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苍朱】逆旅 第6章 第三日（中）

01.02 05:00 AM

??苍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中醒来。

对面墙上的控制器显示的时间比他感觉中要晚一刻钟左右……然后他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冰城。蓬松的薄羽绒被把他盖得严严实实，甚至有点热。

而且……

身边的位置空了，浴室里的灯光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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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的睡眠，有一种奇妙的抽离感。神智完全清醒的这一刻，反而感觉极不真实。

过去24小时里发生的那些，真的发生了吗？

他动了动，闭上眼睛去仔细感受扫描每一寸身体。那种餍足而倦怠的感觉就身心而言只是种温和调整，而酸痛……身体各处传来的延迟性酸痛其实并不太剧烈……和估计的差不多——最严重的酸痛期应该是明天。

只是，这床垫有些太软了，让他莫名有种躺在海洋球池里缓缓下沉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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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缓缓呼出一口气。

比起他之前的房间，朱武订的这个顶楼套间风格偏欧式，而且明显是情侣房……

房间的中心是他身下这张半圆形的仿巴洛克四柱床，大大超过了Kingsize的大小。四根半圆形的立柱装饰着夸张的藤蔓，但并不完全对称。高企的床顶由装饰性的圆形金红织锦覆盖，粗大的金色流苏从四角沉沉坠垂下来，立柱间挂着的浅色锦缎幔帐——这张床本身就是一个如同果核般被层层包裹的隐秘空间，被优雅地束缚在这个房间之内。

一切的一切，无论声音还是其他，都只会停留在这些微妙而复杂的空间隔断里。他已经体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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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朱武意外重逢之后，事情发展之快……完全超出他的预料。然而苍发现，自己不但不抗拒这种发展，甚至可以说，是期待而欣喜的。

然而，还是很意外。

不是情，不是欲|望，而是……

他并不是第一次体验到自我消融的狂喜，却完全没有想到会在那种时候，以那种方式体验到。

臻于绝顶的那一刻，世界几乎静止，所有感官仿佛同时消失，无数星光在破碎的同时诞生，生与死之间的微细界限无限拉长……直至全然消弭。像是坠入黑洞，所有的光，所有的感受，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牢牢吸引占据了。或许用吸引或占据来表达并不合适，而是……融合。

自我消融后，所有层面上的融合。

他以自己全部的身心在感受着朱武，同时也清楚觉察到，自己被他全心全意所感受着。内外崩坍，不分彼此，同为一体……属于□□的情_欲升腾起伏消散无常一如水沫，而那种直击心灵的无以名状的战栗狂喜，超越了一切言语形容的安宁与满足感，足以淹没所有……

苍用手盖住额头，他感觉耳朵又在发热——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激烈甚至失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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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灯啪地亮了起来，右侧的床垫随着重量凹了下去，一双手臂正好将他抱住。

“苍……？你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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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真的吗……”朱武把他连同被子一起抱紧，右手正好垫着他的腰，在暖色的灯光下仔细地打量着，“……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说……我……我们……”他顿了顿，“对不住……我有点控制不住……”

“没事。”苍倾身轻快地吻了他一下，“……我也有点失控，何况也没受伤。”他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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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脸红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武: “……”

虽然苍是没有受伤，朱武很清楚自己做得过了——不止是有一点。第一次——好吧是第一二三四五次——就这么激烈——幸好苍没有受伤。苍的体力比他预计中更好，柔韧性和力量也够，但这并不是他肆意纵-欲毫无节制的理由。

他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了点，“……你很好，特别好。”他心想，就是我需要时不时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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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盖住他的左手，“……浴室不冷吗？上来躺一会吧。”

“嗯。”朱武先扶着他躺好，再伸手去摸一旁的床头灯开关——都什么时代了居然不是声控灯也是够够的——关灯时无意间带到了旁边一个圆形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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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黑暗中有无尽星河垂落。

整个房间，天花板完全转为深邃天穹，参差错落的无数星辰星云闪烁流转，床顶恰如云霭遮头，方寸光暗之间无有无尽。一道璀璨到拥挤的银河，自下而上一分分斜掠而过。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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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美啊……”朱武喃喃自语。这可真是美妙的设计——和心爱的人一起躺在床上看星星。

如斯浩大而美丽。来自宇宙的永恒浪漫。

苍低声说，“……你的一切都是星尘*。”

“啊……？”?

“只是突然想起这句。从物理学上说，确实如此。我们身体里每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恒星会毁灭，而微尘永恒。”

“……我记得你大学主修的是物理。”

“是的，物理很有趣，也很浪漫。”虽然他最终并没有选择和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天体物理学家。

“可惜我只当了半年交换生……而且去的还是历史系。”朱武也是无奈——他十六岁在b国上了大学，等十八岁选完国籍发现如果转学回国得换专业，本科还得多念三年……那还不如十九岁直接在b国毕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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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王学院读艺术史，很好啊。”

“……比起在Balliol念PPE**，是挺好的。”

??苍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本科辅修了经济学，可惜没机会交换过去。”

“……我倒没想过这种可能。其实……校园真的挺漂亮。有机会带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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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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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来过冰城吗？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在这念的初中。这些年没回来过，估计变化非常大。你呢？”

“……小时候来过一次，十岁之前吧。可以等同于没来过。不过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这里挨着松江，晚上夜景很美。中央大道上也很热闹。”

“那……我们晚上出去逛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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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肩并肩躺着，散漫地聊着一些过去发生或者将来还没发生的事。头顶夜空星辰闪烁，于无声处流年暗换。窗外世界黑暗温柔，寂静如初。

又是全新的一天了，冬日的黎明还尚未姗姗到来。

注:

*出自劳伦斯·克劳斯（Lawrence Krauss）的著作《A Universe from Nothing》（从无到有的宇宙）。

**PPE（Philosophy, Politics and Economics，哲学、政治学与经济学）是一门跨学科的综合性专业，旨在培养能够在多个领域具备深厚理论基础和实践能力的复合型人才。该专业最早由英国牛津大学在20世纪20年代初设立，如今已在全球多所顶尖大学中开设，例如美国的耶鲁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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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三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