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宿傩把我金屋藏娇之后 第14章 是我平生不悔心6

那天那场棋局下了好久。

一开始两人是下得很快，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下子难免要斟酌好久，贺茂奈奈又忍不住精神恍惚，两面宿傩也不催她，他虽然是人类之身，看上去却倒比半人半鬼的贺茂奈奈更耐得住寂寞与等待。

但贺茂奈奈并无意去探究两面宿傩的过去。

因为她也知道，像他这样出生就形似怪物的人类，必是不会有什么美好的童年的，不会有什么人愿意去理他，又或者他并不在人群里长大，因为他这样的怪物，理应在出生时就要被杀死。

那么，想必是他的母亲不愿让她诞下的怪物这样轻易死去，才有了两面宿傩的今日了。

贺茂奈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落下一子。

她想，她堕鬼之后从熟人或者陌生人身上承受过的恶意，两面宿傩必定要承受更多，当然，他这种人，想必是不会在乎恶意，亦或者说，恶意愈多，他愈痛快吧。

原谅她以这样恶的恶意去揣度当时年幼的两面宿傩，实在是因为，如果她贸然假设面前的这个大杀四方的怪物当年若曾是个逆来顺受任人欺侮的可怜虫，恐怕才是对他真正的侮辱。

虽然贺茂奈奈年纪并不算大，也似乎并没有什么看人的天赋，但两面宿傩，却是她一眼就能确定性格的家伙。

他明显不是因为曾善而历经大劫骤然变恶的那种人，他肯定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拼了一股气想要证命，他只是纯粹的恶而已。

很多人一出生是不分善恶的，然而也有些人出生时却已经注定了善恶，淤泥里能诞出莲花，自然也能凝出更重的污秽。

两面宿傩就是这种污秽。

也许这就是天命。

后来棋局将近终了，贺茂奈奈输了，输的不太多，三四子，或者更多，或者更少。

也许是下棋时她就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的确确有差距，而围棋又的确不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所以她输了，却没太多难堪。

两面宿傩挥了挥手，黑子白子便复又归于棋盅中，而此时，贺茂奈奈惊觉，天竟已蒙蒙亮。

这并不是贺茂奈奈在此处看见的第一个日出，她也不至于念旧到看一个日出就回忆起往昔的一幕，毕竟她爱月亮，却并不怎么爱太阳。

所以她只是偏过头看了一眼还没升到院落围墙之上的，日光射-进来的方向，而后又看向两面宿傩。

她并不高兴再下一局，因为她直到再下一局，结局也会一样，贺茂奈奈一向不喜欢输，更何况是输给他。

所以，即便一个人呆着很寂寞，但在如今除了下棋再没办法能打发时间的当下，贺茂奈奈犹豫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走？”

很有赶客的味道。

两面宿傩看她一眼，没走，但因为她这句话，倒似乎的确有些不耐烦了，他抿了抿唇，没回答。

贺茂奈奈皱了皱眉，她显然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她问了问题却无人回答，在她要刨根究底再问一遍的时候，宿傩却开口了。

“再问，我就把这宅子夷为平地。”

赤-裸裸的威胁。

而可恨他说出这样令人讨厌的，威胁的话的时候，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姿势很闲散，就差没有躺在地上，眼角下的眼睛瞥向她，带着熟悉的轻蔑。

贺茂奈奈哑火了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而后，一种不服输的倔强便迫使她再度开口：“你以为我怕？这又不是我的宅子。”

她说，似乎觉得很有道理，却又觉得两面宿傩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拿威胁不到她的事情来威胁她呢，于是她又犹豫了一下。

难道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宅院？不可能，她分明在京都出生，生来就灵力丰沛，年幼时便跟随父兄出入皇宫，整个平安京的人都知道她，这绝不可能是她曾住过的地方。

在她还在冥思苦想之时，宿傩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似乎在光明正大的嘲笑她这时候的犯蠢：“这的确不是你的宅子。”

他顿了顿，看样子像是厌倦了，烦了贺茂奈奈马上一定会接踵而至的追问，又明摆着不想说清楚，又恰逢他现在不能，或者不想离开这里，于是只能换了个话题：

“如果你的父兄将要杀你，你会以牙还牙吗？”

他说话时，亦带着他惯有的那股懒散，并不能察觉到一点杀意，只像是随口一提。

但在座的两人都知道他绝不是随口一提。

贺茂奈奈几乎是一瞬间坐直了自己的身子，她的眼睛，是漆黑的，往日里本来就很大，如今一瞪眼便显得更大了。

她瞳孔很黑，黑到透不出一点光，和周边的一圈略浅一点的黑分的很明。

她长的还算漂亮，然而大抵是并不如化形的妖怪的，妖怪化形，往往总是存了要比过人类的心思，化得一点瑕疵也没有，个个都要美艳无双。

然而贺茂奈奈毕竟是人，尽管现在成了恶鬼，但还有一半是人，所以总有瑕疵，自然比不上妖怪，也在这方面排不出名来。

若说她什么都入不了宿傩的眼，也不见得，毕竟也的的确确长的好看，但也只是看过，不足以有一星半点的喜欢或者不喜欢。

唯有这双眼睛，还算好看，里头没有星辰，没有月亮，什么也没有，一片漆黑，所以才好看。

而如今，这双漆黑的眼睛正凝视着两面宿傩，带着仇视，提防，和下一刻就要暴起一般的怒火。

此时，倒不是她平日里那种，一点就炸的尖锐的恼火了，那种恼火好浅薄，浅薄到宿傩都不想去理睬，而现在的怒火，却很真，很深。

两面宿傩习惯这种怒火，有的时候甚至会得意这种怒火，在得意之后，随之而来的，是睥睨，是轻蔑。

因为当这种怒火出现，就说明他踩住了那个人的痛脚，发现了她的弱点。

当然，此时他并不需要得意，也不需要轻蔑，因为年轻的小鬼的弱点实在太容易找，让他没有一点成就感。

他欣赏了一小会儿这小鬼的怒视，没有把她化作飞灰，好像距离上次他这样做已经过了好久了，主要是没意思。

他毕竟还没无聊到这种地步。

似乎是觉得逗够了，他终于在贺茂奈奈忍不住要问他的时候说话了：“放心，我不会因为你对他们有所‘偏待’，一定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地送他们去死。

这是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他未完的话。

于是贺茂奈奈沉默了，这种沉默来的突然，两面宿傩也并不在乎是否得到答案，对他而言，不说话不交谈反而更好，就这样挨着时间让它过去，对他而言，未免不是享受。

然而，贺茂奈奈终究还是回答了。

“我不会。”她说。

她思考了很久，甚至想象过如果那时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安倍万叶是她的父兄她会如何，在不断的思考之后，她确定了结局。

“我会跑，也许会反抗，但我绝对不会杀他们。”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好像很软弱，但她第一次不忌讳这样的软弱，因为这是年仅十四岁的她都明白的，这种软弱，并不羞耻。

“如果我对他们，举刀相向，一切不都没有意义了吗？”

她说。

毕竟她一开始只是为了想保全贺茂家族的荣光，简单点，只是不想让亲人失望，不想让他们伤心而已。

如果她却因此对他们动手，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那未免太可怜了。

她说着，看向两面宿傩，好像在以此确定他是否会反悔，要对她的父兄下手。

然而两面宿傩还不至于缺德卑鄙到这种地步，他只是略略垂眸，哼笑一声。

“是吗？”

他轻飘飘地这样说着，像听到了什么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