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建人发现以前上班路上的裁缝店挂上了出售的牌子,但“妮美雅裁衣铺”这个招牌依旧光鲜,是这条街上最惹眼、最独特的招牌。
他走近看到店门口把手上别着的一束百合,上面还带着没有蒸干的露水。透明的玻璃窗后面是放在展柜里的精致成衣,靠门的服装模特模型上的是一件宝石红的繁复礼裙。
这个裁衣铺总是这样一副不合主流的风格,卖一些脱离这个时代甚至这个世界的服饰,如此奇异又如此虔诚认真。
七海建人在店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清脆的“叮铃”声伴随着脚步声靠近,有一双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早上好,先生。”店主绕到他前方打招呼,“定做衣服吗?”
七海建人摇了摇头,“抱歉,只是路过。”
店主一边开店门一边打量他,似乎回想到什么,“是……七海吧,以前你妈妈经常来这里定做衣服,偶尔会带上你。”
“是,”七海建人有点惊讶,“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虽然变化很大,但还是认得出来的,”店主笑了笑,语气轻快地调侃他,“小七海长大后真高啊。”
虽然七海建人很想说他的身高一直健康可观,但碍于对方是属于“长辈”一样的存在,他没有对这句调侃说什么,只是寒暄:“您倒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嗯……”店主摸了摸脖子,眼神移开,“没有吗,我觉得还是有点变化的吧?”
七海建人确实实话实说,这位黑发蓝眼的女性,和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没有丝毫变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与他年少时在店门前见过的那个浇花的她别无二致。
他对她印象深刻,是他还不完全了解这个世界时,看到那些可怖、只有他能看见的怪物而惊慌不解,直到他被母亲带着到过这个裁缝店,几乎人人都有的咒灵痕迹,却在这个人身上和这个店面附近干净得不见一丝。
他换了话题,“您打算出售店面了吗?”
“是啊。”店主开了门后靠在玻璃门上,一派忧愁的神情,“现在似乎做衣服不是很受欢迎呢,我得另找工作了。”
店主向他眨了眨眼,“歇业之前给我口饭吃吗,七海先生?”
……最后七海建人真的下了一个订单,约好了下周末来拿,或许是因为店主真挚无辜的目光(还是没办法掩盖媲美奸商的笑容),或许是他真的担心这样一个独身女士因为店铺出售而陷于青黄不接的窘境,而不管怎么说,这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买一件新衣服的举手之劳。
「只是以后说不定见不到这个店了。」七海建人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接起来就听见某个不值得尊敬的前辈用拉长的语调喊他的名字。
“有什么事?”七海建人问道。
【那三个烦人的咒灵又出现了,真的好烦啊——】
“那您现在在干什么。”七海建人严肃地说。
【诶?当然是在排队买草莓大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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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夏光在“妮美雅裁缝铺”坐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今天的第二个单子,甚至有路过的年轻人问她门口种的妮美雅百合和阿泽玛玫瑰卖不卖,似乎都看不上她店里的展示成衣。
「是我的审美不对还是这个时代变了。」延夏光纳闷地揉搓着怀里的猫小胖抱枕,下一秒就听见有人推开门的风铃声,她还没来得及起身欢迎,就看清了对方邮递员的打扮。
邮递员挥了挥手里的东西,“老板,你的快递信。”
寄件地址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延夏光习以为常地拆开,果不其然仍是一份定制制服的订单,延夏光仔细看了看,阅读了订单上的备注要求。
【改成运动风的就更好了(∩∩)】
……这个颜文字是什么东西。
延夏光一头雾水地翻开了记录的制作笔记,因为经常给这个据说是宗教学校的咒术高专定制制服,大体的规格和款式已经很熟练,延夏光按照发来的三围尺码身高体重,从仓库里搬出一匹布直接开始裁剪。
裁缝铺里响着布匹摩擦抖动的响声,专心致志的裁衣匠伏桌,剪刀、划粉、木尺和针线在两手交替、拾起、放下的动作中渐渐编造出衣物的雏形。
延夏光不曾停歇一心一意地做完这套衣服,直起身擦汗捶腰的时候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急忙把衣服整理好,匆匆地关了店门。
她在出售店面的空闲期给自己找了份工作,说来也是凑巧的事,吉野凪是她店里的常客,属于交上朋友的程度。有一天在店里闲聊的时候,延夏光无意间带着点开玩笑的性质说,自己的职业其实不是裁衣匠,而是个学者。
“诶?那延夏是研究哪方面的学者?”
“呃……”延夏光想了想措辞,“一些古代海军军事资料和策略吧……”
吉野凪惊喜地看着她,“听起来很厉害啊。”
然后吉野凪谈起她在上高中的儿子因为一些原因休学在家,思虑下还是不想吉野顺平去学校读书而不开心,打算这段时间找个家庭教师,但是因为经济原因无法把那些机构纳入考虑范围。
吉野凪笑眯眯地看她,“延夏既然是个学者,那教高中生的知识一定绰绰有余吧。”
“……”实际上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知识的延夏光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吉野凪好像很相信她的样子,千千万万次拜托她以后,延夏光勉强答应了。
因为在店铺周转期的延夏光确实得给自己找一份外快,她赶到吉野家的时候,饭菜的香味从他们家的窗户里飘出来。
她按了一下门铃,听见里面吉野凪的声音“顺平!去开一下门——”,大概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里头的吉野顺平看见她愣了一下,“延夏小姐……晚上好!”
延夏光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晚上好顺平。”
因为吉野凪曾经带吉野顺平到过她店里,所以他们算是认识的,只是这个小孩不太爱说话,每次延夏光和他妈妈聊天的时候,他只是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啊,是延夏过来了。”穿着围裙的吉野凪从厨房间探出头来,“正好一起坐下来吃饭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延夏光也不推辞,在玄关换了鞋子,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吉野顺平,对他眨了眨眼,“礼物。”
延夏光走了进去,吉野顺平停在门口拆开了纸袋子,里面是一对手工做的护腕。
大概是知道以后延夏光要来教他功课,吉野顺平显得有些局促和不安,在晚餐结束后主动去洗碗就离开了餐桌。
吉野凪看着顺平躲进厨房,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抗拒这件事。”
“嗯?”延夏光发出疑问,“什么事?找家庭教师吗?”
“我啊,”吉野凪愁眉不展,“都没有见过他带朋友回家。”
延夏光在吉野凪的允许下进了顺平的房间,只是拿了他的课本提前了解了一下高中生的学习内容,延夏光一边看一边慢慢压平书本杂乱的折痕。
吉野顺平推开门停在了门口,“延夏……老师……”
“不用叫我老师,”延夏光想了想,露出笑容,“直接叫我延夏,或者光。”
“嗯……”吉野顺平摸了摸后脑勺,没有继续这个问题,“那我们要开始学习吗?我……我好久没看课本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觉得不好意思,耳朵红了起来。
“那第一天我们先做点其他的事吧,”延夏光摊了摊手,“其实我也还没看你功课的内容。”
一个著名的裁缝和一个内向的高中生能聊的话题实在有限,延夏光注意到吉野顺平的书架上放了很多电影的碟片,她随便挑了一个聊起来,才让顺平不那么拘谨。
一个人在聊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时神情是不一样的,会不由自主地瞳仁带着光亮,延夏光回想着伙伴里有一对“疑似”父女的相处方式,模拟了半天觉得模仿不来,只是和吉野顺平聊一些他们共同看过的影片,时间已经流逝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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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三个啊。”
五条悟、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坐在一家回转火锅店里,并排坐着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五条悟:“什么时候可以被拔除啊。”
“真是失礼!我可是正宗的人族!”棕发蓝眼的青年嗦完碗里的粉条,义正辞严地反驳。
五条悟:“我杀了你哦。”
“我都死了还要被杀,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弗雷。”
——一个沉默穿着铠甲的黑漆漆的“铁桶”,头盔上代表着眼睛的两个洞时不时发出红光,背上一把漆黑的大剑,不止一次被巡警当成可疑分子拦住。
“密斯托。”
——一个蓝发蓝眼的尖耳朵小男孩,此时正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丰盛的火锅,在家入硝子递给他一份蘸料的时候,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姐姐”,被五条悟视为很有心机的策反行为。
“阿尔博特。”
——一个傻憨憨的棕熊青年,每次都要找一家店大快朵颐,即使在拉面店也要问老板有没有啤酒。
七海建人:“你们已经烦不胜烦地神出鬼没了十年了,明明是靠近‘咒灵’的性质,却能被常人看见,我们的猜测是,你们是某个咒术师麾下的咒灵。”
阿尔博特:“听着好奇怪,我可是有独立人格的。”
密斯托:“诶?我们很烦吗?可我只是想实现大家的愿望呜……”
家入硝子笑眯眯地摸了摸密斯托的头,“密斯托真是个好孩子。”
弗雷:“……”
七海建人严肃地说,“家入前辈,请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了,密斯托会创造不存在的东西,很容易欺骗人心。”
密斯托:“呜呜……”
弗雷:“……”
阿尔博特:“好过分的发言。”
五条悟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肩膀,“啊嘞嘞,七海真是太死板了,怎么能对这么可·爱·的孩子口出恶言呢。”
七海建人:“……刚刚死亡威胁的是谁。”
家入硝子捞起锅里的牛肉,随口问道:“那你们这次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
密斯托:“实现愿望!”
阿尔博特:“例行散步。”
弗雷:“……”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弗雷,弗雷敬职地扮演着一个沉默的铁桶,终于在锲而不舍的目光下开了口,“这里似乎发生了一些事,需要我们。”
“不需要噢。”五条悟说,“你们实在太多余了。”
弗雷:“你想说这个世界有你们咒术师就可以了,不需要外人插足吗?”
“我可没有这么狭隘的思想哦,”五条悟摊了摊手,“虽然上层的那些人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你们三个在悬赏单上已经是天价了。”
密斯托困惑:“好人也会被悬赏吗?”
阿尔博特想了想,用过来人的经验教导密斯托,“那可不一定,我之前也是被当做大罪人足足有一百年。”
密斯托吃惊地捂住嘴巴,“是这样吗?”
弗雷:“这并不会困扰我们。”
五条悟:“所以说啊,你们和你们身后的那个人,都是傲慢得让人不爽。”
家入硝子向他投去了“你也有脸说别人傲慢”的质疑眼神,而阿尔博特没憋住笑直接大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一个精彩的笑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那家伙傲慢的。”
“要我说实在是太明显了,你们是稀少的咒术师,在这么庞大的人类社会里都站在傲慢的金字塔顶端了。”阿尔博特用酒杯敲了敲桌子,“而坐在你们对面的我们啊,只是普通的冒险者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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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妮美雅的纺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