭后十分钟。”

“收到！”小辛立刻举手，像领了军令。随即又挪到江汋澄身边：“阿汋，给我讲讲德国的圣诞市场！是不是到处都是热红酒？有那个糖烤杏仁嘛？”

他问一个，想三个，脑袋里蹦出一连串画面。

回去后，江汋澄在一起组队打游戏的时候就告诉了他们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说了自己跟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生活，说了自己平淡的日常生活，只是没说自己考了警察学院。

“有。”江汋澄笑，“很甜，杏仁热的时候会粘牙”她比了个小小的距离，“这么一小包，就够你齁到天亮。”

“我能吃两包。”小辛不服。

“然后第二天训练你吐到没影。”阿威淡定补刀。小辛蔫了两秒，马上又活过来：“那换你吐！”

两人小声斗嘴，举着叉子在半空中假装击剑一般对了几个了来回，被熙蒙瞥一眼按回盘子里：“声音小点，吵。”

“你自己刚才也吵。”小辛不服。

“我那叫正常沟通。”熙蒙冷冷一记。小辛被噎住，苦着脸转头向江汋澄求助：“阿汋——”

江汋澄此时此刻自然是站在小辛那一边的，她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熙蒙，跟小辛同仇敌忾：“就是吵！略略略。”

熙蒙气笑了，刚要说什么，被熙旺打断。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吧？”熙旺起身收盘，给这顿饭做了个干净利落的句号，“先把桌面清了，去院子。”

“去院子干嘛？”小辛已经开始期待。

“放仙女棒。”江汋澄压低声音，神秘道，“圣诞夜限定。”

小辛“嗷”地一声跳起来：“走走走——”

阿威按住他肩：“先把碗拿去厨房。”

“……好！”他飞奔到厨房，端过去一摞碗，再飞奔回来，像一只兴奋过头的大耳朵怪叫驴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跑道。

江汋澄站起身，回望桌子一圈人。灯光把每个人的脸都镀得柔和。她忽然觉得，胃是暖的，手心也是暖的——更重要的是，心口那块空了很久的位置，被笑声、菜香、有人替她夹来的那一块鸡胸肉，慢慢铺满了。

“走吧。”熙蒙把门打开，夜风被暖气抵住在门槛外，他侧身让她先过，“去制造一点轻微的治安噪音。”

“你还知道‘轻微’两个字？”江汋澄哼。

“反正你跟小辛两个肯定会超标。”他淡淡回嘴。

院子外的风带着一点咸味，从海那头吹过来，冷却不刺骨。院墙上挂着几串灯，黄色的小光点在夜里忽闪忽灭，地面上有细碎的积水，倒映出光影。

“来来来，点火啦！”小辛手里拿着打火机，兴奋得像要主持跨年晚会。

“别点太多，一次两根。”阿威提醒，却已经知道劝不住他。

“我来帮忙。”江汋澄蹲下来，从袋子里抽出几根细长的仙女棒递给仔仔，“你拿着，点的时候离衣服远一点。”

仔仔小心地接过，认真地点头。下一秒，小辛那边已经“啪”地一声，火星窜了出来，银白的光瞬间炸开。

“哇——”他兴奋地甩着手里的仙女棒，拖出一道弧光，“看！是不是很好看！”

“再好看你也小心点！”江汋澄被他吓得往前两步，伸手去护仔仔。

“我没事！”小辛大笑着跑了几圈，整个人像一团会发光的风。

胡枫靠在台阶边，看着他们闹，手里是几根江汋澄塞给自己的已经点好的仙女棒，闪烁的光亮后面是江汋澄跟小辛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欢声笑语。胡枫轻轻晃了晃手里的仙女棒，笑着低声嘀咕：“小公主怎么总是丢下小王子自己去玩呢？”

阿威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双臂交叉，看似淡定，实际目光一直在扫，然后就被跑到面前的江汋澄拉着一起跑了起来，还被塞了一手冒着银白光亮的仙女棒。

“阿威你拿着！我再去点一些！”江汋澄笑的开怀，又转头看向小辛：“小辛你给我留点！”

“你不要整盒一起点！留点给我！”

熙旺则站在稍远的地方，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当江汋澄俯身去拾掉在地上的那根燃尽的仙女棒时，他还是下意识往前一步。

“别烫着。”

江汋澄抬头，看见他递过来的那几根新的。火光映在他眼底，仿佛有细碎的星。

“谢谢。”她接过，小声道。

熙蒙在一旁看着，嘴角微微挑起，低声自言自语：“果然是治安隐患。”

“你说什么？”江汋澄没听清。

“没事，”他慢悠悠地转开头，“我说——这火光挺好看的。”

夜色更深时，整个院子都被点点光线点亮。小辛和江汋澄在中间旋着圈，仔仔和阿威被他俩带得笑出声。

胡枫拿着已经燃尽的一把仙女棒，里面有刚刚江汋澄递给自己的，也有后来几人胡乱塞给自己的燃尽的仙女棒。

熙蒙被江汋澄坏笑着假装要用点燃的仙女棒烧头发，最后被迫一起满场乱跑。

熙旺手里永远有一根正在燃烧的仙女棒，他看着江汋澄闹自己弟弟，也不阻止，就让她好好报复一下刚刚饭桌上被熙蒙气的跳脚的仇吧。虽然他不知道熙蒙说了什么让江汋澄那么不爽。

陈熙旺的一碗水永远端地平平的（bushi）。

这就是江汋澄想要的圣诞节吧。

没有豪华的灯，也没有盛大的雪，

只有一群人，一点光，一声又一声的笑。

噢，你说傅隆生？

老年人上了年纪，睡得早。

噢，还有被遗忘的熙泰。

江汋澄没有良心，她只知道熙泰在圣诞前丢下自己忙工作去了，所以她也要暂时丢下熙泰。

犯懒了。

于是水了一章废话（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字数倒是水了不少）。

每个人都想写一点，于是每个人就真的只写了一点。（苦笑

我们法拉利的感情线透一点点，反正也是be。（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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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