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咖啡厅的阳光与咖啡香似乎将杯户饭店的阴霾隔绝在外。然而,在城市的阴影深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组织据点,昏暗的会议室。
一份加密的电子报告静静躺在琴酒面前的屏幕上。发件人:波本。标题简洁冰冷:《关于目标雾岛月见及杯户饭店事件关联性评估报告》。
琴酒银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部分冷硬的面容,绿眸如同淬毒的冰刃,缓慢地扫过屏幕上的文字。报告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目标状态评估:详尽描述了雾岛月见的极度虚弱状态——依靠轮椅、苍白透明、呼吸微弱、反应迟钝。附有数张远距离偷拍照片,清晰显示目标在波洛咖啡厅内大部分时间处于昏睡或极度萎靡状态,连拿起一杯水都显得费力。
时空关联分析:承认雾岛月见在皮斯科死亡时段确实出现在杯户饭店附近,但指出其行动轨迹清晰,且与皮斯科具体死亡地点存在物理隔阂和高度差。一个连站立都困难、需借助特殊轮椅行动的人,如何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潜入旧馆深处实施精准击杀?
能力与动机质疑:基于长期观察,报告强调目标无任何战斗训练迹象,社交圈狭窄,行为模式更偏向于病弱、自闭且思维奇特的富家千金。其与皮斯科无任何已知交集,缺乏杀人动机。报告中甚至隐晦地提及铃木财团可能存在的暗中保护力量,暗示皮斯科之死更可能与组织内部倾轧或琴酒行动部署失误有关。
结论:高度存疑。现有证据链无法支撑“雾岛月见击杀皮斯科”的假设。更合理的解释是:皮斯科因任务失败或内部矛盾遭灭口——报告末尾附上了指向琴酒的“证据链”逻辑推演——而雾岛月见的异常移动仅是不幸的时空巧合,或可能是铃木财团出于安全考虑进行的转移,与皮斯科事件无关。建议组织资源应聚焦于追查皮斯科死亡背后的真正黑手,而非在无行动能力的病弱少女身上浪费精力。
琴酒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枪身上摩挲。报告滴水不漏,符合波本一贯的高效和客观。那些偷拍照片上雾岛月见的虚弱状态也做不得假。但是……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沿着脊椎爬行的直觉,死死缠绕着他。那个飙轮椅的诡异身影,那种与死亡现场高度重合的时空点……都让他无法释怀。波本的结论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在刻意引导视线。一个能把皮斯科那种老狐狸无声无息做掉的人,伪装虚弱并非不可能。更何况……波本这家伙,什么时候对“病弱少女”如此“客观”甚至隐隐有开脱之意了?怜香惜玉?这个词用在冷血的波本身上,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哼。”一声冰冷的嗤笑在寂静的会议室响起。琴酒关掉了报告页面,屏幕的光映着他眼中翻涌的杀意与怀疑。“波本……你的报告,写得真是‘漂亮’。”他低语,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漂亮得……让我更想撕开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他需要一个不受波本报告影响、且足够敏锐的人,去亲自“触碰”一下那个雾岛月见。一个能看穿伪装,也擅长制造伪装的人。
不久后,某高级会员制酒吧,隐秘角落。
贝尔摩德慵懒地倚在丝绒沙发里,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缭绕中,她金色的长发和完美的容颜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她对面的阴影里,坐着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琴酒。
“哦呀?真是稀客。”贝尔摩德红唇微勾,带着玩味的笑意,“琴酒,你身上那股硝烟和血腥味,差点玷污了这里的香槟气泡。”她的声音如同醇酒,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
琴酒无视了她的调笑,开门见山,声音低沉:“有个私人委托,Vermouth。需要你的眼睛和‘手艺’。”
“私人委托?”贝尔摩德挑眉,兴趣被勾起了几分,“能让我们的Top Killer放下身段来‘委托’我,看来事情很有趣?”
“杯户饭店,皮斯科。”琴酒吐出两个词,“死得很蹊跷。波本提交了报告,认定和一个叫雾岛月见的病秧子无关,暗示是我这边的问题。”
贝尔摩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个雾岛月见……我好像有点印象,铃木家最近很‘关照’的那个坐轮椅的小姑娘?”她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波本的报告我还没看,不过……你怀疑他在报告里‘怜香惜玉’,替那小姑娘打掩护?”她的语气充满了戏剧性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波本怜香惜玉?这可比皮斯科的死因有趣多了。
“那个时间点,她出现在那里,飙着轮椅,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琴酒的声音毫无温度,“波本的报告太‘干净’了。我需要你去亲自确认,那个雾岛月见,到底是真的人畜无害的病猫,还是披着羊皮的……什么东西。以及,波本在那附近活动,到底是真的在调查,还是在‘守护’什么。”
贝尔摩德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银铃,却带着冰冷的质感:“一个连琴酒你都觉得‘蹊跷’的案子,一个能让冷血的波本‘怜香惜玉’的轮椅少女?Bingo!这委托我接了。”她熄灭香烟,蓝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魔性的光芒,“纯粹出于对‘琴酒居然怀疑残疾人杀了组织元老’以及‘波本居然在外面哄小姑娘’这两件事爆炸性趣味的好奇心。”
她身体微微前倾,红唇勾起一个魅惑又危险至极的弧度:“不过,要看清真相,普通的接近可不够。我需要……更‘亲密’的接触方式。”她看着琴酒冰冷的绿眸,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易容成‘安室透’,亲自去会会那位雾岛月见小姐。看看这位让波本‘客观’汇报的病弱美人,能不能分辨出她朝夕相处的‘阳光店员’,皮下已经换了人。”
琴酒眼中寒光一闪。这个计划足够大胆,也足够毒辣。如果雾岛月见有问题,面对突然“异常”的“安室透”,必然露出马脚。如果波本真有问题,他对易容后的贝尔摩德的态度也会成为证据。他缓缓点头:“可以。别玩脱了,Vermouth。”
波洛咖啡厅打烊后。
安室透正在仔细擦拭着咖啡机,店内只剩下他一人。轻柔的爵士乐在空旷的空间里流淌。突然,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头,瞳孔瞬间微缩。
贝尔摩德倚在门框上,不再是酒吧里的华丽装扮,而是一身低调的黑色便服,脸上带着她标志性的、神秘莫测的微笑。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蓝色眼眸看着他,无声地传达着信息。
降谷零的心猛地一沉。贝尔摩德的亲自出现,只意味着一件事——琴酒没有采信他的报告,并且派出了这位最麻烦的“千面魔女”。他维持着安室透的平静表情,关上咖啡机,声音如常:“Vermouth?这么晚,有何贵干?”
贝尔摩德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进来,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走到吧台前,指尖轻轻划过光洁的台面,目光却牢牢锁定降谷零:“琴酒对那份报告……不太满意呢,Bourbon。”她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责备,“他觉得你对那位雾岛小姐的描述,过于……温柔了。甚至怀疑你是不是被轮椅上的病弱美人迷住了眼,嗯?”
降谷零面不改色,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继续擦拭吧台:“我只是陈述事实。一个连倒杯水都手抖的人,怎么可能是杀掉皮斯科的凶手?琴酒不过是在推卸自己行动失败的责任。”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是吗?”贝尔摩德轻笑,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压迫性的香气,“可琴酒坚持要一个‘更近距离’的确认。所以……”她红唇轻启,说出了那个让降谷零血液几乎凝固的方案:
“我打算借用一下‘安室透’这张脸,亲自去和那位雾岛月见小姐,好好‘聊聊’。看看她到底是真如你所说的无害,还是藏着我们都不知道的獠牙。”
安室透擦拭吧台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易容成他?!这招太狠了!贝尔摩德不仅要去试探雾岛月见,更是将他置于了最危险的境地——他无法提前警告月见,任何试图传递信息的举动都可能被贝尔摩德识破,暴露他对月见的特殊关注和保护。而月见……她能识破贝尔摩德的完美易容吗?他深知贝尔摩德的易容术几乎天衣无缝,连声音、神态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担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雾岛月见虽然敏锐得可怕,但她现在处于恢复期,精神并不在最佳状态。万一……万一她没认出来,在贝尔摩德刻意的试探下暴露了什么……或者更糟,她认出来了,以她那不管不顾的性格,直接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波本的冰冷面具死死焊在脸上。他不能露出一丝破绽。他抬眼,迎上贝尔摩德探究的目光,紫灰色的眼眸深处是纯粹的、属于波本的冷漠和一丝被质疑的不悦:“随你。不过提醒你,Vermouth,别玩火**。那个雾岛月见……虽然病弱,但直觉很诡异,思维也异于常人。被她缠上,会很麻烦。”他只能给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警告,试图让贝尔摩德有所顾忌。
“诡异?异于常人?”贝尔摩德的笑意更深了,仿佛听到了最有趣的事情,“那岂不是更有趣了?我就喜欢挑战高难度。放心,Bourbon,我会扮演好‘安室透’这个温柔可靠的咖啡店员的。”她站直身体,转身走向门口,留下一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话:
“明天,‘安室透’会准时去波洛上班。你嘛……就好好休息一天吧。期待我的‘调查报告’吗?”
风铃声再次响起,贝尔摩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降谷零独自站在寂静的咖啡厅里,吧台上被他无意识捏紧的抹布已经扭曲变形。冰冷的愤怒和对琴酒多疑的杀意在胸腔里翻涌,但更强烈的是对雾岛月见的担忧和一种……奇异的信任。
他无法泄露情报,无法提前预警。但他相信雾岛月见。相信她那洞穿表象、近乎非人的直觉。贝尔摩德的易容或许能骗过全世界,但能骗过雾岛月见吗?
“月见……”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松开抹布,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明天,当“安室透”再次出现在波洛,送上那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柠檬水时……漩涡的中心,将迎来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风暴。而他,只能作为沉默的观众,在暗处焦灼地等待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