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追溯依存 第32章 家人

【２００６年７月１２日１５：１０，东京，高专地面·结界西出入口】

即使最大出力的「苍」将四周建筑物全部夷为平地，五条悟仍没有捕捉到杀手的踪迹。

很难说是否是过度疲劳的大脑漏掉了眼睛传递的信息。

五条悟嘟囔着“藏进树林里去了吗”，扭头看向树林的方向，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大群蝇头。

蝇头的飞行速度向来很快。霎那间它们就将他团团包围。尽管咒力阻止它们靠近他，但是密密麻麻的咒力信号依然让他稍微感到一点压力。

是藏在那只咒灵里的吗？联想到杀手身上那只丑陋但结构奇妙的咒灵，五条悟灵光一闪：“这是把蝇头当作电波干扰器来用么？”

还挺机灵的嘛，有蝇头干扰，他就弄不清那家伙的位置了，而且还有了视觉死角。是想把他困在这里然后去追天内吗？五条悟抬手擦了一下汗，忽然翘了下嘴角。

对了，暂时不用担心那边，天内身上可是有阿透的咒具——

就在这时，「六眼」捕捉到了特殊的信号。

五条悟猛地将头转向相反的方向，同时伸出手去抓那个不知从哪里飞出的手链。

被尘土与血污弄脏，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手链，缀着一颗布满裂纹的紫色玉珠。手链上不仅有朝露透的咒力，还有另一种陌生的咒力残秽。

朝露透的脸突然闯入他的脑海。在校园里，在她的工作间里，在他身边，朝露透活生生地、好端端地对他笑。她的眼睛里积压着阴影，但在笑意的衬托下显得并不沉重。

但他也想起朝露透的另一种模样，是她偶尔会呈现出的咒力状态：欲盖弥彰的混乱，异常的量级，就像海上的风暴，随时能将她撕得四分五裂。

破碎的咒力图像重叠在少女的笑容上，飞迸出艳丽的鲜血。

五条悟先是感到心不停地下坠，然后才察觉到，那也是他自己的血。

在他扭头的同一瞬间，杀手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咒具闪现在他身侧。咒具挥过来时，「无下限咒术」的绝对防御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而下一个被撕开的，是他的脖颈。

五条悟还有不到５个月就满１７岁了。年龄不大，阅历却丰富得常人难以想象。

能够独立用咒术消灭诅咒就能算作广义概念上的咒术师，照这样算他已经当了８年的咒术师。另外，他从出生起就有了一份针对他的高额索命悬赏，曾在诅咒师中流传了１５年，取消时赏金额度已经超过了３０亿。

他的成长遇到过不少麻烦，但是从没有将那些麻烦放在眼里。因为他越来越强，从没有产生过生命危在旦夕的感觉，以前遇到过的那些敌人都太弱了，甚至连一个站着认输的都没有。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有人能杀死他。

五条悟一边心神俱震，一边拼命集中注意力去操作咒力。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和对方同归于尽，也不是为了徒劳地尝试用术式防御，而是拒绝自己的死亡。

他瞪大因剧痛而视野模糊的眼睛，五条悟视线向下，两只手抓住那个咒具。

他不想死，他没有输。因为他的状态并不是最好，因为他还没有变得更强、变成最强，他才不认呢——他再次明确了这个想法。

即使一股巨大的力量撕裂了他的血肉和骨骼，也没有动摇他的注意力和想法。

剧痛使他的肢体发出生理性的颤抖，手链差点从指尖滑落，但他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手指，用小拇指将手链勾住了。

手中的异物感让他愈加专注。

——更何况，让阿透再看一次这种场面的话，绝对很糟糕啊……

他还是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

【２００６年７月１２日１５：１３，东京，高专地下最底层·薨星宫参道】

伏黑甚尔用干掉「忌库」全部守卫的咒具随手划破了女仆的脖子。眼看着她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很痛苦的样子，出于另一份职业的习惯他稍微安抚了一下这个即将死去的女人。

不过他心里很是不满：这个女仆在他的计划里是早该死的小角色，孔时雨那家伙到底在干嘛？几年不见变得心慈手软了？

他正要继续前进，却听见自己手里的咒具发出一道清脆的碎裂声。

他低头一瞧，惊讶地发现自己这把挺耐用的咒具居然断成了两半。断面光滑且平整，完全不像金属正常断裂的样子。

心疼了一会儿自己的家当，他很快发现另一件令他惊讶的事：他应该不至于眼花，这个女人，没有继续流血了？

伏黑甚尔蹲下，再次冲着女仆举刀劈下。这次他的速度放慢了很多，以便更清楚地观察。

他看到女仆用来盘头发的发绳上有看起来像装饰的毛绒挂坠，在咒具接触女仆皮肤的那一刻，幅度极小地动了一下，随后似乎就有类似咒术攻击的感觉袭向他的咒具。他一动不动，看着手里咒具再次断成两截，断面依然光滑平整。

“哦……是那个吧。”他明白过来了。

这个头绳应该就是市场上价格高得离谱的，能保命的那类咒具吧。他还以为咒术师不会舍得给这种小人物用这种东西呢。

可惜这个造型不是他能用的东西。伏黑甚尔遗憾地摇摇头。

“我赶时间，等下再来找你。”无论如何目击者都是不能留下来的。他扔掉没用的刀柄，不再理会女仆，起身向幽暗的通道里走去。

※

【２００６年７月１２日１５：２０，东京，高专地下最底层·薨星宫主殿】

安静而空旷的薨星宫将枪响无限放大。这样的巨响，即便是这里那位见证过千年风雨的独居者，在生理上也难免产生心惊肉跳的感觉。但独居者没有睁眼。

因为这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死亡，没有注视的必要。

不知从多少年前开始，这双眼睛就因为注视诅咒与苦难笼罩的人世而疲惫，加上独居者深知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便索性闭上眼睛。尽管结界仍会将各种信息反馈于大脑，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见闻，总会有种不真实感。只要不真正地睁眼去看，便不会被任何事、任何人动摇。

咒术界和这个国家，需要的正是这样坚定的支柱。但是过了一会儿，独居者突然“哦”了一声。

“居然是……”低哑苍老的声音在没有其他人在的房间里轻轻响起。

枪声虽然恐怖，但是没有人倒下，只有断裂的头巾飞落在地。

天内理子被吓蒙了。她的确感觉到了贯穿头颅的痛楚，但她依旧平稳地站在原地。

用颤抖的手抹掉右边额角流下的血，她吓得面无血色，接着惊恐地瞪着刚才突然出现在她身体周围黑色透明火焰圈。她从头到脚都被这样的火焰圈住了。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黑色的火是哪个世界的东西呀？黄泉国吗！这几天怎么老是出现奇奇怪怪的发展啊！

或许是因为太恐慌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没想到有什么东西顺势从她的鼻腔深处冲了出来，飞到了夏油杰腿上。

天内理子石化了。她不敢看夏油杰，也不敢看飞出去的是什么东西，只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这时，从某个角落“砰”地又开出一枪。天内理子尖叫一声，立即抱头蹲下。

这一次，她靠自己的反应躲过了子弹。

第一次枪击后，夏油杰的认知出现了微妙的崩溃。

一开始是因为他以为头颅溅血的天内理子会死，之后是因为在那些火出现后，天内理子看起来安然无恙。

夏油杰确信，的确有一颗子弹撞入了天内理子的头颅并损坏了天内理子的头巾。但与此同时，由纯粹的咒力构成的黑色透明火焰从天内理子腕上的手链弹出，飞速将她缠绕起来。

黑色的火焰并没有光芒，却衬托着天内理子的眼眸熠熠生辉。那看起来正是五条悟说的，“这个绝对能保天内一命”。

至于那颗索命的子弹，刚才天内理子打喷嚏时就将它排出体外，掉在了他脚边。

夏油杰下意识地分析起来：用咒力挽回即将死去的生命，如果是家入硝子进行操作，倒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可是——这不像是反转术式的效果，因为天内理子还在流血。但天内理子看起来没受太大损伤，动作还能保持灵敏。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咒具，是仅凭咒术师自己的力量就能做出来的吗？悟那家伙……难怪坚持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借给理子啊。

他视线向下，落在天内理子的手链上——等等，五条悟！他怎么还没来？！

夏油杰回过神来，立即将惊魂未定的天内理子护在身后。

“啧，你身上不会也有咒具吧？效果也太夸张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可以防住普通武器攻击的类型啊。”从他们刚才通行的隧道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不久前才打过照面的杀手举着一把冒着硝烟的手枪，朝两人慢慢地走过来。夏油杰咬紧牙关。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夏油杰瞪着他质问道。

“什么为什么……哦哦，是那个意思啊。”男人露出残忍的笑容，“因为五条悟已经被我杀了。”

“是么。”夏油杰命令一只可飞行的咒灵托起天内理子，随后召唤出自己目前收服的最强的咒灵们，“去死吧。”

※

【２００６年７月１２日 １５：５０ ，东京，高专地面·结界西出入口】

朝露透慢腾腾地走在学校西出入口一眼看不到头的山道上，眼睛一直盯着手机上 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打扮得像古代的武士，面相和气质看起来正气十足。

据说这人是东京校「忌库」的守卫，按理说值得信任才对。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被说是“叛徒”，活不过今晚了。

这个人不会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菊池海里吧？朝露透很是怀疑。但毕竟这人已经被菊池海里判了死刑，没有转圜余地，她也就没有深入去想原因。

她把手机合上，习惯性地想放进腿包里，却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回家后她只来得及洗干净两套校服，没去管破损的腿包，现在正和她的旅行包里的另一套校服放在一起呢。

朝露透只好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随后望着石阶顶端叹了一口气。

昨天吃过午饭后，她就坐列车回去京都，果真是忙碌到今天上午才拿到新手机和补办好的手机卡。

就在她对着运营商提供的通话记录挨个回忆并重新保存时，她接到了菊池海里第一秘书的电话。

电话内容是关于她本次任务临时增加的第三环节——菊池海里需要她即刻返回东京咒高前往「忌库」，趁「星浆体」进入薨星宫所有人都不设防的时候，替他杀一个人。

昨天才安慰过朝露时翔的朝露透感觉有些尴尬。不过她没办法拒绝这一命令。

因为菊池海里的秘书强调了好几遍行动要隐秘，所以她特意选了这个通道回学校。这里通常不会有学校师生出入，只要五条悟不在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人能发现她。

可问题是，秘书亲口说「星浆体」护卫任务还没结束，五条悟本人怎么可能不在学校呢？她该怎么躲过他呢？

而且，不管任务是否完成，她在五条悟心里的形象绝对会被颠覆的。现在才开学多久？她的事居然现在就要瞒不住了吗？那样的话，在五条悟毕业之前……学校的日子应该挺难熬的吧……

朝露透这样想着，不免哀声叹气。

忽然，从山上拐下来一阵猛烈的风，鸟居都被吹得吱呀作响。接着，风里有一滴水落在她鼻尖。

朝露透一愣，拿食指刮了一下，看见指尖多了一抹醒目的鲜血。

“刚才那家伙，真是很傲慢啊，故意到你头顶了才把刀收回去。”「业火」咒灵的声音蓦地出现，沉声说道，“不过看样子，你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呢。要追刚才那家伙吗？还是先回去看看？”

“……先了解下情况吧。万一那只是个诱饵呢？”朝露透一边说一边在台阶上飞奔起来。

“希望不是些影响你完成任务的麻烦吧。”

“我也是这么期望的。”

距离最后一级台阶还有３０步时，朝露透闻到了血腥气。气味太过浓郁，她都有些抗拒呼吸的动作。

“我说，这个学校可能死了很多人啊。”连咒灵都变得严肃起来。

“不，应该没有人死。”朝露透静下心感受着，回应道，“我没有那种感觉。至少这附近是没有的。”

“你的感觉不是也会出错吗？”

“准确的时候不是更多嘛。”

此时朝露透还能轻松地与咒灵交谈。

等到视野中出现台阶上方的平台，她看见五条悟的那一刻，她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了。

重新写了一下悟濒死时的心理活动。阿透的状态细心的悟一直有注意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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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拐点【拆】